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海域,远古遗迹!
海面无垠,一叶无桨扁舟随着青衣衫士心境沉浮,坚毅的朔流而上。
扁舟头尾分绑有红色龙筋,将舟内舱位一分为三,中间舱位仅零散几人,空置甚多。
前后舱虽挤满了尘世众生,却无人走向那些空位,似乎是一道无形的枷锁,横亘中间。
舟行百里,浅蓝色海面将到尽头,再往前便是幽深海域。青衣衫士低吟道:
“洗尽今生,再入尘世,下船吧!”
前舱的老妇,面目慈善,上世的记忆犹在,寿百岁而终,闻得青衣衫士话语轻柔,犹如春天和煦之风吹过,连脚下的步伐都灵便许多。轻轻一跃,无妄海上溅起淡淡浪花,老妇身形几番浮沉,并没有呛水之感,只觉得每次浮起来似乎记忆就少了十余年,约莫十个轮回之后,老妇便趴在海面,似乎与水天然亲密,但是面色茫然,双瞳如初生婴孩,手脚并用,快速向来路划去。
前舱其余之人见状,不再犹豫,纷纷跃入无妄海,有前世盲侠入海之后便得光明,又有上世断臂得道高人,跃入海中的一刻,手臂便已复原,只是在无妄海中,浮沉轮回之后,皆如婴童一般,趴在海面,划向新生。
中舱的灰袍老者,似乎颇为心动,想偷偷逾过前舱,突然间“滋滋”声大响,老者身体大颤,面色泛白,身体扭曲不停,蜷缩在船板之上,而两根红色龙筋之间隐约有红色暗网光芒闪烁,似乎刚刚饮食了一顿精血大餐。
青衣衫士面色清冷,浑不在意,不知何时,扁舟已然加速驶入幽深海域。
骤然间,无风浪起,巨浪拍打在扁舟之上。
深蓝海域中隐现无底黑洞,扁舟沿着洞缘打转,忽然洞底射出一道血红光束,直照长空。
中舱的灰袍老者见此情景,双手紧抓船舱,连指甲都抠入甲板数寸,血红光束晃荡不停,红光离扁舟越来越近。
老者面如死灰,全身颤抖,大腿下溢出酸臭的液体,沾湿了裤脚,沙哑嗓音道:
“魂飞魄散,烛九阴!”
海底长物身形扭转,似乎十分满意老者的评价,游动的身形更加迅捷猛力。
青衣衫士见状,冷冷道:
“吴天德,你偏修幽冥术法,为了炼成水魔术法四级,以童男童女献祭冥河,啃噬肉身精血,将魂灵魄胆融为己用,应该料到会有今日。
青衣衫士大袖一挥,船舷突然缩进底板,红色龙筋轻颤,紧缚吴天德,以作钓饵,抛入海中,烛九阴擦过扁舟,卷起滔天巨浪,扁舟随浪波动,突然间,后舱众人呼唤
“救命!”
青衣衫士暴喝道:
“孽畜,休要贪得无厌!”
“元宣,你骂谁呢!”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传来,只见蔺府府主最宠爱的小女儿蔺梦走了过来,红衣翩翩,如骄阳下的玫瑰。
蔺梦有着高挺的鼻梁,眨了下乌黑的美目,觉得这小厮甚是大胆,竟然敢直视本小姐,樱桃小嘴轻启道:
“扫地不许偷懒!”随即扬鞭欲打,元宣看着蔺梦一颦一笑突然觉得似曾相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这一入神,不经意间踩到地下扫帚,滑倒在地,正巧避过鞭峰。
蔺梦瞧他望着自己虽然无礼,与众不同的是瞳孔里透着清澈,无轻薄之意,见他摔的狼狈,忍不住抿嘴笑道:
“还有,不许看我!”
蔺梦丢下这句话,收起鞭子,顺着蔺府厅廊,往正堂走去。
“我...不是摆渡使吗?”
“元宣,你又白日做梦了吧,幸好今日府上大喜,大小姐心情不错,你可知道府主老年得此一女,最是娇宠,这次没挖你眼睛算不错的了。”
一旁锯着榕树杂枝的丁五边说边盯着蔺梦身后的大丫鬟琪儿,看着她回身对着自己笑了笑,不由得眼睛泛直,想着琪儿丰满扭捏的臀部,忍不住要昏过去。
丁五回过神来,看着元宣目光还停留在蔺梦身后...琪儿身上,想着这家伙比自己帅个两三分,摇了摇头道,不对不对,最多一分,可是这一分要是怕琪儿看上了,忍不住出声骂道:
“元宣,琪儿可是我先看上的,兄弟妻,不可欺啊!”
兄弟?错觉?元宣揉着脑袋淡淡开口道:
“丁五,府上什么喜事儿?”
丁五一脸坏笑,锤了元宣一拳道:
“装失忆呢?咱蔺府的头号大主顾,中土神州第一大商号南门家族的三少爷的...手下管家的公子哥严小乙路过都昌镇,要到府上茶叙。不说了,赶紧干活儿,院子才扫了三分之一,还一个时辰严公子就要到了,到时候院子七零八落的,少不得一顿鞭抽。”
“丁五,蔺梦心情这么好,就为了严小乙来?”元宣突然冒出一句。
“元宣,可不能这样说,咱是下人,可不能直呼大小姐的芳名。听说严公子一表人才,更夸张的是他的五行实力,已经达到了水术三级,不说都昌镇,在整个永修城都小有名气。”
元宣不解道:
“跟蔺梦有什么关系?”
“是跟大小姐有什么关系?”
丁五瞪着眼睛,再次提醒道。
“肯定是大小姐芳名远扬,谁不知道都昌镇蔺府家的大小姐天生丽质,俏比西施,赛过洛神。只是没想到在永修城都这么有名气。”
元宣叹了口气,拿起扫把,将地上的落叶扫在一堆,丁五见他心情低沉,忍不住宽慰道:
“凤凰还是别想了,咱们高攀不上。”
元宣苦笑,无奈的点了点头,见丁五走到院外,二话不说抬起箩筐替自己将脚下成堆的落叶装起来,运到府院后门外。
阳光洒落,庭院顿时一片清爽。
大门石狮两旁开始铺就的红毯直接延伸到府院正堂,两旁的家仆忙着维持秩序,顺手私下接点财路,给个靠前的位置站着,要是价钱合适,说不定还能进府吃上免费的宴席。
这场景丁五和元宣作为内院杂役是没有资格来看热闹的。
突然间府外人群轰动起来,丁五与元宣在后院互相看着对方,不用问也知道是严小乙的队伍到了,丁五口里低声诵念大小姐看上就算了,可千万别把琪儿给陪嫁走了。
严小乙身穿略显宽大的紫色袖袍,骑着黄骠大马,模样颇为帅气,在镇上居民中更显鹤立。
严小乙随意的向街坊村邻挥了挥手,见到这一幕,看热闹的乡妇忍不住叹道:
“那人就是严公子吧,好帅啊!”
“要是晚生几年,跟蔺梦一般年纪,说不定严公子也能看上我的。”
周围人声鼎沸,严小乙嘴角轻扬,脸上露出得意之色,低声吩咐了一句,只见牵马的随从恭顺的半蹲在地,严小乙踩在随从的后背之上,轻盈的翻身下马,紫色衣袍随风飘扬,人群中忍不住又传来一阵喝彩。
蔺梦躲在内室窗户看到此景,却见大丫鬟琪儿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形,正与严小乙打了个对眼,蔺梦有些生气,噘着嘴往后院走去,琪儿见状,急忙转身跟在身后,不知何时,从她身上有意丢落一红色方绢,绣有彩色双蝶。
严小乙窥见此幕,心知肚明,与正堂内蔺府府主蔺震的酒席也就显得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酒足饭饱,众人酒醉之意正浓时,趁机捡起方绢,一股胭脂香薰顺着鼻腔直达肺腑,仔细看了看上面有行小字,三更见。
夜半三更好做贼,夜半三更好采花!
丁五与元宣住在八人间的仆役房内,两人睡在上下铺。
这晚上,丁五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神不宁,从上铺爬下来喊元宣上茅房,却见元宣床铺叠的整齐,被窝冰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的,这家伙最近好生奇怪。
“哐……哐……哐!”
钟声正好敲了三下,丁五从茅房出来,忽然间一道紫色身影从面前飘过,丁五看着此人面生,第一反应是府里进贼了,心想这可是武丁仆役那帮人的事务,丢了东西,自然有管家治他,想到平日里那帮人媚上欺下,心里就解恨。
正要回房休息,又担心这人似乎往大小姐闺房方向走去,万一采花伤及大小姐的丫鬟琪儿,可不得了,急忙跟在身后。
紫色身形虽然飘转极快,可是府内房屋错落有致,不知蔺梦闺房所在,丁五胜在路熟,竟没有落后几分,待得赶到,正看到熟悉的身影从大小姐闺房内出来,与紫色身形花前月下,互诉衷情。
那人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琪儿,丁五心中妒火燃烧,不经意间踩的脚下树叶发出咯吱的响声。
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猛地一黑,砰砰砰!几股大力砸向自己的后颈,就此昏了过去。
元宣躺在床上,体内水系洞府缓缓流淌,依次漫过“筑基、开光”,停在“融合”蓄气之处,灵气便不再攀升,修习了十年的太极五行水术,依旧停留在三级,元宣感到心内堵得慌,悄悄爬起身来到后门,顺着羊肠小径,独自走在空旷的都昌镇上。
月色昏暗,乌云飘过,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前,拦住去路,元宣皱了皱眉,侧身避开,不料那人身形迅捷无比,不见他如何动作,身形却依旧离自己一丈之处,犹如鬼魅。
见元宣停住脚步,黑影开口道:
“堕落如此!”
元宣往身后瞧了瞧,确认黑影是在跟自己说话,奇怪道:
“你认识我?”
黑影冷笑不答,半晌吐出两个字:
“千年功力毁于一旦!”
元宣有些摸不着边际,不过自忖不是黑影对手,敞开话道:
“阁下是谁?”
黑影陷入了片刻的回忆:
沧海桑田,秀美的白衣女子带着三个天资少年,在为尘世众生铺就传承万载的生存法则!
突然间黑影脸上闪过一丝痛苦:
创世难,维持世间的轮转更难!
天柱折,地维绝,师父耗尽灵气补得天缺,离我而去!
小师弟遍尝百草,著有济世药经,还是难免断肠草之毒,不幸身亡!
还好,有你...
千年为伴!
黑影手掌轻翻,手里已多出一把弓箭,通体绯红,扔给元宣道:
“弓是你的!好好活着!”
元宣接过神弓,但觉体内一股熟悉的清凉感觉升起,就像多年未见的老友,不管容貌变化多大,那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眼辨识!
黑影摇了摇头:
当年师父将神州第一的圣剑交给你,也没见你这么高兴!
黑衣人手指快速扫过元宣手腕,眉头紧皱,面带惊讶
五行水系三级竟然用了十年?
这般修为怎能在现今的尘世生存,黑衣人面庞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笑:
“水润木而生、木而生火...再由金生丽水,如此五行相生循环,尘世修炼,虽自有道理,你若循规蹈矩,反倒走了弯路!”
元宣闻得此话,体内洞府灵气经有水系洞府缓缓溢出,经过木、火、土、金一轮循环,又流入水系洞府。
刹那间,五行三级术满,灵根心生,灵气缓缓欲动,隐约搭建起一道桥梁,迈向中等修为的桥梁!
突然面前黑影一闪而逝,只留下余音袅袅:
“你我相知,绝非故友!”
此人真是怪异!
元宣仔细端详着手里的弓箭,只见弓身上有古隶撰写的小字,“后羿射日”隐隐闪现,红色弓弦弹劲十足,似是龙筋所制,心头微喜,难不成这是中土神州兵器谱排名第十的后裔射日弓。
右手双指捏诀,只见白色冰箭从指间窜起,嗖!寒风骤起,冰箭射入地砖,滋滋声响,只见地面瞬间多出丈宽的白色雪花圈,片刻后,雪花消融,砖块皴裂,地面上多出一个大洞,元宣心头微喜,知道这冰箭只有水术三层的人才能释放,而且对于体内洞府灵气需要完美的把控能力,而后裔射日弓增加了弹射力道,三级水术的冰箭威力,应该没有再能高于元宣的了,当然,四级以上术法除外。
“只可惜,现在术法修为太低。”元宣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