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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二早上,庭北醒来,转头看见陪护床上的人,左手可能是点滴打久了还有点麻,她在被子里用右手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疼痛告诉她没做梦,真的是虞殊。
庭北又惊又喜,紧接着目光一扬扫到墙壁上的时钟,发现自己已经睡过去了整整一天,突然想起那些还没有回过去的电话。
眼眶一下子湿掉,她没忍住吸了吸鼻子,虞殊睡得很浅,听到动静随即睁开眼。
“庭北?!你醒啦?”她终于没事。
“嗯,你怎么……什么时候到的?”
“昨晚到的,你睡了好久,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虞殊感觉劫后余生。
“没事,可以过会儿再吃,你呢,坐车肯定好久,累不累?”
“本来挺累的,现在一点不。”
“跟家里怎么说?”
“怀柔政策呗,回去跟他们慢慢解释。”
她们正聊着,庭东拎着早饭走了进来,扫了两人一眼,没吭声。
虞殊在,庭北敛起针锋,“这我弟弟,庭东。”
“嗯,昨晚认识了。”
“昨晚?”庭北瞥了庭东一眼。
“我找到你家,你不在,他带我来医院找到你的。”
庭北莫名其妙,劈头盖脸朝着庭东,“你干嘛,转性?”
虞殊惊,刺头庭北可不多见。
庭东可不管虞殊在不在,出口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怕你死了,她很想见你最后一面的样子。”
虞殊:……
庭北倒是淡定,这样的他才正常,“对不起让你失望了,现在你可以走了。”
庭东放下袋子转身就出了门。
房间里温度急转直下,虞殊试图转转气氛,下床打开食物包装袋,“是白米粥哦,刚好很适合你现在吃。”
庭北再不好发作,淡淡呲了一声,心里默默吐槽鬼知道庭东今天吃错什么药。
“别跟身体过不去,要好好吃饭快快好起来。”虞殊端着粥给她递过来。
“嗯。”庭北的不情不愿都偃旗息鼓。
“不过话说,庭北你们家好好看!真的好好看!简单大气好舒适好棒的感觉!”
“啊……就还好。”没错大气,嗯,很大,也很气人。
“恕在下眼拙竟然一直没发现阁下是个白富美。”
“得了吧你,就真的还好,我们家房子好多年前买的,南方潮湿第一层没法住,这种独院家家户户都是两层的。”
“那,你跟我说这个多少钱?好好说不准撒谎。”虞殊从脖子上摸出太阳项链。
庭北一怔,没想到她会问这茬,编都来不及编。
“没多钱。”她尽量风轻云淡轻描淡写以假乱真。
“不准撒谎!”
“……”
“快说。”
“粥吃完了,头疼,我再睡会儿。”躲不过干脆装死。
虞殊拿她没法,想笑还是没笑出来,最后决定随她去。
跨年那天晚上收到的时候,其实虞殊有觉得项链质感不一般,找不到logo,她想查也无从下手,当时想顶多是庭北找到的哪个冷门的铺子里吧,到底是喜欢的人送的礼物,她还是满心欢喜戴了起来。
现在……还是希望别太贵,不然她感觉有点压力。
假寐的庭北,就是担心她知道以后会有压力。
那一对项链是她找店专门定制的,太阳铂金镶钻,背面刻着小小的tb,月亮则铂金蚀刻在正面——y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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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东再来送饭的时候,庭北正睡着,虞殊小心翼翼接过放到桌上,随后跟着男生出门到走廊。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这么好奇又防备地看着我一整天,你不累我都累了。”面对小弟弟,虞殊决定主动一点。
“她是我姐,以前……”庭东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知道,不是,你们家说话吞吞吐吐遗传的吗?你不要学你姐这样,她是女孩子,男生要直爽一点。”
“她的朋友从小到大只有一个,我认识,你,我没听她说过。”他语气冷归冷,却并无恶意,甚至还有着对庭北的关心。
虞殊有点好笑,看他们姐弟两平常别别扭扭的样子,早知道弟弟心里其实并不冷漠,“所以呢?你觉得我是来骗你家钱的?”
庭东不离主题,依旧言简意赅,“那你是?”
虞殊干脆直说,“我喜欢她。”
庭东一下瞪大了眼睛,听她继续道,“她也喜欢我,我们是情侣。”
脑子反应不过来,庭东顿时语无伦次,“你……你们?你……??”
虞殊盘他,“没大没小的你什么你,我们都是你的姐姐,叫姐姐知道吗,这不算什么新鲜事吧,你们这个年纪的应该对什么接受度还算高的,同性恋学校里没见过?”
震惊让庭东暂时顺毛,“见过……”
“所以没什么好吃惊的,你就当你多了个姐姐吧。”
说完,虞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转身回了病房。
庭东一个人风中凌乱好半天,回家一路上呆呆的,打车都慢半拍,脑子里复盘虞殊说的话。
他最初也就觉得虞殊普普通通一个女生,虽说个子的确高,但他以后肯定会长的更高,直到看见她脖子上戴的项链,庭东一眼就知价格不菲,再一看这跟庭北脖子上的不是同款么?
这傻子朋友那么少,虽然跟祁茜见面不多,但她长啥样庭东还不至于认错,这突然打哪冒出来一个探病的朋友,还大过年。
庭东对虞殊的动机表示深深怀疑,再说她的颜值也很像学校里那些变着法折腾要认识他的女生……
指不定就是因为好看才能哄到庭北这个傻子。
结果竟然是庭北女朋友。
这,他哪能想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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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养了两天,祁茜中间来看望了一次,三个女孩絮絮叨叨好一阵,庭北的气色好了很多。这日,权煜再三检查确定以后,庭北终于被准出院。
“回了家以后两天尽量都别出门,外面太冷,再烧起来你又要见到我了。”
虞殊去扔垃圾了庭北边收拾床边等她,听到这话停下手上动作,“……谢谢权医生。”
“从你这听到带主语的感谢真不容易。”
“……”
“不过……那女孩子这几天都陪在这,大过年一点不着急,你闺蜜?”权煜的语气里带点试探。
“……她叫虞殊。”至于身份,庭北有点担心权煜知道以后会不会告诉她爸妈。
“她家远吗?方便的话我可以开车……”
“不用了。”权煜话还没说完就被庭北打断。
她话里没一点商量的意思,权煜心里的怀疑更加确定了几分,顺台阶而下,“哦,那我先回办公室,手续都已经办好了,回去注意安全,春节快乐。”
庭北朝他点点头,没再说话,看着他出门。
她东西并不多,一个小背包全都收下,只是心不在焉倒腾了好久,等到虞殊回来,两人一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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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办公室里,权煜看着窗外,目送她们的背影直到消失。
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子亲密无间地走在路上,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无比温暖,权煜的面色却甚为严肃。
跟庭家来往这几年,虽不是多频繁,但庭北的体质不好,需要他的时间也不算少,如果让权煜总结一下庭家的情况,说一句名存实亡也不为过。
但是再怎么实亡还是名存了下来,原因不是其他,说白了就是感情利益相互纠葛。一直以来,从白手起家到大获成功,庭逍扬和宋馨悦两人既是夫妻也是公司双董,各执庭氏股份的一半,生意场上难得的夫妇和睦,如此形象在外深得人心,丈夫有胆识妻子会筹划怎么看都是天作之合,庭氏这么多年蒸蒸日上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业内信得过他们二人。
事业有成,儿女双全,原本不论谁看都圆满的家庭,却因为一张照片导致的绯闻风波撕出了裂痕。
那张照片上,四十多岁的宋馨悦一袭旗袍暗梅生花风韵尤在,跟一个穿着打扮尤为西式的男人在饭桌上言笑晏晏,亲昵程度可见一斑,看装潢,还是南城最奢侈的私人酒庄。
关于妻子的桃色绯闻甫一流出,庭逍扬立刻找人强行压下,三天后庭氏对外正式公布一切为不实传言,相关捕风捉影的捏造绯闻的人都将追究其责,人们半真半假看了几天热闹,闲话一阵风头很快就过去,两星期过去谁都不再提起。
只是从那以后,庭逍扬和宋馨悦两人再未同时公开出席过任何场合。
庭氏企业依然运营良好,宋馨悦的股份不减反增,人们都好奇真相到底如何,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似乎没人知道,从前幸福美满的庭家,庭逍扬频繁出差一年到头基本不回南城,公司事务全由宋馨悦安排的人打理,她本人不知行踪,那栋别墅只剩庭北庭东两人,权煜每次去总觉它大的苍白而心慌。
那时庭北刚上大学,庭东也才初一,孩子没做错什么,但孩子承担着所有的寂寞冰冷。
庭北和虞殊的身影早就不见,权煜回过神,表情不复之前的认真严肃,他此刻眼里黯淡,竟无端生出一抹愧色。
庭东的成长或许还有弥补的可能,庭北已经长大了。
权煜对她害怕又心疼,怕她因为父母的事受影响,心疼她从来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埋在心里。
庭北的童年,原本不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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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殊和庭北回到庭家的时候,庭东正在厨房煮面条。
还在念高中的男孩有生以来从没碰过锅碗瓢盆,第一次想靠自己在家里做一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