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程指挥部前的大广场旁边,有一棵四五个大人才能合围的大枫树,传说当年的土匪头子田大梆子,将一位华国战士的四肢用大铁钉钉在大枫树上,最后,那位临死不屈的战士被活活给饿死了。
小伙伴们都不敢到大枫树下去玩,孙正非胆子大不怕邪,有一天白天,他还专门跑到大枫树边上仔细寻找,那树上面真有几颗大钉子,隐隐还有团团红色的血迹深深地浸入大树里。孙正非看到后心里直颤得慌,那该有多疼啊!
......
转眼间,临近春节了,晚饭后,孙斌兄弟俩同小伙伴们一起,在大广场里玩得不亦乐乎,他们追打吵闹、放着小鞭炮、翻着跟斗......
孙正非好不容易从小伙伴处讨得两个小鞭炮,他显得分外开心,四处寻找放鞭炮的最佳位置,这时,孙正非突然看到瘦弱的“胆小鬼”肖波,肖波正站在旁边看着小伙伴们开心地玩耍,他面上生出一副想去一起玩又害怕的样子,让孙正非感到十分好笑,顿生作弄之意。
心动即行动,孙正非溜到肖波身后,用火头子点燃一个小鞭炮,悄悄塞到肖波的后脖颈里,之后孙正非窜到一边,他得意洋洋地望着肖波,哈哈大笑。
莫名其妙的肖波尴尬地望着孙正非,不知所措。“啪”的一声,他后背衣服里的鞭炮爆炸了,被惊吓恐惧笼罩的肖波,“哇哇”大哭起来。
“哗”的一下,小伙伴们都围了过来看个稀奇,其中一小伙伴关问事由,那肖波也不回话,只知道哭泣,孙斌一看站在不远处发愣的孙正非,心里便明白了七八分,于量,他大步朝孙正非走去。
“糟糕!怎么会这样子呢?哥哥肯定是要抓我回去,向妈妈告状,小炒肉要变成爆炒肉了。”孙正非暗思道,隔三差五就被老妈收拾的孙正非意识到这次的事大了,“跑!”
孙正非不敢对视气势汹汹而来的哥哥,他就像条踩着风火轮的小泥鳅,一溜烟就没影了。
气喘吁吁的孙正非摸着黑溜到了离他家150米远山包上,山包上的职工大食堂边有个庞大的大柴堆,大柴堆的一个缝隙里,有孙正非整理的一个小空间,这是孙正非的秘密基地。
夜幕下的柴木堆里格外安静,偶尔窜动的老鼠带出的声音似雷贯耳,孙正非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他倦缩在小空间里,踏实而又乱七八糟地想着心事,不知不觉中,孙正非就进入梦乡,朦胧间,孙正非仿佛听到父母焦急地呼喊,一声急过一声......
电站一线建设者工作极为辛苦,他们的工作呈三班倒制,建设工地部分工序属24小时不间断施工。
晚10:30,职工食堂炊事员老李开始准备一线工人的宵夜,他到食堂外面的柴木堆拿木柴生火,晚餐太咸,喝多水了的老李感觉到一丝尿意,于是,他多走了几步路,来到柴堆隐蔽的边上畅快淋漓地“嘘嘘”起来。
放下包袱的老李舒畅地道了一声“安逸”,此时,柴堆里传来一阵时有时无的鼾声,吓得老李不由打了个冷颤,“肯定是哪个小崽子玩累了,在柴堆里面睡着了。”
经常有小屁孩到柴堆上嘻闹,喊都喊不听。老李定下心来确定那鼾声后,跑回食堂找了把电筒,又叫上同事一看究竟。
“哟!这不是林芝家的明明吗,这小家伙,睡得可真香啊!喊都喊不醒。”老李笑对同事道:“林芝他们正在满世界找这小崽子,谁想到他躲在这个卡卡角角里,鬼才找得到他呢。”
“哈哈!看来林芝家的这顿酒是有得喝了。”同事笑声道,孙林芝经常驾车配合食堂送饭菜到前方工地,与众人关系融洽。
老李两个费劲地将孙正非从柴堆里抱了出来,直奔孙林芝家。
前时,那懂事的孙斌得知肖波哭泣的原由后,就赶紧四处寻找弟弟,他久找不到,只好跑回家去告诉了父母。
孙林芝夫妇赶忙带着孙斌满世界地寻找孙正非,随着时间的推移,大人的心情也由气恼转为担心害怕,由此,找人的队伍也就越来越大,众熟人找了无数圈都没有找到孙正非,大家就陆续聚集到了孙家。
“林芝,这天寒地冻的,越晚越坏事,干脆去找下工会的李主席,请他出面让广播员发动一下群众,让大家都帮忙来找明明。”肖波的爸爸肖技术员出了个主意道。
“是啊,只能是这样子了,这么冷的天气,真是越晚越坏事。”众人齐声附和。
“哈哈!林芝!你看这是谁!”孙林芝正待出门求助时,老李抱着熟睡的孙正非大步走进屋里,大声说道。
众人闻声一瞧,这正主儿正睡得香香甜甜,他哪管那人世间的牵肠挂肚、千呼万唤。
随后,老李向众人笑述了侥幸发现孙正非的经过,最后老李得意洋洋地表功,“要不是我这把尿拉得好,这小猴子今天真是危险了。”
“确实如此,谢谢老李您了!”李兰英赶紧上前抱过熟睡的孙正非,抱他到后屋收拾去了。
夜色已深,正是睡觉好时光,大伙见小儿有惊无险地找回,便纷纷告辞。
“谢谢大家了,改天我再请大家喝上一杯。”送客的孙林芝真心谢道。
孙正非这一觉可睡得可真是香沉,他醒来之时,已经是大天亮了,孙正非怎么也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是躲藏在柴堆的秘密基地里,怎么一觉醒来,就在家里的被窝里了,但是,他不敢说,也不敢问。
自知撞祸了的孙正非显得格外乖巧,他起床洗漱后,就乖乖地坐在桌子边陪着孙斌写作业,他格外担心的“爆炒肉”并没有如期而至。
“昨天晚上,是食堂的李叔在柴堆里发现你,把你抱了回来,幸亏李叔发现你,要不然还不知道后果是什么样子呢。你也有五岁多了,要懂事,伤害别人的事情不能再干了......斌斌,你是哥哥,要保护好弟弟,看好他。”过早后,李兰英细仔地给格外的乖巧两兄弟讲着道理,又带着兄弟俩到肖家去陪礼道歉。
还好肖波里衣穿得厚紧,小鞭炮是落在他的里衣与外套中间,爆炸的小鞭炮只是把肖波里外的衣服炸烂一些,并没有对他的皮肉造成实质性伤害。
下午,孙正非不敢出去乱跑,他端坐在小板凳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小人书。
孙林芝下班到家,他冷不防一把将孙正非如老鹰抓小鸡般提起,直奔后门外。
“爆竹笋炒肉终于来了。”人类恐惧未知,当事情真正降临时,人类反倒没有那么害怕了,孙正非亦是如此。
心惊胆颤的孙正非任由着父亲将他剥得只剩下条四角短裤,他又木鸡般地看着父亲用绳索将自己双手一绑,屁股一托,眨眼之间,孙林芝就把孙正非悬吊在屋后简易棚的钢管上。
孙林芝拿着一股比小指头细点的麻绳,“噼噼啪啪”地照着小正非的后背、屁股就是一顿乱抽。
“还跑不跑?跑呀!怎么不跑了?叫你欺负人家.....”孙林芝边打边吼。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正非嚎头大哭,泪水直飚,大声叫道,那可是直疼啊!一鞭抽下去,就是几条凹槽型血印。
......
孙林芝看着儿子那可怜兮兮样儿既好笑又好气,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儿子太调皮了,若不收收心,怕是给他自己带来更大的祸端。
哭喊的孙正非突然发现妈妈没在场,于是,他又干嚎起来:“妈妈,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救我呀,求求你了......”
孙林芝看不得儿子那没骨气的干嚎,他又火上心头,猛地朝孙正非腿上抽上几鞭,道:“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老子今天就是要灭了你这野性子。”
......
“好了,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改正了就还是好孩子。”屋里的李兰英走了出来,说道:“儿子,下次你可不能再犯了,要不我就再也不保你了。”
孙林芝望着儿子身上一条条的血印子,威声说道:“就这样吊着,不许放他下来。”
孙林芝丢掉麻绳,回屋里抽烟喝茶去了,跟着进屋李兰英对丈夫轻声说道:“差不多了吧?这么冷的天,孩子感冒了可不得了,我看他是真心悔过了。”
“嗯,”
李兰英回到简易棚里,她捡起地上的裤子帮儿子穿上,柔声问道:“知道自己错了吧?”
“嗯”
“错在哪里?”
“我不该欺负肖波。”孙正非抽咽道。
“还有呢?”
“不该躲起来,让爸爸妈妈担心。”
“嗯,男子汉大丈夫要敢做敢当,做错了事件就不要逃避,那样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明明是不是小男子汉?”李兰英站在板凳上将绳子解松,把儿子轻轻地放了下来。
“是,明明是男子汉。”小正非向往地说道,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个华国战士的身影。
“爸爸妈妈打你,是为了你好,你明白吗?”李兰英轻轻地扣上小正非上衣的最后一粒扣子,怜爱地说道。
“嗯,明明知道,做错了就要受惩罚。”
“好了,事情过去了,没事了,吃饭去吧。”李兰英牵着儿子进屋洗手。
孙正非只能站着吃饭,坐不得,他一坐下,屁股就火辣辣地疼,不过这小子饭可没少吃丁点。
晚上,孙正非早早地上床,身子后面满是伤痕,一挨就疼痛不已,他只能趴在床上。
这时候,孙正非内心却格外踏实,精神也很放松,他知道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事情也就过去了。
这件事情就像一道看不见的“紧箍圈”深深地套在孙正非的脑海里,并影响到了他的一生。
从此,孙正非对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会考虑后果,一个最好的后果,一个不好不坏的后果,一个最坏的后果,若那后果在自己的承受范围之内,他才付之于行动,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想法也日渐成熟。
孙正非变了吗?变了,他以后再没有做那些故意伤害别人的事情了;没变的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虚心接受,屡教不改。
这不就过了三天,孙正非就恢复了本性,以后的“竹笋小炒肉”也从没间断过,只不过孙正非再不逃避,挨打时也只是“唉唉”地干嚎。
孙正非从没记恨过父母的打骂,他只有对自己犯错的懊恼,孙正非参加工作后,李兰英就再也没有打过他了,成年后的孙正非偶然会跟母亲开玩笑,“妈妈,人家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我不知道,我这钢铁,肯定是在你和老爸的竹笋炒肉中炼成的。”
“那还不是你不听话,调皮呗。”李兰英望着孝顺的儿子理所当然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