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张琳被两人的斥责声搞得莫名其妙,张明军还好说是自己的父亲,而这个小竹呢?他怎么也和老爸一样的态度啊?
张小竹瞬间就明白自己失态了,父母亲归亲,前世也只陪伴了他十四年,而姐姐张琳则一直帮扶着他,要不是自己太不争气,也不会……
姐姐张琳对于张小竹来说是和书卿梅一样重要的女人。
因此,他不允许张琳受到哪怕一丁点伤害。
张小竹从车里探出脑袋,歉意地对张琳说:“小琳,你要拿的是什么书?我帮你去拿吧,大半夜的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待在家里比较好,这狂风暴雨的,外面太不安全了。”
汤月一边搂着张琳,一边说:“你听小竹说得多好,你都十六岁了还像小时候那样野吗?”
在张小竹面前,张琳有点儿害羞,她反手搂着汤月的腰身,晃动着,好似撒娇:“那小竹哥你帮我拿吧,是一个日记本,蓝皮的,放在一楼左边卧室的抽屉里,你可不许偷看啊。”
“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带回来,你们睡觉去吧。”张小竹冲母女俩挥挥手,钻进车里,把车门关上。
面包车顺着街道往张家湾的方向驶去,张家楼下的哀乐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地淹没在了雷鸣之中。
云山镇因云山而出名,也出过不少名人。云山脚下环绕一条彩云河,有山有水,风景迤逦,是以云山镇当得起人杰地灵这样的盛赞。
彩云河发自邻省大群山,在国内算不得名渠大江,可它如蛇形蜿蜒,养育一方,功劳不小,在双庆市汇入长江,继而没入大海。
张家湾就在云山左侧,彩云河较窄之处,张家湾这个湾其实就是彩云河的湾,它既是村子的名字也是此处地名。
河流长年累月地冲击,给这一边地区形成了浅滩,土地较之其它地方异常肥沃,从古至今张家湾便是良田沃土之地,正因为如此,这里的河湾才窄,暴雨来临才容易发生洪涝。
从云山镇开车到张家湾天气晴好的日子要五十分钟左右,现在正是晚上,路况不清楚,张明军虽然心里急切却不能开得太快。
正走到半路,张明军盯着前窗玻璃突然说道:“马上要开始下雨了。”
话刚说完没过半分钟,车窗就被噼里啪啦地敲响了,天空中闪电与雷鸣更加猖狂,这样的夜,似仙人作法,似群魔乱舞。
张小竹知道路已走了大半,还是问道:“张叔还远吗?”
“十分钟就到!”
雷雨夜行车,只比平时慢了十分钟,这足见张明军开得有多快,张家湾到云山镇的直线距离并没多远,奈何乡村路弯弯绕绕,着实耽误了不少时间。
村口离爷爷家还有一段距离,爷爷家也是最靠近河边的那几十户。
胡豆大小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地面上,乡村路两旁的土里被砸下一个个坑,隔远了看就想月球表面一样。
田里已经开始灌满了雨水,暴雨冲开了缺口,哗啦啦地往地势较低的地方冲去。2003年的水田里还有些小鱼小虾,此刻被雨水冲击,身不由己,好似跳着舞一般欢快。
此刻已经是半夜十一点多钟,云山镇都已没了灯光,更别提张家湾了,面包车停在爷爷家门口,周围是一片片的黑暗,除了被雷鸣惊吓惶然而叫的狗吠其它声音都被淹没干净。
邻居们好像也睡熟了,张小竹和张明军各自撑起伞,饶是如此,身上的衣服仍然被打shi大半。
两人干脆把雨伞丢在一边,张明军从屋里拿出几支手臂大小口径的软水管,与张小竹一起拖到鱼塘边,一边做一边教张小竹:“小竹你站在这下面,把水管一头伸进鱼塘,手里拿着另一头,手掌堵住管口,这样前后晃动,感觉水被吸上来就把水管放在地上。”
前世的张小竹小时候跟着父亲做过这样的动作,自然一点就通,他娴熟地动作倒是令张明军眼前一亮。
暴雨来袭,雨水很快就要灌满了鱼塘,雨水漫过了排水口,排水口轰隆隆地从里面排除多余的水,但是速度远远跟不上下雨的速度。
张明军和张小竹两人一共排了六根水管,将家里抽水整水田的管子都用完了。
做完这一切,张明军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笑道:“这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了,我待会再来观察观察,要是再不行只得挖个缺口出来。”
张小竹心里远没有张明军那么轻松,他担心的是后半夜彩云河涨水,到时候就不是用几根水管能过解决的问题了。
两人回到爷爷家,身上都已经shi透,张明军口袋里的烟也被泡烂,他不知从哪里又找来一包烟,抽出两支递给张小竹一支笑道:“幸亏家里还有预备的。”
张小竹狠狠地抽了几口香烟,估摸着现在彩云河已经开始涨水了,他开口问道:“张叔,我刚刚看到这条公路尽头好像就是河边,这么大的雨公路靠近河边的部分肯定要被淹了,河对面的人家明天要过河可就恼火了,准是汪洋大海。”
“这算什么?”张明军从小生长在张家湾,对彩云河发大水的事更是记忆犹新,“86的大水你是没见过那阵仗,那时候还是石头房子,盖的茅草,房基比现在这房子还高几米,那大水一来直接把房子给淹没了,我二叔和老爸几个人拿着绳子拴住房顶,愣是和这大水做对,把屋顶给留了下来。”
这件事张小竹小时候听爷爷奶奶说过无数遍,印象也非常深刻,不过现在一边和父亲抽烟一边听他说起来,却有另外一番感受。
不能再拖了!必须立刻让村民们撤离张家湾!
张小竹沉哼了一声,用非常珍重的语气说:“张叔,你觉得86年的大水还会不会再来一次?”
“哪能呢?”张明军显然不太相信,“河边可是加固了的,再说不是修了三峡了吗?今年六月份就开始蓄水了,国家花了那么多钱,哪能再发什么大水!”
“三峡隔着十万八千里呢。你刚刚没看到河边的公路都把原先的东西动过了吗?我觉得只要水足够大,肯定会灌进来的。”
张小竹坚持着自己的观点,把烟头丢到路边,拉着张明军沿着河边公路走了一圈,他努力地把自己的话从心里吼出来:“张叔,你看看,那些玩意只顾着赚钱,根本没管这一层,畜生不如!”
张小竹的声音很大,在雷鸣电闪之中却显得异常渺小。
他想起了一句话——岂能因声音微小而不呐喊?
“现在暴雨下得太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万一长时间不停,河水肯定要灌进来,到那时别说张家湾,就是周围几个村子也要遭殃啊,我们必须要做点什么!”
张明军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这是自己的家乡,谁也不能破坏它,谁要是瞎整自己敢跟他玩命!
张明军大手一挥:“走,跟我去找村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