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苏州学聪明了,不再在母亲为难唐纪柔一事上多做计较,更是对上次之事只字不提,只当是一个误会,而且自打这件事过后,柳苏州和母亲柳白氏以及和小妹柳芝州的关系缓和了很多,因为他心里明白,若是自己因为此事和家中闹得太过僵硬的话,母亲一定会更加恼火,继而将所有的过错再次归咎在唐纪柔的身上。
母亲的可怕他已经彻底领教,这样的事情万万不能再发生了。
这一日,柳白氏将柳苏州叫回了家中,原因是想和他商量一下柳芝州的婚事。她认为柳芝州的年纪虽然尚小,但眼下时局不稳,如果不觅得一位好的夫婿,只怕好人家都会被其他人家挑选完了。柳苏州听闻柳白氏的一番盘算后觉得不无道理,而且他早早就为柳芝州准备了还算丰厚地嫁妆,足以让她体面嫁人,即便是日后在婆家受了一番委屈,这笔钱也能让她过上不错的日子,不过这一切都是瞒着柳白氏偷偷准备的。
“母亲,可有为芝州物色到合适的人家?”柳苏州预感母亲的眼光不会太好,因此心里油然而生了一种不祥地预兆。
“有。”柳白氏慢悠悠地说道,“是田秀才。”
柳苏州心里咯噔了一下,田秀才这个人他是知道,也是了解的,踏实本分,又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有田产,而且田秀才的母亲也是一个慈祥和蔼的长者,芝州嫁过去的话肯定不会受任何委屈,他们也一定会看在自己的情面上对芝州格外关照。但柳芝州对这门亲事一定会非常不满意,因为田秀才是一个跛子,他幼年发高烧因此留下了这个后遗症。
柳苏州没有说话,看了母亲一眼,心里有诸多意见和不满,柳白氏看出了这一点,因而冷笑了一声,沉沉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觉得田秀才配不上芝州,对吗?”
柳苏州说话也毫不客气,“母亲既然心里明白,又何必多此一举开口问我?您真觉得和芝州之间的矛盾还不够多吗?”
柳白氏嘴角抽动了几下,心中隐隐有些不快,有种被人说中心事的感觉,“怎么,你觉得我是有意而为的?”
“那不然呢?”柳苏州对母亲柳白氏的安排感到十分恼火,“芝州可以配上更好的人家,再过几年,我自然会为她安排一门不错的亲事,又何必急于现在。”
“你懂什么?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她这样的人能够找到田秀才这样的人家已经算是上天垂青了,又何必好高骛远,去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柳苏州听闻之后更是气恼,他本就因为母亲多年来对小妹柳芝州的不公感到气愤,如今更是因为这样一门亲事感到愤懑,“母亲!我还是那句话,您扪心自问,您究竟真的是为了芝州好,还是在泄私愤,我说了,杨潇然是杨潇然,柳芝州是柳芝州,不能够相提并论,您这么做实在是太过分了。”
啪的一声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柳苏州的脸上,有生以来,这还是柳苏州第一次挨打,印象里,母亲从来都只会打芝州,从来不会打自己,这还是头一次。
柳苏州既然已经开口,那么就已经为此事的后果做好了心理准备。
“柳苏州!你可还记得我是你的母亲,你这么跟你自己的母亲说话是想造反吗?谁给你的胆子!”柳白氏的声音瞬间提高。
提起“造反”两字,柳苏州心里有几分心虚,他的确是想造反,可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更多的人···
“我没有这个意思···”柳苏州轻轻垂首,并非是在低头认错,而是顺势掩去眼里的心虚之色。
见柳苏州有了低头认错的态度,柳白氏心情好转,也不愿母子二人之间的关系太过僵硬,“我确实是为了芝州好嫁一个本分踏实的人家,这就足够了,那田秀才长相是普通了一些,又是跛子,但绝对适合成亲过日子,绝对不会让芝州受到任何委屈,这点你放心。“说着,柳白氏嘴角酿着一层浅浅的笑意,她觉得自己的这个安排还算不错,即便芝州不会太过心满意足,但也不会有太多的不满。
“您还是问问芝州意见吧,毕竟这是她的婚事,您就算是为了她好,也别太违拗她的意思了。”柳苏州沉沉道,他从衣袖中掏出一根冰凉的玉簪,玉料是他选的,造型是唐纪柔亲手设计的。唐纪柔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情责怪柳芝州,反而十分大度,以德报怨。
“嗯。”柳白氏这一声回答的极不情愿,“母亲,儿子还有要事在身,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得去找周大哥和周二哥商量一下公事了。”
“好。”柳白氏长舒一口气,“我也累了,需要休息。”
柳苏州从家中离开时,在路上遇到了捧着几块布料回来的柳芝州,柳苏州现在巴不得躲着自己的这个妹妹,他实在觉得对不起芝州,这些年自己和母亲亏欠她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不计其数,多如牛毛。柳苏州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实在是笑不出来。
与此同时,柳芝州也从哥哥的表情中明白了什么,家中有事发生,而且,绝对是和母亲有关,保不齐还和自己有关,不然哥哥在见到自己之后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二哥哥,母亲是不是说了些什么?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这是柳芝州最先想到的一点。
“母亲为你安排了一门婚事,你回去和她商量一下吧,簪子我也留给你了,是根玉簪子,回去记得放好。”柳苏州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不敢看柳芝州的眼神,他只能在心里对她默默无闻的说了一句:“抱歉。”
母亲将对杨潇然的怒火全部发泄在了柳芝州的身上,他做不到坐视不管,但也只能这样。
柳芝州还想再说什么,可柳苏州只丢给她一个意味深长的背影。
到家时,柳白氏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见柳芝州回来,柳白氏露出难得的欣慰笑容,咧着一口整齐的白牙,眼角堆着亲切的笑意,“芝州,你回来了,看看母亲给你准备的嫁妆。”这笑容的确是柳白氏发自内心的。
其实,不知何时,柳白氏对柳芝州产生了怨恨,开始的时候,其实是不恨的,不止是不恨,甚至于,其实是千般宠爱的,可是直到她发现柳芝州的眉眼愈发地和她的生母杨潇然相似的时候,恨从心底,开始疯狂地滋长蔓延,继而演变到了现在这种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和程度,她也在极力压制着。算命先生说过,她女儿缘浅薄,因此膝下眉没有女儿,可是天意弄人,她偏偏得了一个女儿,而且还是她的敌人杨潇然的女儿,她恨她抢走了自己丈夫的宠爱,夺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应该享有的父爱,甚至还连累了自己,让自己过上了现在这种清贫,甚至是穷困潦倒的日子。这种情绪在柳白氏的心里反反复复,经年累月,犹如一张巨大的网。
“婚事?我还不到婚配的年纪,不知道母亲为我安排了一户什么样的人家?”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柳芝州还是非常期待的,哪个少女不怀春?
“是田秀才。”柳白氏轻轻说道,但心里她也不知道柳苏州对于自己安排的这门亲事作何感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她不会满意田秀才这个跛子。
“您说什么?田秀才···母亲,你是让我嫁给田秀才,我没有听错吧?”柳芝州难以置信,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田秀才这个人她也是知道的,当初还是他将自己从流氓的手里救了出来,这一点她的确心怀感激,但绝对不能够用余生,用婚姻大事来偿还,她怎么能嫁给一个跛子?
“田秀才虽然是一个跛子,但是为人好,又有学问,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受委屈,我相信他一定会竭尽所能给你最好的照顾,你不是一直想学读书写字嘛!田秀才刚好可以教你,他有的是耐心,家中又有田产,你嫁过去不会让那个你吃亏的,放心好了。“除去跛脚这一点,柳白氏实在是想不出来柳芝州对田秀才哪里不满,这个小小的缺点也算不了什么。
“母亲!你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瘸子!”柳芝州积压多年的怒火在此刻终于爆发了,她早就有这种感觉了,母亲这是在有意羞辱自己,“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把家中所有的一切都留给了二哥哥,你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他,我可是你唯一的女儿啊!”
唯一的女儿,柳白氏冷笑了一声,她原本是没有女儿的,若不是一时心软,她早就在柳芝州出生的时候就将她掐死在了襁褓中,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芝州,你看看你自己的条件,田秀才已经是一个不错的人选了,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这门亲事,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事情都已经定了,十日之后,田家会亲自上门迎亲。”柳白氏丢下这话之后便离开了这屋子。
泪瞬间滑落,柳芝州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