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儿闻言道：“这个故事，想必精彩绝伦。”
孙大炮没有回答而是讲起了故事：“圣人孔子第二十世孙中有一个叫孔融的小童，孔融天资聪慧，才思敏捷，许多人都称赞他是奇童。”
“有一天孔融的父亲从集市上买来了一些梨，父亲把最大的梨给孔融吃，而孔融却拿了个最小的梨说自己才四岁，坚持要把大梨让给哥哥孔褒，这是他们的父亲问孔褒是愿意吃小梨，还是愿意吃大梨，孔褒如实回答想吃大梨。”
“于是家人纷纷夸奖孔融懂礼节，晓事故，而哥哥孔褒则被大家嫌弃说他还不如弟弟通晓事理。让梨之事过后孔融便更加名声大噪。”
“五年之后，孔褒的好友张俭因杀了大宦官候览而遭到官府追杀，一路逃难的张俭跑到了孔褒的家乡，此时他想到了自己的好友，于是找到了好友孔褒家中，欲请求庇护，恰巧好友孔褒外出，于是小他七岁的弟弟孔融开门接纳了张俭。”
“后事情暴露，孔融孔褒兄弟二人因包庇罪被抓了起来，面对官府的追问，九岁的孔融说道是自己接纳的张俭，理应问自己的罪，十六岁的孔褒却说张俭是来找自己的也是自己接纳的张俭，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弟弟无关。”
“后来其家人也说孔融从小礼贤谦让，这么说其实是为了保护哥哥，最终孔褒被判处死。孔融替兄争死之事广为流传，年纪轻轻的孔融一举成为了当时最被人推崇的名士。”
“然而哥哥孔褒最终并没有死，被其好友张俭用替死之计救了下来，幸存于命的孔褒只当自已，已死过一次，再也不想回到孔家那个伤心地。”
“孔褒没什么谋生的技术，最不济时也曾流落街头，好在他写的一手好字，所以孔褒便游走四方给人代笔写信，就这样他也算有口饭吃。”
“几年后，孔褒自觉有些学问手中也有些闲散银子索性便盖了间学堂，他一心想着教书育人给一方造福，所以他的学堂收费极低而教学质量却极佳，因此也受到当地百姓的喜爱。”
“一晃十余年过去了，孔融早已仕途发达，坐上了太中大夫的职位，可当时的朝廷权臣当道，天子早已沦为傀儡，孔融秉承忠贞之志，在朝中为官时向来是忠言直谏，这样的做法自然为权臣所不悦，但孔融这个人却是怎么也学不会说谎和伪装的，他没有摆清楚自己的位置，恃才傲物，目空一切，最终被那位权臣安上了莫须有的大不孝罪名，被判诛全族。”
“孔家被诛时，孔融请求放过其未满十岁的子女，本已得到允许，可当人们来到孔家抓捕孔融时却发现两个小童不为所动，居然还在安静的对弈，于是有人询问道你们父亲就要被杀了，难道你们不害怕吗？为什么还不逃跑？这时两个小童便回答道：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说完之后两个小童居然继续下棋，一点也不顾旁人所想，最终他们被抓到了权臣手中，不久后便被处死了。”
“得知满门被斩的孔褒如遭雷击，知晓其中细节后，更是为孔融两位子女惋惜，作为哥哥他很清楚孔融的为人如何，深受圣人教诲的他绝不可能是不孝之徒，但他也知道孔融恃才傲物，狂放不羁，向来口无虚言的他必定是得罪了哪位权臣，被安下莫须有罪名后被处死。”
“想到这里，他烧掉了私塾里面所有的书，人心不古，再学这些圣明之书又有何用？学的活灵活现倒还好，若是学的生硬呆板反而会害了自己，他深感读书已于世人无用，在这种黑白不分的大环境下学会明哲保身才是硬道理。”
“于是他告别了教书学生的角色，于市井小巷中做了一位说书人，说书人每到一个地方便会讲上十个故事，讲完便会去下一个地方，他讲的故事于其他说书人皆不相同，他既不讲历史故事也不讲演义小说，他讲的故事大都是根据事实编排而来。”
“他编排了一个个发人深思，直击灵魂的故事，那些故事有的让人悲痛欲绝，有的让人痛哭流涕，总之他讲的每一个故事都生动而有灵魂，让听者皆叹世道之炎凉，问人心之冷暖。”
“他讲故事的目的在于告诫人们做人莫过于耿直善良，泱泱中华自古以来传下了诸多圣人教诲，这些教诲已在人们心中根深蒂固，但如今偏偏又有诸多人去利用这些优良传承，利用人们的仁义道德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就是告诫人们做人莫要过于呆板，口无虚言遵循道义没有错，但有时会为人招来祸端。”
“随着时间的推移，说书人的名气越来越大，他用自己的方式来告诫世人，却也惹来了滔天的祸端，朝中的一位权臣以蛊惑人心之名将他抓获，最终说书人被处以极刑，死前他说道：上善若水，水怒则天下莫敢与之争。”
说书先生十分平静的讲完这个故事，这个故事似乎和他全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小酒儿也十分平静的听着，他知道这个故事多少与说书人有些关系，但这关系到底是什么？他猜不到。他只觉得说书人讲这个故事时，他的心并没有像听老兵那样的波涛起伏，有的只是一种平静。
同时小酒儿也并没有将孔融让梨完全当作故事来听，其中掺杂了许多道与理。
故事讲罢说书先生道：“现在你该知道我为何满嘴仁义道德却教你骗神骗鬼了吗？”
小酒儿有些似懂非懂，他回答道：“骗神骗鬼用在好的地方，也是善的，而忠贞直言用在不对的时候也会有滔天大祸，所以道术本无好坏之分，只有人才有。”
说书先生点点头道：“不错，但你看到的还不够多啊，说书先生死前说到，上善若水，水怒则天下莫敢与之争，这句话的意思是，水是世间最善良的东西，水滋润草木，灌溉农田，人或动物渴时也要饮水，水是那么的无私，然而当水被积压，被长期拥堵不疏时，会发生什么？”
酒儿答道：“当然会发洪水，会摧毁很多房屋树木，可能还会死很多人，庄家田地等也会被毁坏。”
“不错，这就是所谓的水怒，则天下莫与之争，说书先生最后说的话是在同时提醒统治者和百姓，老百姓们就是那最平凡最善良的水，他们若动了真火，那天下就要改朝换代了，这便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连最善良的水也有发怒变恶的时候，且当它们恶起来就没谁能够斗的过它。”
酒儿心理琢磨着要让孙大炮多讲些道理，他说道：“我看的书中说说谎骗人的人都不是好东西，而诚实的人却一定不会办坏事，这似乎与你说的上善若水并没有什么联系。”
孙大炮道：“这其中的道与理我可以讲给你听，但是你自己能领悟几分就看你自己的了。”
酒儿点点头表示认同，孙大炮继续说着：“好与坏，善与恶，阴与阳，本就是相辅相成的，没有好便不存在坏，没有善便不存在恶，就好比说谎的人与诚实的人都是对立存在的，现在我将说谎的人理解成恶，将诚实的人比作善，刚刚的故事中孔融和孔褒正是那个从不说谎的大善人，可其结果呢？他给人民带来了善果，人们听他的故事，看到了他最后的结果，明白了仁义道德不可尽心遵守，明白了世态炎凉明哲保身，可他却自己尝了这恶果。”
“他的死，死在了自己的善，却不完全死在自己的善，假如他不那么善，也就是不那么忠贞直言，将他讲的故事多打几个弯儿，多绕两条路，他是不是就不会死了？孔融若不那么忠贞直言，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他的结局是否会得到改变？所以说呢，说谎到底是好还是坏，属善还是恶，全看你怎么使用。”
“现在我再把问题回到你说的诚实或说谎与上善若水的关系，现在我再次讲诚实比作善，至诚之人为上善，上善若水，现在最诚实的人变成了水，水怒，则天下莫敢与之争这句话也就变成了，一个从不说谎的人若是说起谎来定会比真话还要真上几分，所以你别看我现在是个大忽悠，早些年我也是个从不说谎的谦谦玉君子，只不过在江湖上碰了壁渐渐的学聪明了而已。”
虽说当孙大炮说他是谦谦君子时，小酒儿差点笑出来。但是听孙大炮讲完这些道理，小酒儿简直如醍醐灌顶般通透，不得不说孙大炮无论是讲故事还是讲道理都让人如视明镜。本来这道与理如同穿上衣服的女人充满神秘与美好，经孙大炮这么一讲简直将她脱了个精光，就连身上一共有几根毛也数的清清楚楚，着实叫人不佩服也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