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无所谓，我只想陪你2
一个人漫长的时间，会因另一个人存在折中缩短？
昨天晚上，不知不觉就坐到天明。她奇怪是不是表坏了，结果发现对面还坐着一个人……韩彻陪她坐了一个晚上。
她完全把他忘了。或者说，他刻意掩饰他的存在感，不让她察觉。
韩彻，是这么体贴的人？
天一亮，他就走了。车坏，果然是借口。可是，他故意说谎，就为了陪她坐通宵？她越来越不理解他的行为了。
“夏意。”
夏意坐着，盯着地面出神。
“夏意？”小满晃晃她的肩。
“嗯？”
“你是不是昨晚又没睡？”
夏意扶着额头，摇摇头。
“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这么熬下去，铁人也会撑不住的。”
夏意一笑，“有事吗？”
“哦，导演说机器坏了，今天可以早回去。”
“嗯，等我一会儿。”夏意去换衣服。
不多会儿，两人从片场出来。
“今天收工时间早，我们去吃点好的吧。”小满欢快地提议。
“好。”
一辆车在她们身边停下。
“咦？”小满好奇地往车窗里面看。
她提前收工，前后不到五分钟，他就得到消息出现？夏意说不出是生气还是其他，在拒绝无效后，她对韩彻的坚持只剩下无力。
“韩彻？！”小满看着车上下来的人，惊讶极了。
韩彻冲小满微颔首，而后看着夏意，“想去哪？我送你。”
“你的车好了？”
韩彻一愣，笑起来，“时好时坏。”
其实，她不是讽刺。夏意看着身边的车，默思不语。
小满在两人中间来来回回看，满肚子疑惑。夏意不是讨厌他吗？韩彻非礼她，还制造绯闻破坏她和钧少，应该是她的敌人吧，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有一种她看不懂的交流？
“不用了。”夏意淡淡地说，没有看他。
韩彻盯着她低垂的脑袋，片刻，他笑道：“好吧。”说完，不再纠缠，开车离开。
夏意看着远去的车，暗松一口气。
“夏意，韩彻他……”
“我们走吧。”夏意打断她的问话，走在前面。
夏意和小满在外面吃了顿饭，就被小满押回家睡觉。本来，小满是要当监督监视她睡的，不过中途接到电话有事走了。
小满前脚刚走，夏意就从床上起来，熬了几个通宵，仍然没有一丝睡意……她拉开窗帘，沐浴在阳光下。
韩彻……思绪起了个头，就被她切断。夏意烦闷地揉着太阳穴，甩去脑中有关他的一切。
没事想他干什么，他想做什么都与她无关。
可是，今天看到他时，堵在胸口的紧张是什么？
她在害怕吗？
怕什么？
夏意长长一叹。
她在屋子转了一圈，决定收拾一下卫生。她呆在家里的时间不多，房间不算乱，只是积了很久的灰尘。夏意拿着抹布这儿擦擦，那儿擦擦，觉得挺有意义。生活技能可以学。她有很强的学习能力，只要给她时间，她可以做得比钧少好。其实，一个人生活不难。
难在不能适应一个人生活。
夏意把垃圾收进一个袋子，打算一会儿扔掉，就在这时，门铃响起来。夏意以为小满回来，没有看，就把门打开。
她用一条丝巾裹住头发，样子很像坐月子的鸡婆婆，卡通睡衣外面罩着围裙，手里还拎着一大袋垃圾——
“咳……”韩彻不给面子地笑出来。
夏意看到是他，脸都绿了。门半敞着，关也不是，开也不是。
“你可以重新整理一下，我过会儿再敲门。”韩彻忍住笑意。
砰！
夏意猛地甩上门，把丝巾扯下来，气得冲进卧室。鬼才再给你开门！
十分钟后，门铃再响。
夏意不理会，但门外的人很有耐心，每隔一段时间就重新按一次。如此，半小时后，她终于忍无可忍地开门。
夏意挡在门口，冷冷地盯着他。
韩彻微笑，把手里的袋子向上一提，“这些东西，我想你应该需要。”
白色袋子，两大包。夏意看见上面的易拉罐饮料，再也提不起力气生气。她不让开，韩彻也不着急，拎着看起来很重的袋子耐心等。
这不是掏出一沓钞票换下东西，就可以把人轰走的情况。夏意也不是电视剧中潇洒的女主角。她会最先考虑这个人的心意，然后衡量出一个既能拒绝，又不伤人的距离。
“我想休息了。”
“我放下东西就走。”
夏意又默了会儿，接过一个袋子，转身走进去。韩彻笑着进来，把门关好，跟她进厨房。
夏意蹲在冰箱前面，把袋子里的东西分门别类地塞进去。袋子清理到最后，夏意发现有两张票，电影票。她不悦地瞅着他。
“赠品。”韩彻笑。
夏意把票塞给他，把另一个袋子抢过来，继续放。
冰箱容量有限，也不知他是不是算计好的，余下两罐饮料怎么也放不进去。夏意慢慢站起来，关上门箱，把一罐给韩彻，走出厨房。
这是个做任何事都有目的的男人。一个简单的行为，就藏了这么多玄机……跟那个坏小子有一拼。夏意不着痕迹地瞥他一眼。他明明一副温文无害的样子，优雅的不具威胁，做的事却一件也不能让人放松警惕。
强硬进攻，他试过，无效，于是换另一种方式接近她。先退到一个遥远足够令她放心的安全距离，再重新一步步靠近。他很小心，每进一步，都在试探她的底限。如果她抵触，他就退一步，但绝不安于原地踏步。
夏意心底冒出一股寒意。事实是，她一再拒绝，他一样有办法离她更近……他不是她对付得了的对手。也许在小心试探的过程，他已暗暗布下陷阱。如一个不断缩小的雷区，即使他抽身离开，只要她妄动一寸，就会炸得灰飞烟灭。
喝一罐饮料的时间可长可短。
夏意早把空罐子放下，可韩彻仍津津有味地喝着。两个人从坐下就没说过话，夏意是思绪起了头就能静坐思考一天的人，韩彻也是极自制且耐心的人，无聊这种情绪不会出现在他们身上，所以，两人一坐就到天黑。
夏意是肚子饿了才留意到时间，与韩彻视线一触，心直往下坠。进门，坐下喝饮料，紧接着是吃晚饭？他一句要求没提，她就不得不顺着他的剧本演下去。夏意眼底飘过一抹倔强之色。
“天黑了。”
韩彻看看窗外，笑着点头。
“我不会做饭。”
韩彻略一思索，又笑，“我也不会。”
很好，终于有机会了。夏意站起，俯视着他，“我要休息了。”
“嗯，我也该走了。”韩彻慢慢站起，向她微笑。
夏意送客人到大门，韩彻自行开门，回身，关心道：“你一个人没问题？”
正中弱点！
夏意不想承认，但他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不防备地刺了一下。
天黑，又是一个漫长的夜。
一个人没问题？
夏意眸光低转，暗藏一抹幽然。只要一个人呆着，孤独就会立刻把身体抽空，寂寞扑来啃食，恨不得她从世上消失。
没问题？
有，但是他又能帮她什么？夏意淡淡地直视他的眼睛，那双如夜的眸是比黑暗更可怕的虚无，更危险的陷阱。
韩彻看出她的挣扎，隐秘、矛盾。在那一重重防备，一重重警戒之下，他却看到极微小的期待。她总是把真实的心思藏得这么深？
韩彻回心转意，关了门，面对她，“突然想起来，我的车坏了。”
夏意看着他搁在门把的手。如果她否定这个借口，他会立即离开……他是真心给她选择权，还是新的诡计？夏意犹豫了。那个时间飞逝的夜晚如香甜的蛋糕，诱惑着她……
许久，夏意悄然无声地退了一步，转身，回客厅。
她不想留下他。
可是……她无能为力。
韩彻想，他赢定了。
他已经找到她的弱点，只要擅加利用，她就跑不出他的手心。但他很快发现，他错了，他赢了这一步却也让自己陷得更深。
夏意拉开阳台的窗，屈膝坐在地上。月亮尚未升至当空，满天星斗竟相闪烁，将蓝缎的天幕镶上碎钻。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抱住膝，仰望天空。长发如瀑，流淌而下，被一条红色缎带束缚，不凌不乱。星光映在她眼中，像是坠入湖水，璀璨的光辉蒙上水色，凄清而寂寞。
她的身上有一种孤独的气息。
一个真正忧伤的人，不会把忧伤写在脸上。一个真正孤独的人，也不会让人察觉她的孤独。他以为，她表现出的寂寞是因为心爱的人不在身边，只要让她淡忘那段感情，就可以消除她的寂寞。可是，他忽然发现，那是一种没有缘由的寂寞，与她一同存在。
在记忆中，她是一个明朗的女孩，笑靥如花，眉宇间透着坚定从容的风采。一个从人贩手中救他的女孩，一个见枪见血处变不惊的女孩，她有他不能想象的坚强。但现在，这些全被推翻了。她寂寞，孤独，心底还有不为人知的胆小与软弱——她居然因为不想一个人，放弃了对他的戒备。
对孤独，她有多深的恐惧？
韩彻不愿相信他的所见所感，但事实在眼前——这是一个生来灵魂就染上孤独颜色的女孩。心在第一时间生出怜惜之情，下一秒坚定了保护她的决定，然后便深陷在她盈然如水的眼睛里。
他忽然明白，为什么像邵钧那样的人独独专宠这样一个女孩。明明需要被人疼，被人照顾，却倔强地不肯示弱，硬为自己打造一个坚硬的躯壳，用安静和温柔掩饰，用淡漠和强悍掩饰，为自己添加种种颜色，把容易受伤的灵魂小心藏起来。
怎能不为她心疼？
韩彻暗暗一叹，把外套披在她肩上，依在她身边坐下。
“最亮的那颗，是北极星。它旁边不远有一颗副星，光芒很黯，不容易发现。在北欧神话里有个传说……”
低迷的声线，异常温柔。韩彻望着星空，不知疲倦地讲述。他知道她沉在自己的心事里，也许听不到，不过，他仍然很有兴致。
孤独，陪伴就好。
月亮升至正空，星光黯淡。
韩彻从北极星讲到猎户座，讲到希腊爱神……忽然，他的肩膀一沉。他侧首，看见一张熟睡的容颜。
夏意枕着他的肩，睡颜如天使般恬静。月光倾洒，雪色肌肤泛起柔雅的光泽，安静的面庞透出浑然天成的妩媚气息。
韩彻深凝着她，幽沉的眸凝起一抹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