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凤瑾幽端坐高位,掌事太监的声音传过金殿,便有御史台官员出列,“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凤瑾幽看了此人一眼,未曾开口。
燕家虽灭门,朝中的势力却未被拔除干净,又或者说所拔除者只存于表面,一个家族兴衰存亡,即便是一朝失势,也不是那么容易灭根的,更何况太后仍旧安居后宫。
满朝文武,人心思变,放眼望去,未必没有人愿意为太后做事。
况且如今站在下面的便是一个。
那位御史得不到回应,又不敢妄自揣测君心,只好大着胆子重复,“臣御史台右都御史,有本启奏。”
晾够了人,凤瑾幽才缓缓开口,“奏来。”
御史手执玉笏,朝高位上的凤瑾幽施下一礼,“近日民间传言纷纷,不知陛下可有听闻,百姓皆道,宫中无故出现大量蛇鼠的尸首,乃是皇后喜食蛇鼠所致,如今坊间言论纷纷,皆言皇后乃是妖孽转世,才会如此嗜血。”
此言一出,本该满朝哗然。
毕竟构陷皇后罪名不小,从然御史台行监察之责,如今上面坐着的那位心思不易揣测,又极其看重皇后,所言不慎,便要招来祸端。
不想竟有人附和。
“陈御史所言属实,皇后喜食蛇鼠之事已在民间传开,所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皇后身为国母行事不端,惹来民间诸般揣测,实在于社稷国本不利。”
“流言纷纷,皆自后宫之中而起,即便妖孽转世之言不实,如今看来皇后娘娘掌管后宫,确有不妥。”
“臣附议。”
“臣也附议,常言攘外必先安内,若是后庭不安,必会动摇前朝,如今民间物议沸腾,为平百姓之惶恐,还望陛下早做处置。”
凤瑾幽一言不发,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替百姓的“好官”站出来“伸张正义”,直到再无人出列,他才缓缓问道,“什么不妥,什么揣测,又要处置什么?”
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来,“坊间百姓常日无聊,以宫中之事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有心者借此散播谣言,才有如今京中传言纷纷,否则后宫之事百姓又怎会知晓?”
他扫过殿中进谏的诸人,“朕看该处置的是尔等才对,所谓智者不偏信,一个子虚乌有的谣言进了你们的耳朵都成了事,是否来日这坊间百姓谣传什么,你们便是什么?朝廷开科举选贤才,是为国之栋梁,尔等连小小谣言都不能看破,何来治国之才?”
“臣等疏忽,请陛下息怒。”方才慷慨陈词的官员们纷纷跪了一地,凤瑾幽却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道了声退朝,直接甩袖离开。
待回到后宫,身边的掌事太监才道,“陛下且消消气,奴才方才冷眼瞧着,可是不少大人为娘娘鸣不平,准备进言呢,只是陛下金口一开,他们才没了机会,这正是说明咱们皇后娘娘深得人心,可不是那些宵小之辈能随意诋毁的。”
凤瑾幽冷笑一声,“朕不气,只盼着太后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燕家只剩太后与燕九歌孤苦伶仃,他原本不愿对女人赶尽杀绝,如今看来这仁慈是用错了地方,反倒成了自己的绊脚石。
提及太后,掌事太监不敢随意开口,只能接着说朝堂上的事,“不过是几个鼠辈上蹿下跳,陛下不必放在眼里。”
“的确不必放在眼里,不过鼠辈多了,总是容易惹人不快。”凤瑾幽道,“方才参奏之人你回头拟个单子出来,另外严令后宫众人在皇后面前提及此事,违令者一律杖毙。”
“什么事不能在我面前提及呀?”牛小甜扶着陈烟云的手从桃树后的小路上走出来,她今日难得兴致好,拉着殿中的一众美人们出来赏桃花,便撤去了平日里的仪仗,没曾想在这花林里,竟然听到了自家老公和掌事太监的悄悄话。
那太监垂头行了个礼,便退到凤瑾幽身后,开始装哑巴。
牛小甜直接朝凤瑾幽看去,“什么事不能在我面前提及,若是为了如今的流言,便不必了,左右我已经听了,再责罚宫人也无益处。”
凤瑾幽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握住牛小甜的手往桃林走去,“只是一些小事,你不必烦忧,听来也只是白白污了耳朵,今日春光正好,我陪你去看桃花,再挑几枝拿回去插瓶,我库里还有许多藩国进贡的长颈瓷瓶,都个顶个漂亮,咱们挑完花枝,再去挑个合适白瓷瓶,你说好不好?”
其实牛小甜并不怎么在意民间的传言,百姓大多朴实,对宫中之事所知不多,误信了谣言以讹传讹也很正常,即便是在前世,也有不少人会被谣言忽悠住,甚至成了散谣的帮凶。
况且如今有太后在背后推波助澜,这谣言若传不起来,那才是怪事。
俗话说烂船还有三斤钉,何况燕家还有一个未倒台的太后。
但是凤瑾幽明明心情不大好,还提起精神来哄自己的模样,牛小甜便舍不得不领情,她反握住凤瑾幽的手,开始认认真真选起桃花来。
宫人们很快便备好托盘和剪刀,跟在两人身后,两人选好哪一枝,便有宫人上前剪下来,牛小甜觉得少了些乐趣,如从前那般自己折花枝才有意思,她干脆抢了宫人手中的剪刀,问凤瑾幽哪一枝更好看。
桃花娇艳,迎春色而开,每一枝都含苞葳蕤。
这可难住了凤瑾幽,平日里奏折成山看都不眨眼的人,几乎在桃林中挑花了眼,还好牛小甜怜惜这桃林盛放不易,说夏日里还要靠它们吃桃子,才把凤瑾幽的眼睛从乱花迷人眼的痛苦中解救出来。
两人从桃林出来,牛小甜抱着满怀的花枝,转头问凤瑾幽,“现在可高兴了?”
凤瑾幽一愣,然后认真点头,“凝儿高兴,我便高兴。”
牛小甜被他这一个认真的眼神电到,把花枝递给身边的陈烟云,主动握住他的手,“我也是一样的呀,要凤瑾幽高兴,我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