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滑了多久,两人一宠摔在硬邦邦的精钢铁球,好在上面铺有厚厚的符纸,摔了上去并不怎么疼痛,不过此层空间甚是狭窄,两人甚至连起身的空间都没有。
管道中传来水流的声音,刘林下意识用双臂去挡,才发现衣袖已经空空如也,竟然没有挡住那一大坨恶心的腥臭,更痛苦的是断臂的伤口碰到了污液,等于伤口上撒了盐巴。
出乎元宣的意料,刘林竟然一脸平静,方才丹房长老与灵宠阁长老在的时候,那股求生欲望让元宣都感到动容,只不过如今两人相伴,刘林反而冷漠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孤傲。
“出去之后,好生调养,总归双脚还在!”
刘林感觉有些怪异,明知是宽慰自己,为何总觉得有种羞辱感。
他还是保持沉默,宁肯别过头去,看着异兽狸力,不经意间察觉到这异兽看向元宣的表情竟然异常温顺。
“吃了他。”元宣毫不客气的塞了颗丸药到刘林的嘴里,说道:
“污液有毒,我可不想出去之前,身旁陪伴着的是具尸体!”
刘林眯着眼睛,看着这个年轻长老,猜不透连师父都放弃了自己,为何他要冒死相救。正此时,胸腹内升腾起一股火辣的感觉,知道这是丹药起了作用,不过饶是如此,也被洞府内的异样震得眉宇抖动了一下。
“即便救了我,也不要想从我口中得到什么东西?”刘林强忍着断臂上抹了伤药的痛楚,寒声说道。
“不着急,渡过眼前的难关再说。”元宣微笑着望着他,回想第一天他将汤泼在自己身上,如今却失去了一双胳膊,造化弄人啊!
痛苦过后,刘林眼中恢复了一丝神色,仔细扫了扫逼仄的空间,瞳孔不经意间的放大许多,惊讶道:
“这里是噬妖塔塔底?”
“滑了这么久,不是倒着的塔尖还能是什么?”元宣讥讽道。
刘林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元宣轻声道:
“刘林,为什么你看着我的眼光总是满脸怒容?”
这是元宣心底的疑问,从到梯云峰的第一天起他就感受到刘林对他非常的抵触。
长时间的沉默,刘林不想谈及这个话题,不过看着元宣年轻的脸庞上映衬着的熟悉面容,言语就像不可控制一般,冷冷道:
“你可知道十二年前的九黎巫族火头护法烈辉?”
元宣眼光装作依旧在扫察厚厚的符纸,手指不由得抖了一下,那是离开蔺府时府主蔺震提及的被自己母亲拼命斩杀的道士。
刘林古怪的笑了笑:
“那道士是我父亲,奉命追杀宣静柔灭口,不料被反杀!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我才拼命挤进天际门,而宣静柔竟然从紫霞峰消失了!”
“所以你要杀了我为父报仇?”元宣陷入沉默之中,自己的母亲果然是天际门紫霞峰门下,怪不得那日钟离轻易探测到自己身上的流魂破波簪?半晌后,他又疑惑的问道:
“你如何得知我的关系?”
刘林觉得头沉沉的,略觉怪异,紧闭的双唇却不受控制的挣脱开来:
“那是因为你也姓元,只要见过元英飞,又知道他与宣静柔的关系,当然知晓你的身份!”
突然狸力警醒的跳了起来,似乎敏锐的感觉到厚厚的符纸下面的铁球动了一下。
元宣盯着他的双眼,仔细掂量着,难道梯云峰上任掌教元英飞是我的父亲?从刘林嘴中听到的这个事情,让他心内很受感触,他还有很多的疑惑比如九黎巫族为何要追杀自己的母亲?而自己的父亲又与追杀的事情有什么关联?
“上天开眼,让元英飞死无葬身之地!”
刘林说完这句话后,略觉诧异恢复了沉默,点滴血迹顺着嘴角留了下来,竟是咬破舌尖,再也不愿开口。
不料此言一出,身下的符纸突然竖了起来,随即离开了玄冥精钢之上,在这狭窄的空间内狂飞乱舞,瞬间化成碎末。
塔底沉睡多年的妖兽再也压制不住体内的暴戾,仰天痛哭。尽管琵琶骨早已被穿透,不过修炼数百年的兽性修为依旧能够轻易的破开封印符咒,撕裂精钢所制的铁笼!
听着淅沥沥的铁链异响,元宣急忙拖着刘林慢慢退到了管口滑下的位置,只是空间太过狭窄,即便离妖兽最远的地方也不过一步之遥。
如同下了一场符纸铁屑雨,等到空气中的烟尘彻底沉寂下来之后,整个塔底,突然安静了下来。
刘林警觉的看着塔底中央,此刻头脑异常清醒,忍不住怒道:
“你刚才给我擦得什么药?为什么我头有点昏?”
“宁神的药,嘘...那个白衣女子是谁?”
元宣淡淡的岔开话题,便将先前的迷药事情遮掩了过去,要说迷药还是从守护者残余的丹药里顺过来的,准确的说应该是自作自受。
忽然,铁链上带有一丝苍凉之意的女子声音幽幽响了起来:
“是你说元英飞死了?”
那女子声音忽的笑了一下,道:
“十二年了,即便是这噬妖塔上,我也能离他近了几分,你如今说他死了,难不成我这十二年的罪白糟了?”
见到无人应答,白衣女子声音倏地尖锐提高:
“宣静柔也消失了?难不成他们俩终归还是舍弃了宗门?”
白衣女子仿佛失去了理智,黑暗的塔底上突然窜出无数白色的触手,充斥了整个塔底空间,竟似要将两人活活窒息,扼死在塔底空间。
刘林想用双臂去挡,才发现胳膊已断,对于这触手竟毫无办法,活生生被掐晕过去。
就在元宣手中的后裔射日弓即将弯曲道极致时,几乎就在同时,触手又瞬间退了回去:
“你是元英飞的孩子?”
怀疑成了事实!元宣大口呼吸着空气,看着狸力淘气的从自己怀里钻了出来,不知道这畜生什么时候钻进去的。
似乎看出了元宣的疑问,狸力摇着尾巴舔了舔元宣的手臂,又用头蹭了蹭,丝毫没有顾及昏迷中的刘林是死是活。
黑暗中,带着一点蓝光,双眼空洞的白衣女子现出身形,身后赫然是九条纯白美丽的尾巴,平滑的绒毛如丝质般柔嫩,只是起伏的胸脯中间穿过了两条铁链,白色上衣透着两片干涸的血迹,甚是可怖。
...
噬妖塔的异样不知被谁用遮天镜给遮蔽了天机,天际门上下竟然无人察觉。
而半空之上依旧是那个老者与黑衣人。
“如果那个年轻人死在了噬妖塔,你知道后果?”黑衣人的声音虽轻,却让老者不寒而栗。
“魔祖会让整个天际门来陪葬!”老者颤巍巍的应道”:
“您放心,九尾狐乃是八级修为,不会看不到年轻人背后的实力,贸然下手!”
“哼!知道就好,八级修为又如何,还不上跟掐死蚂蚁一般!”
黑衣人看着老者额头上的汗,突然笑道:
“瞧你这出息,什么时候才够格进院子享受福土上印!”
老者见黑衣人心情大好,低头问道:
“魔祖是准了属下对万妖谷动手?”
黑衣人收凛了笑容,自有一股霸王之气,只是一瞬间,天地忽然变色:
“自古便是强胜弱,既然万妖王不中用,占着院外的资源只能给人家做踏脚石,你想上,靠实力去取就是!”
老者没有掩饰得意笑容,在魔祖眼中倚强凌弱正是自然,如果哪天天际门弱了,被人或者妖吞并也是早晚的事情。
黑衣人摆了摆手道:
“谨慎点,出了事儿,即便进了院子,我也能将你这圣土之躯撒进无妄海里喂了那条长虫!”
黑衣人说完,身形飘忽,一闪而逝,老者心里松了口气,随即牙齿咬得咯咯响:
“摆渡使都去死了,你虽为魔祖,实力上还不是比摆渡使差了点,早晚要把你...”
当他看到噬妖塔守护者矫健的身形跃入塔中,满脸不屑中带着一丝鄙夷,随后悄悄撤下遮天镜,化作一缕青烟飘向主峰龙门峰。
...
“他是元英飞的孩子?”一道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守护者跳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元宣。
九尾天狐幽幽的说道。
“他的身份,何来问我?这些年来,我以为你在,他就在,没想到竟然是你一个人,骗得我好苦...”
守护者涩声道:
“这是他的遗愿,你若出去,免不得又是一场浩劫!”
“浩劫?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他当年不愿,又如何阻挡得住天下大势!”九尾天狐的情绪充满了低落,很是疲惫!
“他已经尽力了!我既然答应守在噬妖塔内,有我在一日,你休得离开!”
九尾天狐抬起头深情的看着元宣,不知怎么,元宣觉得好像她在笑,笑得很悲伤。
“你不过是七级修为,连在院外守护的资格都没有,凭什么骗我,又如何能束缚的了我!”
九尾天狐骤起发难,如梦魇般飞舞的九条身影将守护者全身包裹。
“松涛万壑!”
守护者低声诵念,突然间塔底狂震,犹如万壑松涛之力震撼大地,将九条身影挡在身前。
“当年他这招法术对我都没有作用,你又始将出来,傻子吗!”那声音带着哀怨,带着苍凉和回忆。
突然狐躯一震,犹如被松涛重击一般,胸前传来剧痛,九尾竟然使不出力气,身子委顿的倒了下去。
天狐哀鸣一声,眼中充满了愤恨和不甘:
“只有他才知道我修炼的脉门所在!竟然狠心告诉了你?”
守护者无言相对,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天狐,然后悄悄的扯了下元宣,看着元宣安然无恙的往梯口走去,他才负起刘林先后离开了塔底。
“谢峰!”
守护者听闻这个熟悉的名字,浑身一震,好像已经十二年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
“什么事?放你出塔是不可能的!”谢峰说完这话,突然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若不是元师兄留下的对策,想要凭自己降伏这个八级修为的妖狐,根本没有可能!
九尾天狐背转身子,将脉门对着谢峰,幽幽的说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让那个年轻人时不时来看我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回万妖谷了,世间虽大,只有这里才有小九熟悉的信息,罢了罢了...”
谢峰闻言她竟是绝了出塔的念头,默默点了点头:
“也要看他自己的想法...”
说完转身背起刘林轻松跃到噬妖塔上层。
那五头七级妖兽此刻早已没了凶性,想必是谢峰下来的时候已经将其制服,想到守护者身上背负的秘密,元宣心头涌起好奇之意,对着梯云峰上空浓厚的乌云挥了挥手,连带着狸力也跟着抬起右爪,轻轻挥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