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彼岸的花1
云乔忽然接到了陆曼华的电话，约她吃饭逛街。
刚好云乔也有很多话想和她说，于是欣然前往。
陆曼华关了店门，两个人手拉手地在步行街上晃荡。
云乔有点意外陆曼华的变化，之前见她，都是惬意潇洒的样子，日子也过得十分滋润。可是今日她看起来却是无精打采，人也瘦了很多。
吓得云乔也忘了要跟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倒是陆曼华还有心思来问她的事。
“你跟江慕北和好了吧？”她笑。
云乔诧异，“你怎么知道？”
陆曼华就嗤她：“全写在脸上了，额头上都刻着‘春风得意’四个大字呢！”
云乔摸摸自己的脸，有这么明显吗？
看到陆曼华病恹恹的样子，便关心道：“你是不是病了，怎么一个星期没见，瘦成这样？”
陆曼华笑了笑，说：“我想把店关一段时间，出去旅行。”
云乔看她的样子，更担心了。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到要去旅行？”
陆曼华拉着她，朝四下看了看，说：“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吧，我脚酸了。”
云乔知道她是有话要说，就说：“好，就去前面那个我们常去的咖啡茶座。”
咖啡茶座位于步行街旁边的一条支路上，位置在二楼，门面也不大，这个时段并无多少客人。
她们挑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生送来了咖啡，退了下去。
云乔实在是沉不住气了，蹙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陆曼华从背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她，是个迷你型的小录音机。
“你听听这个吧。”
云乔疑惑地接过来，将耳机戴上，按下了开关键。
她听着听着，几乎是怔愣地抬起头，看陆曼华的目光里尽是担忧之色。
里面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而这个人，云乔当然不会陌生。
可是，她还是下意识地说了句：“是季文韬？”
陆曼华点点头，目光里说不出的苍凉。
录音是季文韬留给她的，放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年他送她的生日礼物里面。生日礼物是一面镜子，他知道她一定会很小心地保护它，所以他以为可能这一生她都不一定会发现存在镜子里面的秘密。
可是前些天，她失手打碎了镜子，慌乱之余，却发现了里面掉落出来的东西。
陆曼华黯淡地笑了笑，对云乔说：“你说，他是不是很自私，承认自己错了，却故意连句对不起也不愿意说，只留了这样一个东西给我。他说，即使有一****听到了这些话，也希望我那时已是迟暮之年，生活富足，儿孙绕膝，早已遗忘了那个曾经带给自己伤害的人。甚至已经想不起他的名字，只用玩笑的语气，说起自己年轻时那一段糟糕的回忆。可是，我怎么可能忘得掉呢。原本我已经很努力地躲开了，他却早已将这一番话留在了我身边。他就是诚心想让我记住她，他根本就是害怕我会真的忘记他。”
云乔握住了她的手，不知该说什么话才能安慰她。
曼华的事，她全都知道。这么多年过去，原以为一切早已经风平浪静，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曼华的潇洒和平静，都只是伪饰而已。
“我的名字也是他起的，曼珠沙华，彼岸花，那是一份只能遥望的寄托，代表着哀伤以及离别。”
“曼华，为什么不去找他？”
“就算找到了他，也不能改变什么。这世上，不是所有事付诸了努力就一定能达成目标。何况，他也要结婚了。”
云乔真想大骂季文韬一顿，可是骂了又管什么用，那个男人听不到，就只会让曼华伤心和难堪而已。
“那你打算去哪里？”
“我想去四川。”
四川，那里刚刚经历了一场浩劫般的地震，却是一个正在重生中的地方。
“你去吧，要跟我随时保持联系，有任何需要都立刻告诉我。”
陆曼华笑着点了点头，说：“你也是，有事给我发短信。好不容易才跟江慕北和好，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要再做伤害彼此的事了，知道吗？遇到一个肯轻易原谅你的人，是非常不容易的。”
云乔想着曼华的那些经历，才感触到自己其实是何其的幸运。
她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可怜至极的人，唯有付出的命运，永远得不到别人的珍视。可是江慕北出现了，他带给她的那些好，让她意识到自己曾经的心态是多么武断晦暗。
“我会的，这一次我一定要牢牢地抓住他，抓住我的幸福。”
陆曼华离开了F市，带着简单的行李飞去了那座西南山城。
头几日还有电话打来，后来听说她到了一所山区小学，那里通信设施不够发达，常常云乔一条短信过去，好几天才能收到回复。
不过她似乎在那里找到了新的追求，她说想留下来支教，短期内不会回来。
云乔虽然觉得孤单，但想想待在那样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对曼华来说没准是好事。很多伤感的事，到了青山碧水天高地阔的地方，也许慢慢的也就能淡忘了。
她自己这边，其实也不轻松。
虽然跟江慕北的关系恢复了，但她起始的目标仍然没有变。江慕北要她不必再为“名都百货”新店的事跟他较劲，她却固执地要他信守承诺。
因为她要拿回名都百货的老店，她要将那些东西都还给钟百川。
她忙着为新店的业务奔波，有一段时间没跟钟百川联系了，直到有一****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云乔，星期天出来一趟，我约了人跟你见面。”
云乔皱眉，问：“是谁？”
钟百川在那边笑，似乎心情不错，“就是一个商场上的朋友。你这段时间不是忙着想拉业务寻找合作对象吗？我帮你介绍一个！”
云乔心里自然有怀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热心了？以经验来看，多半又是抱着什么功利的目的。
不过她还是答应了，因为这段时间的确为了新店的业务忙得焦头烂额，毕竟还有半年的期限压在那里。
“好，说一下时间地点，我会过去的。”
钟百川在那边报了时间和地点，她随手记在了台历本上。
电脑的提示音响了一下，她随意瞄了一眼，惊喜地发现居然是曼华给她发来的电子邮件。
随即打开来看，邮件的内容只有简单几句。
她说顺道到县城办事，找了家网吧给她发的邮件，里面是她在当地照的一些照片。
云乔点开邮件下的附件来看，照片里的曼华一身朴素的衣装，梳着简单的马尾辫，身上几乎已经寻不见都市的气息。
云乔觉得很安慰，看样子她在那里适应得不错。
江慕北推了门进来，就看到她正对着电脑傻笑的样子。
“在看什么，高兴成那样？”他走过来，朝电脑屏幕看了一眼。
“是我最好的朋友，去了山区支教，看起来生活得很好，我有点羡慕她。”
江慕北笑，说：“你不会也动了返璞归真的念头，打算投奔她而去吧？”
云乔抬起眼睨他，一本正经地说：“说不定啊，以后你要是跟我吵架给我脸色看，闹翻了我就去，躲到一个深山老林里，让你再也找不到。”
江慕北不笑了。
云乔却笑了起来，“开玩笑而已，你干吗表情那么严肃？严格说起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位江先生呢，可是我自己厚着脸皮倒追来的，我会傻到随便就抛弃战果跑掉吗？”
她将照片关掉，下载文件到自己的电脑里，一边问：“找我有事吗？”
现在仍是上班时间，他会大老远地从市区跑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的。
“有个朋友结婚，来接你和我一起去。”
云乔诧异，“现在吗？”
江慕北扬眉，“有问题？”
云乔朝自己的衣服看了看，不够正式。不过转念一想，穿得太正式反而有喧宾夺主的危险，所以就摇头说：“没问题。”
简单收拾了一下桌子，跟着他出门去。
婚宴设在天鹅湖的一家酒店，听江慕北说，酒店的负责人也是朋友。
进会场之前，一对新人站在门口迎客。
大约有了喜庆的气氛渲染，一对新人看起来尤其的出色，新郎官潇洒挺拔，新娘子更是楚楚动人。
云乔跟着江慕北走过去，出电梯的时候她特意瞄了一眼摆在走道上的立牌，上面写了新人的名字：萧扬和陆文素。
云乔想了想，仍是毫无印象。其实也不奇怪，她当初虽然嫁给了江慕北，可是那时候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付诸过多的关注，他那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她也只是勉强记住了名字而已。
江慕北走在前面，跟新郎倌这官握手，“恭喜。”
萧扬介绍他们给妻子认识，介绍完江慕北，转道云乔这边来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一时也拿不准该怎样称呼才合适。
而江慕北自然也看出了他求救的眼神，从容自若地对新娘笑了笑，介绍说：“我太太，钟云乔。”
现场唯有新娘陆文素一人不知其中内情，十分热络地跟云乔握了握手，说：“谢谢你们来。”
云乔回了她一个微笑，心思却停留在了那句“我太太”上。
倒是新郎萧扬，听到江慕北的介绍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兄弟，看来你也不错嘛。”
前些日子见他，还是一副恨不能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这才多长时间，两个人都已经恢复到相携出行的关系了。
他对云乔笑了笑，说：“我是萧扬，其实你和慕北结婚的时候我们有见过，不过嫂子你估计是忘了。”
云乔尴尬地笑了笑，听到他称呼自己嫂子，尴尬之余又有点开心。
“那你们先进去吧，南明他们也都到了。”
云乔这才想起来，江慕北的朋友多半也是顾南明的朋友，这样一来，也许她就要跟钟薇碰面了。
上次吵过架之后，再没有什么联系。云乔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去继续面对她，而钟薇，似乎也不愿意再见她，局面就一直僵到现在。
江慕北看出了她的犹豫，牵起了她的手，说：“走吧，总是要见面的。”
云乔跟着他往会场里走，心不在焉。
“不要胡思乱想。”
她抬头看他，努力掩饰心里的忐忑。因为钟薇是她重视的人，所以即使那日大吵了一架，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她也无法做到记恨。
见江慕北担心地看着自己，她就用玩笑的语气说：“没想别的，只是在想新郎官很帅而已。”
她上下打量他一眼，一本正经地下了句结论：“比你还帅。”
江慕北则是不以为然，“又怎样，总不能当饭吃。”
表面上跟她斗嘴，却是放心了。她还能够开玩笑，看来等下看到钟薇之后，她应该不至会落荒而逃。
进到会场里面，看到客人已经来了大半，大厅里闹哄哄的。
顾南明他们坐的位子靠后，所以他们进来的之后，没费什么神就找到了。
云乔四下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钟薇，心里隐约又有些失望。
顾南明替她拉开椅子，说：“坐吧，薇薇去洗手间了，等下就回来。”
云乔一听，就想坐到旁边去，“我坐那边吧……”
打算站起来，却被顾南明重新给按进了位子里，“姐妹之间吵架，说点难听话也别放在心上，过去就过去了。你应该了解薇薇的性格，知道她说过那些话之后，日子绝对不会比你好过。”
江慕北也在云乔旁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对她说：“难得有机会见面，把疙瘩解开不是更好吗？”
云乔只好坐了下来，心里仍觉得忐忑，不知道等下钟薇会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她。
坐了一会，仍然没见钟薇回来。顾南明想起身去找她，不料云乔却先一步站了起来，“还是我去吧。”
顾南明看了她一眼，笑着点点头，重新坐回了位子里。
“决定和好了？”他看着云乔离开的背影，问江慕北。
可是从江慕北的表情来看，似乎并不是很乐观。
江慕北语气平淡地回道：“你是知道的，主动权从来都不在我手里。”
离婚，分开，再重新开始，一直都是云乔说了算。他自有他看重的东西，所以才会选择让自尊和原则退出了他的理智。
“别说我了。”他朝四周看了看，没有看到赵清扬，就问：“清扬今天不来吗？”
顾南明蹙眉，“他家后院起火，闹得不可开交，你不知道吗？”
江慕北有些意外，几时潇洒自在的赵清扬，也碰上这样的问题了？
“方辉的妹妹，我原本以为只是个少不更事的小丫头，谁能知道她心肠那么狠，把清扬折腾得够呛。前几天我跟清扬在一起喝酒，听他苦哈哈地诉说心里的郁闷，实在是有点感慨。你说读书那会儿，我们几个也都是意气风发的人物，谁能料想有朝一日碰到了感情，竟然个个都落入了如此狼狈的境地。”
“所以萧扬这种平平淡淡的感情，才尤其让人羡慕。”
顾南明笑，“谁说不是呢。”
婚礼的仪式开始之前，云乔和钟薇一起回来了。
情况的发展全在江慕北和顾南明的预料之中，姐妹二人已经和好如初。
其实钟薇当初故意将话说得狠绝，不过是希望能刺激到云乔，好让她认清什么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钟家不应该是她的负担，就算她想报恩，这么多年地隐忍付出，她也已经做得够多了。
如今看到她重新回到了江慕北身边，对钟薇来说，也算是松了口气，觉得可以放心了。
之前拉不下面子道歉，今天难得有机会见面，自然不能再错过。
顾南明见她们两个笑吟吟地回来，就说：“就该这样嘛，姐妹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
钟薇因为还觉得有点尴尬，就岔开话题道：“怎么我们这一桌就我们几个人，其他人呢？”
顾南明得意地说：“前面那些桌坐的都是两家亲戚，我们就别跟着凑热闹了，非要坐在一起也没话说。这一桌是我让酒店临时加的，本来应该还有两个人，可是看情形估计是赶不过来了。”
他说的是赵清扬。
江慕北笑了笑，说：“不来也好，少了一个人闹酒，新郎官要轻松一点。”
顾南明甚是不以为然，“清扬来了，他也是要维持风度的一个人。不用你们，我一个人足够，看我今天不把萧扬那小子给灌趴下了。”
钟薇在旁边拆他的台，用惋惜的语气说：“你心肠如此歹毒，当初怎么就让你这号人混进白衣天使的队伍里去了呢？”
云乔在一旁看着他们二人的相处，就知道他们之间的那场风雨也已经过去了，不由笑了起来，替他们感到开心。
喜宴基本也只是走个过场，随便吃点东西就散了。
顾南明也只是嘴上说得厉害，一对新人敬酒过来的时候，他并没有当真去为难，反而好心地建议萧扬把手里的可乐换成矿泉水。毕竟可乐太明显，矿泉水的话还可以冒充一下白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