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拂晓,夏京城郊外,遥看草色青青,户户炊烟,鸡鸣声此起彼伏。
夏京城天空中,巨大楼船停驻,顶层穹顶之下,秦帝林道正谈天说地,夏帝夏崇爱搭不理,汉帝汉云臻浅笑不语。
忽然,一声悦耳清脆的鸟鸣声贯彻云霄,从远方而来。
三位大帝齐齐举眉看去,眸中闪过一丝惊艳,只见有一座由八只神鸟拉着的飞车腾云驾雾而来,那八只神鸟体态健雅,羽毛艳丽多彩。飞车华丽,冠盖雕琢,其上,有百鸟回旋轻鸣。车身滚圆,由一根根手指粗细的弯曲支柱围成,质若琉璃,剔透无瑕,撑起华盖。
那华丽座驾在楼船外停下,三人早已看到车中有一巨大圆床,一女子端坐其上,一代帝王的威仪尽显无遗。
那女子孤身而来,行走在金光大道之上,头戴凤冠,绽五彩霞光。面目冷傲,容貌绝艳,柳眉之下,涂桃色眼妆,红唇如血。
女子身着金色帝袍,大袖垂地,粉胸半露如雪,身后袍子之上绣有图案,两肩披日月,背负昆仑,下绣山河城野,宽大袍子长长拖展于身后。
这女子便是神洲唐国的皇帝,李曌。
哪怕曾有几面之缘,林道正仍是被这女子气色容貌所惊艳,缓缓轻抚发冠与两鬓,而后与夏帝和汉帝一同上前相迎。
李曌方一迈过金光大道,便飞身而起,落在船楼顶层,方一踏入,便抬眼直直向汉云臻看来,眸中是欣赏之色。
“听闻汉家有新法,可与民同乐,不惧王权,举国欢庆。这新法,是为汉家,还是为了黎民百姓?”
李曌所说的汉家,自然便是汉国帝族。
汉云臻浅笑,淡然回道:“为汉家,也为黎民百姓,更为天下太平!”
李曌迈步而来,三人为其让开一条路。
李曌缓缓坐在桌后,手如柔荑,拿起桌上一个神果,轻描淡写地剥着果皮,说道:“若有一天,天下真的彻底太平,你会否收起这新法,继续以王权作刀俎,盘剥财富,掌控诸王,永世为尊?”
汉云臻亦缓缓坐在一张桌后,身后小奴紧跟而至,垂首静立。
“云臻年岁尚浅,空读了些书,却明白,这天下,人神两分,何来的太平?!所谓的太平,不过是对于那些不曾遭受暗流席卷的平民而言。而我等的责任,便是让这些人永远不会遭受那暗流席卷的苦难。”
李曌凝神细听,停住了蠕动的嘴巴,待汉云臻说完,才又慢慢咀嚼,嘴角噙笑。
“说得好,汉帝大庇天下之心,令人钦佩。”
雄浑有力的声音从天际云间传来,由远而近,愈发如雷贯耳。
只见三辆华丽座驾并驾齐驱朝此处飞来,三个男人同时走出銮驾,迈入金光大道,联袂而来。
一人身高九尺,一身白衣,体态修长雄健,满头白发如雪,肤色霜白,面容坚毅冷峻,眸子寒如冰窟。这便是妖帝,名为妖雪。
一人两鬓花白,一身黑袍,貌似中年,略带暮气,而两眼却蕴含精光,神莹点点。此人是念帝,念无尘。
还有一人,及冠之貌,散发披肩,面容英俊,目光柔和。身穿宽大白色袖衫,浑身上下素色无华,与其余二人相比,毫无惊艳之处。此人来自西洲,西华城,乃是白帝之子,名为白素,方才便是此人在远方出言赞誉。
“帝父正闭关于白帝城中,白素代他前来赴会,还请诸君海涵!”白素以晚辈身份见礼。
白帝城即是西华城。
李曌爽朗一笑,颇有女帝风采,道:“当不得海涵二字,你白家天才辈出,唐国之北,有你那两位神仙姐姐坐镇昆仑,往南瞪个眼,我这小心肝就得吓个不轻!何敢责怨太子殿下?”
白素闻言,也知唐帝李曌所言只是句玩笑话,却连忙施礼,道了声惶恐。
而李曌所说的两位姐姐,便是昆仑掌门白青与剑圣白画仙了。
七帝聚首,纷纷入座。
念帝开口道:“今逢汉国变法,诸国间传闻四起,非议国政,皆向往汉国之法。恰又逢昆仑盛会,神族来犯,想必诸位早有会面一谈的念头,夏帝既然先我等一步邀约诸位来此会谈,想必有超卓见解,不如说上一二!”
夏帝双眼清澈,抬手一挥,一封信笺飞出,悬于空中。
七人仰头看去,只听夏帝道:“此为昆仑密信,想必这两日各位手中都已收到一封与此相同的密信。”
夏帝起身,目光清冷,负手而立,踱步在广阔楼台上,眺望星辉:“我人族几十万年兴荣,大多人已忘了,我人族曾是圈中牲畜!此信中所述,神族安插在人族之中的各方势力将在此次昆仑盛会之时倾巢而出,这是一次对人族的挑战,亦是试探,若我人族接的住,神族便继续按兵不动,若接不住,那便是大军来犯,重现上古之时的血战,胜负难料。”
唐帝李曌饮下一杯酒,笑道:“无须扯东扯西了,各位心里都有小算盘,也都是聪慧之人,不如讲明了。”
唐帝起身,亦转身踱步,道:“汉国新法所成之势,已是浩荡洪流,不可阻挡,这便是天下民心所凝之威势。
我此番回去,便会效法于汉国之变法,将掌握在王族手中的财富分给子民,剔除专横的官党流派,让贤能之士报国有路,不被拒之门外。疏改政局治制,亲民利民。汉人策中说的好,许民以安身立业之事,让子民乐于家国共荣之间,才能令其视自己为一国之属,强敌来犯,他们会知道有人要让他们失去家园。他们会众志成城,同心同德,为家国而战。
而不是让子民心中认为,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换了哪个皇帝于他们而言生活都一样苦难,如何的腥风血雨也无所谓。
我等在此聚首,心中都有数,无非是商议若真的与神族开战,各自能出多少力。毕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涉及人族安危,这种事就得往坏了想,方能未雨绸缪。
孤在此立誓,若与神族开战,必勇为先锋,倾我一国之力,绝无懈怠自珍。”
剩下六位帝主闻言,神态不一,却都肃然,道:“愿与君同,不胜不休。”
唐帝点点头,转过身来,不由好奇地问了句:“敢问汉帝芳龄几许?”
汉云臻微笑,回道:“愚已荒废二十载光阴。”
唐帝点点头,仍是不减好奇之色,问道:“这汉人策,当真是汉帝自己所写?”
汉云臻轻笑,向唐帝看来,眸中泛彩:“自然是。”
汉云臻起身,收起笑容,道:“唐帝率直通达,各位护佑人族之心当无半分虚假。不过云臻也在此挑明一句,诸位之中,不乏有妄图一统天下之人,我等着你们对我汉国伸手……”
汉云臻迈向楼台边缘,侧过脸时,恰巧朝日探出个头来,一抹光照在她的面颊上,她缓缓说道:“你伸进来一根手指,我剁掉一根手指,伸进来一只手,我剁你一只手。”
说罢,汉云臻同侍女云姝飞身而起,就此踏入銮驾离去。
林道正笑看那飞车钻入云中,叹道:“真如汉老狗脾气一样,说起话来狠厉干脆!”
夏帝轻笑,道了声后生可畏。
念帝自顾饮酒。
白素浅笑不语。
妖帝始终正襟危坐。
唐帝怡然自乐,看晨星暗淡。
秦帝林道正突然嘿嘿一笑,道:“汉帝把这话一说,弄得有些不欢而散啦!”
林道正转头,对妖帝道:“诶,今日所谈之事,似乎与你妖族无甚关联喏?”
妖帝淡然一笑,谦恭道:“幸得人族庇佑,我妖族方有一洲安栖之地。人族兴衰,便是我妖族兴衰,唇亡齿寒的道理,妖雪懂得!”
林道正收回目光,会心一笑。
不多时,几个身影各自飞出楼船,落入銮驾之中,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