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比旺醒来时,躺在一张折叠床上,房间里光线很明亮。他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一个医疗机器朝他探过身来,给他的伤口涂抹皮肉愈合胶,并检查他骨折的情况。
房间那头站着一个年轻的女人,红棕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千万不要和赫特人发生冲突吗?”她问道。
欧比旺想摇摇头,可即使是这种轻微的动作也让他感到一阵剧痛。他长长地吸了口气。他利用他在绝地圣殿里受到的训练,接受疼痛,把疼痛作为身体发送的一种信号。他必须接受疼痛,尊重疼痛,而不是与疼痛抗争。然后,他必须要求他的身体开始愈合。
他集中起所有的意志,疼痛似乎立刻就减轻了。他转向那个女子。“我当时好像没有别的选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女子朝他微微一笑,“嗨,你活过来了。这就很不简单。”她走近他的床边。“幸亏我当时发现了你。你不是我们的人。”
“你们的人?”欧比旺问。他眯起眼睛打量着她。她穿着一件橘黄色工作服,上面有一个绿色三角。
“我们是阿科纳矿业收获公司的,”那女人回答道,“既然你不在我们公司工作,天外公司的人为什么要打你呢?”
欧比旺想耸耸肩,但一阵剧痛仿佛撕裂了他的肩膀。有时候,要尊重身体发送的信号是很难的。“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正在找我的房间。”
“你真是一条硬汉,”那女人愉快地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住赫特人的拳头的。你到船上来是找工作的吗?我们阿科纳矿业收获公司可以收下你。我叫克拉特哈,是业务总管。”
她看上去很年轻,大概只有二十五岁,居然管理着一家矿业公司。
“我有工作。”欧比旺说,一边试着用舌头在嘴巴里舔了舔。还好,牙齿个个都完好。“我叫欧比旺·克诺比。我在农业队。”
克拉哈惊讶地张大嘴巴。“你就是那个年轻的绝地?船员们正在到处找你呢。”
欧比旺想坐起来,但克拉哈赶紧把他按住了。“躺着别动。你还不能起来呢。”
他顺从地躺下了,克拉哈缩回了手。“祝你好运,欧比旺·克诺比,”她说,“千万留神。你走进了一场战争的中心。你能活下来真是幸运。下一次恐怕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她转身要走,但欧比旺碰了碰她的手。
“等一下,”他说,“我还是不明白。什么战争?谁在打仗?”
“天外公司的战争,”克拉哈回答,“你肯定听说过的。”
欧比旺摇了摇头。他该怎么解释呢?他出生以来一直住在绝地圣殿里,他对原力的奥秘了如指掌,但对宇宙的运行方式一无所知。
“天外公司是银河系中一家最古老、最富有的矿业公司,”克拉哈告诉他,“他们并不是靠公平竞争获得地位和财富的。凡是对他们有妨碍的矿工,都必死无疑。”
“谁是他们的头儿?”欧比旺问。
“没有人知道天外公司归谁所有,”克拉哈说,“大概是一个活了好几个世纪的人。我甚至怀疑我们无法证明那个头儿应该对那些谋杀案负责。不过,在这艘开往班多米尔的飞船上,他们的头儿是一个特别残忍的赫特人,名叫杰姆巴。”
欧比旺在脑海中念叨着这个名字。杰姆巴。刚才打他的大概就是杰姆巴。“残忍?怎么个残忍法呢?”
克拉哈扭头望了望,担心被别人听见。“天外公司尽量使用最廉价的劳动力。在银河系的外环,比如班多米尔这样的地方,替杰姆巴干活的人一半都是韦菲德奴隶。但这还不是最糟糕的。”克拉哈迟疑着,似乎不想往下说了。
“什么才是最糟糕的?”欧比旺问。
克拉哈的眼睛闪闪发亮。“大约五年前,杰姆巴是天外公司在瓦里萨塔德星球的总头目,那个星球上还有另外一家矿业公司。瓦里萨塔德是一颗很小的行星,没有空气,工人们都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圆顶地下室里。不知是谁还是什么东西,竟然把那圆顶地下室凿了一个洞,立刻就把人造的空气环境破坏了。二十五万人死于非命。谁也没法证明那是杰姆巴干的,但是那家公司破产后,他用惊人的低价收购了公司产权。他为天外公司捞到了一大笔横财。现在,我们必须在班多米尔星球上和他较量了。”
欧比旺说:“你能肯定那是故意破坏吗?说不定是一次意外事故呢?”
克拉哈似乎不以为然。“大概吧,”她说,“但杰姆巴走到哪里,事故就跟到哪里,就像韦菲德人摆脱不了身上的恶臭一样。比如你刚才遇到的事情也是一场事故。所以你要多加小心。”
她还有些话没有告诉他,欧比旺能够感觉出来——积压已久的痛苦和恐惧,复仇的欲望。“你在瓦里萨塔德星球上认识谁?”他问。
克拉哈吃惊地张大嘴巴,但她固执地摇摇头。“谁也不认识。”她没有说实话。
他捕捉住她的目光。“克拉哈,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事情继续发生。‘纪念碑号’不是天外公司的飞船!他们不能在船上胡乱打人。”
克拉哈叹了口气:“这确实不是他们的飞船,但天外公司矿工的人数与船员相比,是三十比一。船长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你。所以,如果我是你,就远离他们的地盘。我们的人在船的那一边,随时欢迎你过来。”她朝门口走去,又转过身绽开一个灿烂的微笑,让她本来很严肃的脸突然变得年轻而顽皮。“但愿你能找得到。”
欧比旺也朝她露出笑容。但他仍然不能接受克拉哈对邪恶的妥协。他想不明白:在他成长的世界里,所有的争端都能得到公平的解决,任何明显的不公正行为都是不被允许的。
“克拉哈,这样不对,”他郑重地说,“为什么我们在船上要避开他们的地盘?你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呢?”
克拉哈脸红了。“因为我不想让他们在船上侵入我的地盘!欧比旺,你听我说,”她口气很急迫地说,“有杰姆巴的地方总是事故不断。钻探设备突然爆裂,坑道塌陷,人员伤亡。在‘纪念碑号’上,我可不愿意他们公司的奸细和破坏分子进入我的地盘,他也不想让我们的人过去。所以,就接受现状吧。这样对大家都好。”
她离开了房间,房门在她身后关上了。他仿佛觉得门框在异样地颤动着。欧比旺意识到,他浑身发热不仅仅是因为听到不公正的行为而感到气愤。他的身体像着了火似的。他试着接受这种灼热和疼痛,但他很快就晕眩了。他仰面倒在帆布床上,脑袋发晕,房间里的一切都在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