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离日前约130年,2042年
日本,札幌
东京骚乱后约10小时
雨停了。这场席卷了日本大半地区的暴风雨落下了帷幕。对于一些人来说,雨在他们的睡梦中飘然离去,对于另一些人,则是无眠之夜最好的陪伴。
艾迪·卡兰基拉开了窗帘。头顶太阳正高挂,外面的冰雪王国一夜间消失不见,窗上的雨珠还挂着,眼中远处的城区似乎还沐浴在朦胧的水汽中。一次突然的暴风雨后,脚下本就僻静的小巷显得更加清寂。
两天的适应,艾迪逐渐调整好了生物钟,一觉醒来,整个人神清气爽。看了下手机上面的时间,现在莎曼他们估计应该在吃早饭了。他一边收拾好房间,往卫生间走去,一边想着昨天村上野明透露的情报。
棱镜在十多年前,于日本东京成立了一家分公司,负责亚洲部分地区的经营与销售管理,还有部分新兴科技的研发工作。表面看似风平浪静,暗地里实则不停打压新世纪在亚洲的分部,试图将日渐崛起的新世纪扼杀在摇篮之中。奈何新世纪这边也不是吃素的,一直进行着有力回击,顽强发展。
这样的僵局一直持续到几个月前。之后新世纪方面收到线报,得知棱镜在秘密进行一场秘密实验,村上野明等人开展了许多工作均毫无进展,他们的情报封锁实在严密,犹如一堵不透风的墙。唯一的情报指出,他们似乎在进行有关某种新能源的研发工作。
棱镜开发新能源是他们的分内工作,毕竟是一个进行新兴科技研发和生物制药的公司,这些事情倒也无可厚非。但这没逃过新世纪的眼睛:既然是开发新能源,为何会如此严格保密呢?棱镜大可以借媒体之手让自己的股票再次升值。新能源一旦开发成功,是世界的宏福,也是自己的聚宝盆。
诸多怪象笼罩在它的上头,久久不能散去。秉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与棱镜抗争到底的精神,新世纪分部投入了很多人力物力,最后只得到了一点信息,那个实验室就在日本某处,但到底在开发何种新能源他们无从得知。只有唯一安插在棱镜内部的线人,代号“狐狸”的人知道一切了——就连棱镜在进行有关新能源的实验的事实也是他冒死提供的。
可惜他的身份暴露了。在这之前他掌握了很多重要情报,可下落不明。最后一次与分部联系时,他便说明自己即将暴露,留下一句“天使的尼古丁,借我一根数据线”,草草结束了通话。分部相信,他依然活着,并且就在东京某处躲藏着,可无从考证,唯一的线索就是那句想不通的话。后半段或许是与狐狸的接头暗号,可前面那句是什么?
这难倒了分部,一时半会儿还参透不了这句话的意思。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等他们搞清这句话,棱镜带人袭击了新世纪分部,之后的事情,他们都知道了。
艾迪洗漱完毕,走到一楼的餐厅,却见莎曼两人面容惆怅。托比痴痴看着今天的新闻,莎曼则是机械咀嚼嘴里的面包。
“怎么了?”艾迪感到奇怪,拉开桌子前的椅子坐了下来,抓起一片面包。还没等他咬上一口,莎曼的话让他眉头紧皱。
“你自己看看新闻吧。”
艾迪扭过头看向桌上的浮窗电视,电视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一个穿着正式的主持人表情平静的讲述今天的头条:
“······在日本警方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发言人表示有关棱镜公司和市政厅遭受恐怖袭击一事,警方已开展全面调查,同时宣布未来三天将对东京进行戒严,彻查所有出入东京的流动人口,并着手加强公共安全。而就在发布会结束后不久,‘流沙’组织在网络上发布视频,宣称为该次恐怖袭击事件以及在美国的恐袭负责。此视频也引起了世界范围的恐慌。这已经不是该组织第一次发动恐怖袭击,各国政府纷纷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会尽全力保证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那是什么?”艾迪险些没握住手里的面包。
“我可不清楚,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事实上,我们曾经调查过,但根本没有线索,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空挂着一个恐怖组织的头衔。”莎曼说道。
托比回过神来,简明扼要回答艾迪的问题:“昨天晚上,有人袭击了棱镜在日本的办公大楼和日本市政厅。”
“估计是棱镜伪造证据杜撰出来的,借舆论来转移政府注意力,也只有棱镜干的出来了。”莎曼把手里剩的半片面包塞进嘴里,温热的牛奶也没喝上一口就匆匆上楼。
艾迪没多少心思吃早饭了。昨天晚上发生在东京的恐怖袭击,背后的真相是怎样?这件事情肯定与新世纪无关,如果是棱镜在自导自演,他们意欲何为?又是什么东西能值得他们不惜代价在东京闹事呢?
一系列疑问浮现在了艾迪的脑子里。想要知道背后的一切只有一个办法了——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莎曼已是一身便装,来到了他们面前。
“走吧,我们去东京。”莎曼拍了拍腰间的挎包,是个牌子货,一身打扮让她看起来像个年轻的富婆。但事实上,那不过是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仿制品而已,细看还真不一定看得出来。
托比显然有些看痴了,碰到嘴唇的粥差点洒在了自己的裤子上。的确,此时的莎曼褪去了战士的姿容,也颇有几分曼妙姿色。他很少见到她这样了,上一次还是多久来着?
“看什么呢?”
莎曼的话让托比清醒过来,连忙几口粥咽进肚皮,擦干嘴跑到自己的卧室。艾迪则依然目不转睛盯着她全身看。腿上的黑色连裤袜上有淡淡的反光,那头秀丽的长发依然扎着,还有那西方美学中带着一点东方神韵的漂亮脸蛋·····
“喂……”一句幽怨传进了他的耳朵里,“看够没有?”
艾迪猛地醒悟过来,立马明白自己的失态,他摸着脑勺,傻笑两声。
“站在那里傻笑干嘛?还不快去准备行李!”
“哦哦哦……”见莎曼愠怒的表情,口中说出又并不打算追究的话,清楚她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的艾迪自然不会再讨没趣,小跑上楼,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他轻松自在的表情一下子沉重起来。疑惑着坐到床上,脑海里浮现的是刚刚的场景,尤其是莎曼那时候的神态。
刚刚她的样子,就好像是以前的自己认识的人一样,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哪怕只有一瞬间。
……会是谁呢?
······
几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东京城区外的高速公路上。自昨晚遭受恐怖袭击,东京一时没法平静,受到东京骚乱的影响,警方在城区外围进行戒严,并仔细核实任何出入人员的身份,防止恐怖分子浑水摸鱼。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来往交通。虽然动用了无人机和机器人协助识别,但并没有太大减轻拥堵情况。
艾迪三人开始有点坐立不安。自己屁股下的小轿车——分部给的,前面望不到头,后面见不到边,卡在了一堆车子中间,艰难的随车流而行。
负责开车的托比又点上了一支烟。这已经是他抽的第四根烟了。打发无聊时光,烟可是极好的。他探出脑袋,看了下天边挂着的太阳,又缩了回去,夹着烟的手叩着方向盘。
“真不知道要堵多久。”艾迪抱怨一句。副驾驶座上的莎曼只是沉稳着玩起自己的手机,反正他们来到东京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应对警方的盘查和突发状况。
据村上野明所述,东京也有新世纪成员驻扎,规模不小。是分部结合当前局势,一阵决议过后在东京建立的下属基地。基地的位置在出发前已经跟村上野明问好,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只需安心等待进城即可。所以她并不慌张,也不焦急,这些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艾迪咳嗽一声,拉低头上的帽子遮住面容,蜷在后座的角落,头靠门上打算小憩一会儿。没人知道会等多久,不如养精蓄锐,好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半个多小时后,他们一行人来到了检查关卡,几十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和武装机器人正在进行盘查。很快轮到他们,先是一架无人机在车子上方盘旋,进行全面扫描,接着是一个真人警察上前察看他们的证件,这些他们都已经准备充分所以顺利通过了检查。
临走之际,那个警察友情提示这些天少在街头走动,保护自身安全,他们笑着感谢他的提醒,缓缓驶入了通往东京市区的高速路。
不多时,他们置身在了一片钢铁丛林之中。在袭击之后,这里已经没了原先的热闹,冷清之余是莫名的人心惶惶。有些店铺受到袭击的影响已经关了门,没多少人出行在外,车流量也少了许多,倒是警察多了起来,街边的警察全副武装在路口执勤,不时有警车从他们身边开过,警用无人机在高楼大厦间乱窜。
“现在该去哪?”托比问道。
“去基地。不过行踪要隐秘,别太过招摇。”莎曼收起了手机。
托比正开到一个路口,听到莎曼的指示他立马打方向盘往左拐,向着村上野明给他们的基地地址驶去。
当托比开着车来到目的地,几人不由得有些吃惊。那里屹立着一家日式拉面店,店名叫“老牌”,四周则是大大小小的店铺和楼房将其围拢在中,这片街区唯一的餐馆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托比找了个停车位将车停好,三人慢悠悠下了车,走进了拉面点。
不大的空间,简朴的装饰,两旁桌椅整齐摆好,桌上放着各式调料和数十双筷子,有几个人正在享用可口的拉面,最里面的收银台后面正站着一个戴着厨师帽,身系围裙的中年男人,旁边的门帘后不时有蒸汽冒出,空气中各类拉面的香气混杂弥漫。
看到顾客上门,男人堆着笑脸走上前去,“欢迎光临老牌拉面店,这边坐。”
顺着男人的手,他们几个人坐在了一张桌子旁边,男人递给他们一份菜单,“几位想吃什么,这上面都有。”
莎曼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搁在桌上,看着菜单上面一长串的名字和图片,思索片刻后说了一句:“给我来一份鱿鱼拉面,要那种北海道的鱿鱼。”
男人眼里闪过狡黠的光,但笑容依然挂着,“真不凑巧,女士,北海道的鱿鱼已经缺货几天了,能不能换种鱿鱼?”
莎曼一拍桌子,“这不行。今天我必须吃到北海道的鱿鱼!”
“这······”男人为难的眼神在他们三个身上飘来飘去,“你要不相信的话,可以跟我到厨房看看,要是没有的话,麻烦你换个口味行不行?”
“行。”莎曼说完便站起身,扭过身子跟上男人的脚步,背在身后的手快速比划了一下。那是做给艾迪他们看的,意思是跟上。
托比没有犹豫,径直跟上去,艾迪紧随其后。
拨开门上的挂帘,他们走进了厨房,里面正有人在忙碌个不停。男人带着他们来到放着海鲜的鱼缸,各类海鲜还在水箱里活蹦乱跳,输送氧气的管子正常工作,冒着气泡。
“你好,莎曼。很高兴再见到你。”男人没了刚才的无奈,笑着伸出了手。
莎曼同他握了握手,“说起来,上次见面好像是几年前的事了吧?”
艾迪的胳膊肘戳在托比的手臂上,“他们认识?”
托比摇了摇头,剃过胡子的脸让他看起来精神多了。
莎曼与男人寒暄了两句后,开始为双方彼此介绍起来:“小林,这位是艾迪·卡兰基,另一位是托比·昂斯,是跟我随行的同伴,都是自家人。艾迪,托比,这位是小林知祝,以前我跟他共事过一段时间。”
小林知祝伸出了手,“初次见面,幸会幸会!”
“不敢当。”艾迪握了握手,“还请您多多关照!”托比也礼貌握了握。
“说真的,我还真没怎么看出来是你。”莎曼笑着对小林知祝说道,“这才几年啊,差点变得我都没认出来。都是朋友了还对什么暗号?”
小林知祝想了想刚才的一幕,回应道:“这不行,流程还是要走的。毕竟我也是刚刚认识你的朋友,谨慎点好。”
莎曼点点头,这倒也是,现在局势紧张,保险起见还是要验证身份的。
“你们饿没饿,要不要吃点东西?”说着,小林知祝便打算招呼自家厨师做几碗拉面。莎曼只是笑着拒绝:“不必麻烦了,来这里之前我们已经吃过了。我们这次来是有些事情想找你们探讨。”
小林知祝的笑容消失不见,严肃着朝他们一挥手:“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
棱镜日本分公司办公大楼外围,从昨晚开始便已被警察全面戒严,那个被伊莎·莱蒂娅撞破的大洞依然还在,一架警用直升机刚刚从旁边飞掠过去。公司内外人心惶惶,但也有乐观之人拿昨晚的事当闲暇笑谈。
躲在一栋住宅楼里的伊莎·莱蒂娅拉上了窗帘,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会找到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