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帝的巨星光芒太强,导致后面的几位皇帝看起来都比较平淡,汉武帝退场是在公元前87年,工作了五十四年,而后是汉昭帝工作十三年、汉废帝刘贺工作二十七天,这个刘贺后来被命名为海昏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不是个好皇帝,刘贺本来是已经当上了皇帝的,上来以后天天玩,啥也不干,玩了二十七天就被当时的主政大臣霍光直接赶了下去。再往后是汉宣帝工作二十六年,汉元帝工作十六年,然后到汉成帝。这已经到了公元前33年,五十多年过去了。
前期的汉武帝折腾的比较狠,民力财力都消耗太大,导致后面的几个皇帝也没啥资本继续折腾,基本上又回到了休养生息的老路上,此期间匈奴时不时的还来折腾一下,但是规模和强度都不能和以前相比了。
到汉成帝的时候,民力财力明显恢复,折腾的事情又来了。顺便说一句,历史上以“掌上飞燕”著称的,会跳舞的赵飞燕,就是汉成帝的皇后。
汉成帝一继位,就开始修自己的陵墓,还不是一个,两个。古时候的皇帝对于生死问题,倒是一向不忌讳,很想得通,上来就修。
开始修了一个延陵,工程已经进行了十年了,突然停工,停工的原因很有意思,因为有个叫陈汤的大臣建议说,延陵那个地方环境很好,很适合搞房地产开发,弄个大型住宅小区吧,经济效益比较好,别弄陵墓了,汉成帝还真同意了。
延陵暂停施工,再修一个,就是昌陵。昌陵的工程难度系数很大,这里本来是低洼地,需要大量的土方填充,垫高,堆成一个山,造型参考想象秦始皇的骊山陵,但是这里又缺土,只能去远处的东山上挖了再运过来,这个成本就高了,连人力带运费,一担土的成本和一担粮食的成本几乎是一样的。
这个工程非常浩大,数万人日夜劳作,晚上点着火把加班干,连续干了几年,原计划三年完工的,修到五年了,发现根本完成不了。工程耗资巨大,老百姓叫苦不迭。是需要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但是这个话确实是不太好说。你不让皇帝修陵墓,皇帝以后睡哪里?这个问题很严重。
疾风知劲草,刘向出现了。
刘向,原名刘更生,后改名刘向,官至九卿。汉朝大知识分子,编订整理了很多古代书籍,对于中华文化的传承功莫大焉。最著名的书包括《楚辞》、《战国策》以及和儿子刘歆一起编订的《山海经》,还有一本书很重要,中国历史上第一部女性专题传记《列女传》,著名的孟母三迁的故事就是出自这本书。
刘向的家世很好,十二岁就有了官职,辇郎,皇帝马车前的少儿司仪,荣誉称号。刘向文采出众,好读书,不是一般的好读书,是博览群书而且记忆力惊人,当时据说有一本神奇的书叫做《枕中鸿宝苑秘书》,里面有驱使鬼神修炼黄金的神奇方法,这书谁也没看过,刘向看过,还背下来了,皇帝正找这本书呢,刘向说我知道,我能炼出金子,那好啊,炼金子吧,刘向开始主持冶炼工作,花费巨大,劳师动众。结果——不灵!
金子没出来,欺君之罪,按道理是死罪,刘向的哥哥挺有钱,捐了一半的家产来替刘向赎罪,汉成帝也觉得这小伙子读书是个人才,算了吧,你还是去教书吧。刘向还是教书拿手,一路升官到“给事中”,言官,提意见监督别人的官职。
刘向这个言官很称职,听说了汉成帝修陵墓的事情,别人都不敢吭气,他来!
这就是著名的《谏营昌陵疏》——“建议不要修建昌陵的报告”。这篇文章很有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来介绍一下。
刘向说,我听说,安不忘危,存不忘亡,一定要有居安思危的意识。你不能刚刚有了几个钱,就又开始瞎折腾。
想当年汉文帝视察自己的陵墓霸陵工程的时候,曾经满怀深情的感叹道,“嗟乎!以北山石为椁,用纻絮斫陈漆其间,岂可动哉!”哎呀,如果用北山的巨石做棺木,用切碎的麻丝把中间的缝隙填满,外面再漆上一层油漆,有了这样的多重保险,棺木就会非常的结实,非常的安全,保险系数提高到这个程度,就不用担心有人盗墓了。
大臣张释之就马上跟他说,这样也不行,也不安全,如果棺木里面有宝贝,你就是用整个南山做棺木,躺在南山里面,也会有人想办法给你弄开,如果里面没什么宝贝,就是没有北山的石头棺木,也没事,没人会折腾你的棺材。
汉文帝认为非常有道理,正确,不折腾了,简单埋葬就算了,所以汉文帝死的时候,还专门在遗诏中说道“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霸陵山川保持原貌,不要改变。
刘向继续说,上古的时候,人们死了,是根本没有棺椁的,就是用树枝掩盖,埋葬就可以了,棺椁是从黄帝的时候开始有的,但是黄帝、尧帝、禹帝、周文王、周武王、秦穆公这些历史明君丧葬都非常简单。从不大兴土木。这都是明事理的人。
到了吴王阖闾的时候,陵墓弄得很隆重,开始厚葬,但是结果怎么样?十多年后被越人报仇挖开。
秦始皇的陵墓更厉害,上面的封土堆有五十多丈高,水银做成江海,黄金做成大雁。珍宝无数,机关重重,为了修这个陵墓,动用了几十万人,又杀了数以万计的工匠。天下人因此而受尽了苦。但结果怎么样?结果怎么样,骊山陵墓还没有完全修完,刘邦项羽的百万军队已到咸阳城下,项羽一把大火烧了秦国的宫殿。
——注意,下面的记载比较有意思,“往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求羊,失火烧其臧椁。——到那儿的人都去挖掘。以后牧童丢了羊,羊进入地宫,牧童举火照明找羊,失火烧了葬椁。秦始皇的地宫被烧掉了!这个说法很有意思,当成是一家之言吧。
继续。
自古至今,没有谁的陵墓比秦始皇的陵墓修的更豪华,但是秦朝为了修陵墓落得这个下场,岂不是太可悲了吗?所以德行越深厚的人埋葬越简单,越有智慧的人葬礼越朴素。无德寡知,其葬愈厚,丘陇弥高,宫庙甚丽,发掘必速,没有德行的,陵墓修的越好,就被毁得越快。
陛下您本来一开始只修了一个很小的陵墓,挺好,天下人都夸赞您。但是您为什么又要修一个这么耗费巨大的昌陵呢?死者恨于下,生者愁于上,死了的人怀恨于地下,活着人在上面忧愁。您何必这样去做呢。
陛下您,非常的仁慈聪明,您应该发扬刘家的美德,向黄帝、尧、舜、汉文帝这样的好榜样去学习,千万不要和秦始皇攀比,以免失去万世的安宁。
写完了,报告递上去了。
“书奏,上甚感向言,而不能从其计。”
——建议提交上去了,汉成帝很感动,觉得刘向说的很好,但是不执行。
后来,这个昌陵还是因为耗资太大,没有修成,汉成帝又重新修建了原本停工的延陵,最后葬于延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