晚饭后,孙正非独自沿盘山公路默默上行,他脑海里放映着前几天所做怪梦:
梦中,车辆搭载着年青村长到羊角镇木材检查站下车,三哥去上厕所,一个男子找孙正非到小煤窑拖煤,孙正非就让他等一下,三哥上完厕所回来,与男子谈成买卖之后,就驾车前往半山腰的小煤窑装煤。
陈三哥将车开入上山的简易公路就后悔不已,这简直不能称之为路,大坑小坑一个套一个,转弯处不但坡陡,而且一把方向转不过弯来,需要来回二三把方向才能勉强转弯。
车辆好不容易开到小煤窑,却不见装车之人,待那男子不知从哪里找来两个装车矿工,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多钟,装好车之后,已是晚上八点钟。
下了点雨,山路极滑,三哥挂着一档不断点踩刹车缓慢下坡,孙正非则冒着生命危险抱着个大石头在车厢侧边跟行,一旦三哥喊垫石头,孙正非就马上抱着大石头去塞后轮胎,特别是到了拐弯处,危险至极,而那男子也不坐车,只是跟在车后走着,他也不敢过来帮忙。
从小煤窑下山的四公里路程,三哥足足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将车子安全开到平路上来,此时,孙正非已经累得跟条死狗一样。
车辆进入矿区,男子却说要开到矿区山后五六公里的地方,双方开始谈好的卸车位置就是在矿区,现在男子要改地方,三哥不干了,那男子没办法,只得将运费提高到100元,三哥这才开车前往。
矿区山后的路明显差于山前之路,三哥见里程表走了七公里还没有到达目的地,就停下车不肯再走。
“朋友,你说个准数,到底还有多远。”孙正非暗生戒心,他听装砂的大叔大嫂说过,山后的刁民极多,经常明目张胆地到矿区偷矿,他们每年与矿区的人都要发生大型械斗。孙正非现在担心男子耍什么名堂。
“最多还有三公里的样子。”
“好,我们现在看里程表,最多还跑五公里,超过五公里我们马上调头走人。”孙正非接着又说道:“朋友,大家都是在外面跑的人,有些事情别做得太过火。”
“好,最多不过三公里。”
“你先把运费给我。”孙正非道。
男子这次倒是爽快,掏出一张佰元大钞递给孙正非。
“三哥,开车,你看着里程表,超过五公里我们马上调头,他若不仁,就不要怪我不义。”孙正非心里已经做好最坏打算。
还好,车辆前行不到三公里,就到了男子家门前,男子叫他爱人一起卸车,孙正非见他俩卸车实在太慢,他又叫男子找来把方铲,自己帮着一起下煤。
下完煤,孙正非拎水将车厢冲洗干净,待两人驾车回到矿区时,已近凌晨五点钟,两人直接将车开到砂场装车位停下,陈三哥睡在驾驶室,孙正非则爬到汽车顶篷上盘坐,修习〈鸿蒙造化决〉。
七点半,矿区装车家属工上班,打开车厢门的声响将孙正非吵醒,他慢慢站了起来,双腿居然没有一丝麻木感,精神也恢复了七八分。
车辆装满砂之后,孙正非见三哥还在沉睡,他就驾车离开砂场,经过矿区食堂时,又买上几个糖包子带车上。
车辆还未驶出矿区,就碰到李平安、黄易驾车而来,车上坐着贺仲明、陈文,孙正非赶紧靠边停车。
“贺队,昨天硬是把我搞惨了,先是那左后轮主胎被钉子给扎破了,换上备胎没多久那水泵水封又坏了,开不到二三公里就开锅,停停搞搞一直到夜里九点多钟才买到个水封把水泵修好。”三哥找些理由忽悠贺仲明,想蒙混过关。
“现在车子好了撒?”贺仲明问道。
“好了好了。”
“昨天晚上休息好了没有?我看你眼屎巴拉的,要不你们将车停到路边,休息几个小时再走。”
“休息好了,没问题,你放心好了。”
“三哥,实在不行就让小猴子帮你开一节。”李平安说道。
“好好好,你们去装车吧。”
“好,蚊子,今天回去后,你带着小猴子把三台车的车况都给我好好检查检查。”贺仲明十分重视安全行车。
“好的,没问题。”
众人不再纠缠,各行其事,三哥实在太困,仍将车辆交给孙正非驾驶,他自己则呼呼大睡。
一个小时后,车辆进入羊角镇,经过木材检查站时,年青村长居然从检查站里出来招手示意停车。
孙正非拗不过面子,只得把车辆停靠路边。
“你还没有回去啊?”孙正非问道。
“没有,没拦到车子,反正我也不急,你们拖砂的车子天天都有。”
“我们有两台车在后面,你搭他们的车子吧,我师傅正在睡觉,不好搭得你。”
“哪个?”这时,三哥被吵醒,坐直身子问道。
“昨天的那个村长,他还没有走。”
“让他上来吧,我睡得差不多了,这段路换我来开,你休息一下。”
于是,孙正非打开车门,喊住那准备进屋的年青村长,邀他上车。
三哥一手抓着个糖包子,一手熟练地操纵车辆前行,很快,车辆驶离羊角镇,平路缓坡上,三哥加油、提速、加档、欲冲坡上万丈岭。
前方弯道可见范围无任何障碍,三哥像往常一样,也不丢油门,驾车直接冲向弯度并不很急的弯道,当车辆快速驶入弯道时,突然从旁边小坡上窜出一个小男孩,直接往马路上跑。
“小心,有个小孩!”孙正非大喊。
“啊...”坐在车门边的年青村长大叫起来。
三哥同样看到窜出来的小孩,只见他把手中包子一丢、左脚猛踩气喇叭、右脚猛踩刹车,而此时,小男孩已经吓得呆若木鸡,一双惊恐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也张得大大的,就这么直直地望着大货车向他逼近。
“妈勒隔巴子!”只见三哥猛然将方向朝左边打,车辆挨着小男孩驰过,同时,从小边坡跑下一个小女孩,她一把扯住男孩衣服往边上拖,那小男孩回过神来,随着女孩消失在小坡上。
三哥从后视镜里看到小男孩跑开,他就赶紧回方向,试图将车辆摆正回到正路,可惜,车辆已不听使唤,随着巨大的惯性力冲出公路,侧位翻滚下十多米高的土坎。
......
那一幕幕清晰无比地呈现在孙正非脑海,此时,孙正非有些发蒙:现在的自己到底是在梦境里还是在现实生活里?如果自己现在在现实生活里,那自己所做的梦怎么会那么逼真清晰?难道是另一个世界的我?
孙正非见到某一个人或看到某一个场情时,脑海里会生出无比熟悉的感觉,好似自己在重演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全然没有梦境里那么清晰逼真。
买煤男子面相实在不佳:扫帚眉、下垂眼、高颧骨、鹰钩鼻、苦瓜薄嘴,按相书的说法,遇到这种人要敬而远之,以免给自己带来灾祸。
孙正非善于自我反省,从梦境中他意识到自己知微见著的能力还需要提高。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小煤窑真如那男子所说运距不到二十公里,他怎么会出80元一车的天价运费,无非就是两种可能:一是道路实在太难走太危险,熟悉的司机不愿意去;二是那男子在运距上撒谎,男子谈运费时,眼神闪烁,生怕孙正非他们不愿意去,若当时孙正非帮着三哥理性地综合分析一下,估计他们就不会去趟这淌浑水。
有些事情想不通就不去想它,干脆将它弃之一旁,待灵感来了再想也不迟,孙正非甩甩脑壳,大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