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两句话就把太后的行程兜了个底,看来这位大理寺卿也是个妙人。
牛小甜笑了笑,放慢了脚步,“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触犯律法本该受罚,这也是常理,奈何太后上了年岁,身子不爽,陛下顾及长辈,总要对这位燕小姐宽宥一二,只是如今不知她在这狱中可好?”
“自然一切都好。”大理寺卿会意,恭敬答道,“陛下有旨,虽处以缓刑,却不必开特殊之例,其他犯人如何,这位燕小姐便如何。”
牛小甜轻轻点了一下头,拐过回廊,便看见最深处的那间牢房。
其他犯人如何,燕九歌便如何,大理寺的手段牛小甜不太了解,也想象不出这位燕小姐的惨状,唯有亲眼目睹,方能解惑。
牢门后的人的确把她惊了一下。
囚服着身,草屑满头,还有浑身无处不在的脏污,这哪里还像燕九歌?
牛小甜松开粟裕的手,又拒绝了她递来的香囊,往前走了两步,“多日不见,燕大小姐可还好?”
燕九歌慢慢抬起头,看了牛小甜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记得以前燕小姐看见我总是很激动的。”牛小甜答非所问地感慨,“看来还是这大理寺中的天牢风水好,如今燕大小姐脾性都柔和了许多,瞧见我,也不再喊打喊杀了。”
“若是想要看我的笑话,你就死了这条心吧。”燕九歌坐在墙角的草堆上,半抬着眼皮,连声音都变得阴森森的,“一月之期未到,我还没死,至于你我谁会笑到最后,只有老天知道。”
“我也知道呀。”牛小甜笑盈盈道,“你以为凤瑾幽真的怕了你那好姑母的一哭二闹三上吊,才会给你缓刑?燕小姐你就别天真了,是我让他这么做的。”
燕九歌猛然抬起头来,“赵凝儿,你想干什么?”
果然还是激将法好使。
牛小甜笑得更灿烂,“没什么,我只是喜欢看你落魄又狼狈的模样而已。”
“你——”吐出一个字,燕九歌却又忽然收了声,她看着牛小甜沉默了半响,然后从草堆上站起来,走到牢门前,面无表情道,“你我之间何必拐弯抹角,你有话就快点儿说吧,我在这里听着呢。”
哎呀,激将法被识破了呢。
牛小甜露出惋惜的神情,“谁乐意和你拐弯抹角,我若是开门见山,你肯好好听我说话吗?有些人总是要见了棺材才肯掉泪的,你说是不是?”
燕九歌咬牙切齿道,“我都说了会听你说,你不必激我了。”
“那我们就来说说正事。”牛小甜收了笑容,又走近两步,“纵然你救过李乘风,他为你做了那么多出卖良心的事,如今这恩情也算是还清了,我今日便老实告诉你,陛下不会赦免你,你如今是将死之人,李乘风待你也已是仁至义尽,你又何必再拉他下水,多添罪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燕九歌听完,忽然扶着腰笑起来,尖锐的笑声在幽暗的牢房里更显阴森。
牛小甜平静地看着她笑得越来越疯癫,最后把眼泪都笑出来了。
收了笑声,燕九歌才朝牛小甜看过来,脸上却依然掩饰不住得意,“怎么,你又要多管闲事了,替李乘风不值,不想他跟着我一起死?”
牛小甜没说话。
“可惜晚了!”燕九歌陡然拨高了音量,一举一动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就算我是将死之人,也一定要拉个垫背的,拉不住你和凤瑾幽,我就拖着李乘风去死,能让你不如意,也算不枉我在他身上花心思了!”
牛小甜盯着燕九歌疯疯癫癫的模样看了半响,大抵是她的反应太过平淡,让燕九歌觉得没什么意思,也慢慢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放着好好的人不做,偏生要做疯子。
牛小甜问道,“李乘风对你来说,就这么无关紧要,唯一的价值便是不让我如意,如果能达成这个目标,他的性命就可以轻易葬送?”
刺激不到她,燕九歌便不太愿意开口,语气也变得十分不耐,“你废什么话,李乘风不过是我身边的一条狗,我为什么要在意他的死活?”
牛小甜皱了皱眉,“他为你做了许多出卖良心,甚至危及性命的事,这些在你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燕九歌耸了耸肩膀,竟然又笑起来,“赵凝儿你是有多天真才能问这么蠢的问题,都说了他李乘风是我的一条狗,狗为主人做任何事,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
“的确是我问错了。”牛小甜道,“不不配为人,我自然也不该问你这些问题,只是这世上总有因果报应,你有时间坑害连累别人,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的下场。”
她说完转身扶住了粟裕的手,直接往外走去。
走出天牢大门,粟裕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轻声道,“娘娘,咱们回宫吗?”
牛小甜觉得心口发堵,又不想把消极的情绪回去带给凤瑾幽,便道,“我记得上回送给李乘风的宅子是在城西?”
粟裕点了一下头,“是。”
牛小甜展颜笑了笑,看向台阶下的皇后仪仗,“换辆简单的马车,你陪我去散散心,顺便拜访一下李乘风的双亲吧。”
城西的宅子远离闹市,难得的清幽别致。
粟裕担心牛小甜的安危,虽然撤了皇后仪仗,换了简单的马车,便衣的侍卫却留了不少,牛小甜不想给老人家带来不便,于是在胡同口下了马车,留下侍卫在原地,只带了粟裕去叩门。
开门的是一名小厮,大抵是这院子中原有的下人,并没有见过牛小甜,但是见她衣饰不俗,便客气问道,“请问姑娘找谁?”
粟裕道,“李家二位长辈可是住在这里?”
小厮道,“正是,请问二位是?”
粟裕笑了笑,“我家主子与李家公子有些交情,今日路过此地,便想来拜访二位长辈,烦请通传一声。”
小厮点头道,“那便请二位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