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天光大亮之后我依旧还是在榻榻米上昏睡感受到头颈传来的不适感我努力调整了一下姿势以便再次入睡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一下子坐起来
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这个空空如也的房间没有时钟不知道现在几点我头痛欲裂勉强坐起身来窗外天气晴好十字路口依然繁忙我注意到对面原来开着一家小店门口挂着一面小旗子写着一个红色的“冰”字被风吹的一摆一摆像是樱桃小丸子里的那家刨冰店旁边的那台自动贩卖机前一个男子正在投币
店门口放着一些渔具还有吊杆和一些渔网估计是家经营钓具的小店高松靠海想想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无心再多看几眼转身去冲凉还好热水器是温度控制和我家的一样我把温度调到了42度好好的洗了一把澡
不顾毛巾是脏是旧我也自顾自用了起来洗完澡感觉一身轻好像昨晚的酒气和彷惶也被一并被冲洗掉一般让人清爽无比我正准备整理昨晚被放置在一旁的行李忽然耳边响起了敲门声
“明桑明桑在吗我是周韵！”
短暂的敲门声让我一阵错愕仿佛还沦陷在酒精和现实中没有脱离出来我理了理思绪脑中浮现出小猫那张洁净妩媚的脸
套上了昨晚沾满浓浓酒气的衣服急匆匆的去开门她早已站在门口穿着一身素色的T恤牛仔短裤人字拖鞋头发挽起来脖颈颀长竟让人产生眷恋之意我撇开了其他想法和她打招呼
她朝我微笑表情甚是从容
“早上好”她用日语对我说
“早上好”我也回答她
“睡醒了吧！走我带你去附近的超市买些生活用品社长关照我要带你熟悉熟悉附近的环境”
“哦等等等我换件衣服”我希望她没有意识到我的下半身只有一条内裤急忙关上了门
“快点啊！我在楼下等你！”轻微的下楼声从门外传进来
我吐出一口气暗自庆幸她应该是没有察觉到的立即从行李箱里翻出几件衣物换了上去待我下楼她正跨着自行车双手趴在龙头上东张西望
“你起的这么早啊！”我刻意搭话生怕她主动想起刚才的画面
“这还早！都10点了诶！我衣服都洗好扫除都做好了！是你起的晚吧！满身的酒气！”她抱怨着说道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型的钥匙丢给我
“这是什么钥匙”我单手接住问道
“喏你的自行车”她指指我旁边
我才发现我的楼下停着一辆黑色的自行车靠着旁边一家新闻出版社的墙壁
“这。。。是我的？”
“对啊哦。。。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她递过来一个黄色的信封薄薄的没有封口
我打开一看是陌生的纸张上面有着日本人的头像印着1万元一共有6张
“钱？！”
“6万元这是你第一个月的实习津贴省着点哦！这里的钱很好用”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看上去有些不善
“走吧我带你去附近的超市”她用力蹬着自行车向前骑去我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她已经骑出了老远纤瘦的身影和高高的马尾在后边一晃一晃甚是扎眼
白天的街道和夜晚大有不同但行人却是寥寥大多是骑着自行车的中年妇女偶尔有车呼啸而过街道干净的看不见一点垃圾我边骑车边找寻香烟屁股的踪影一段路过后却毫无收获我紧跟着小猫不一会便和她并行起来她神态自若好像是在享受着什么一般悠然自得临街的店铺安静的伫立门面干净微分拂面让人心生安逸我不时四周张望像是第一次进城的农村人
“快到了就在前面！”我们停了下来遇到了红绿灯但是没有车驶过等的话只是白白浪费时间若要是在中国大多数人会选择直接穿行而过我也不例外
“没有车走吧”我顺势要往前蹬去
“要死啊你！乱穿马路！被警察抓到要罚款的！”她下意识拉住我的胳膊阻止我前行神情甚是着急在我看来有些好笑
我被她拽住不得不停下来
“不至于吧又没车”我反驳她道
“会有警察抓的抓到可要罚款我可不想冒风险你又不赶时间急个什么劲！”
我不语和她一起等这个红绿灯就在信号灯要转为绿灯时一个穿着警服的男子从一旁悠哉的骑了出来还不时打量我们小猫朝我看看做出一个“你看是吧”的微妙表情随即又向前骑去我得知落败便悻悻的跟在她身后
还真有抓乱穿马路的！我不禁想到
超市的名字叫马路那卡具体什么意思小猫也不知道应该是一个商标的专有名词不带任何意义就像雪碧一样
这里的超市和中国的没有太多区别只是门口的空地停满了自行车让我不禁感叹他们的节能减排做的是如此之好让我们望尘莫及我在进门前又仔细寻觅了一下周围依然没有看到香烟屁股的踪迹倒是在门口看到了放有吸烟处的小牌子几个男子站在那吞云吐雾我寻求未果便随小猫进门
和中国的超市不同它们的购物车分大中小三个尺寸顾客可以根据自己的洗好而进行选择当然也有手提的篮子小猫让我推了中等的购物车说是东西可能会很多保险起见不要推小的她自己则是提了一个篮子我像走马观花似得看着货架上的商品对照着实物再看下面的名字
“菠菜”不会读“生菜”不会读“橘子”不会读“寿司”终于遇到一个会的我有些欣喜突然产生了莫名的求知欲于是看到一个便问小猫这个这么读大多数时候她能回答的上来当然也有她不知道的时候她勉强读出来但是告诉我这只是按音读来的不一定准确我和她在半路分开她是有目的而我则是要在这乱逛中寻找一些必需品大概观望了一整圈后我突然发现一个现象就是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按个来卖没有所谓的称斤缺量番茄苹果梨橙青菜葱黄瓜土豆甚至是姜全都明码标价的显示着数量一这让我有些惊奇也就是说超市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打好了价钱你只要负责做决定买或不买
不用再挑三拣四的称分量算单价合不合算我想这也许是发达国家的一种制度吧垄断了类似于菜市场的份额（小猫告诉过我日本没有所谓的菜市场最多也是集市）直接从农民手里把蔬菜放在货架上省去了太多的环节从而让新鲜度和食品安全也有了保证这也是我们所要学习的吧
我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对日币换算过后的价钱依旧耿耿于怀一大包方便面折合人民币要将近30块一条毛巾要10几块更不用提大米和油 4位数的单位换算过后依然让我下不去手我徘徊了好久看见小猫也正站在一个货架前犹豫不决
“这是什么不贵啊这么一大包！是吃的么”我问她
只见她的脸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意味憋了好久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我看了看商品的名字全是片假名也就是外来语由英语翻译而来我不懂于是继续纠缠她
“卫生巾！”她小声的说道生怕别人听到但我觉得就算有人听到也不会有人听的懂
“没文化！”她又补了一句
但我自知犯了禁忌悻悻而去再回头望却已经看不到她的身影了这个小插曲算是给我上了一课没文化诶真的是很可怕
我在再三的踌躇中还是买了一大车的食物和生活用品毕竟日子还要往下过这是无可厚非的老远就看见小猫在收银处等着我看见我表情甚是微妙最后还是低下头去像是一个自知犯了错的小女孩一般看着收银员一边扫描一边说着各种物品的数量一件两件一件两件我突然想起来小猫的那个物品也是这样过得吧顿时又觉得好笑起来
我买了新鲜的蔬菜瓷质碗筷鸡蛋脱脂牛奶一些换洗的棉质内衣裤还有牛肉和鱼类当然也包括各式的油盐酱醋大米和橄榄油等等一共花去了将近6000日元我下意识的换算成人民币 400块不到
我拎着两大袋的东西走向我的自行车思量着如何将它们捆绑好一路骑回家大米该放在车后用用绳子加以固定以保持平衡重一些的油盐之类要放在自行车的前筐和后面的大米形成呼应那些零散的小物件便可以吊在车龙头的两边不会觉得吃力我忙完早已经是满头细汗
忽觉生活化的气息沾染了一身不知不觉中我也已经跨进了真真正正的日子里了也要精打细算要前思后虑容不得一点懈怠
小猫东西不多早已经放进了车篮里
“走吧我请你吃饭！”说完随即便蹬了出去她的语气颇有些大人原谅小孩的意思让人不得要领从起床到现在我连早饭都没吃又忙了一通肚子也早就空了我们一路骑一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对了从明天开始 8点上班去会社的路已经知道了吧中午饭你可以定那里的便当 350日元也可以自己做好了带过去那里有微波炉和冰箱一般情况下是工作做完就可以下班了但如果遇到忙的时候就要视情况而定”
“视情况而定。。。是几点？”我好奇道毕竟日本人是以工作狂来定义的加班加点压力大是普遍情况
“嗯。。。现在的记录是11点半吧！”她悠悠的回答道
果然不出我所料但这个点我觉得还是在人性范围内的没有出格但我不会想到后来会出现到凌晨两三点的情况然而那时小猫也早已回国了她也是不知道的
“到了四喜呀”她停下车来
我发现这家店的店名我居然明白直译过来就是喜欢家的意思但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后这家日本连锁的平价店居然把分店开到了上海而取名为“食其家”让当初回国的我看到后一阵错愕和感慨
“诶？！就在我家楼下不远嘛”我一阵惊喜
“恩是呀这里价廉物美了也比较适合中国人的口味”
我们停好车走进去欢迎光临的语调如期而至冷气瞬间把我们的毛孔收缩了好几倍感觉无比舒爽坐定一杯冰水就送了上来菜单在我们前边摆放着决定好了就可以按桌上的小灯服务员就会过来一切都设计的无比巧妙和人性化
经过了上次的菜单这次我已经有些摸入了门道分得清大中小和mini 的区别还有套餐和单点我要了牛肉盖浇饭和4个炸鸡块小猫则点了一个海鲜盖浇饭加味增汤
吃完临走前她又再次叮嘱了我明天8点要到会社让我不要迟到我应声点头朝着自己家慢慢悠悠的推去
忽然发现我已经称呼为那个地方为自己家了
整理完买来的东西之后冰箱也终于被形形色色的食物所塞满有强迫症的我看着冰箱顿时舒爽无比厨房里浸泡着洗过的蔬菜电饭煲里传来淡淡的饭香地上购物后的塑料袋白色的小票被放在桌子上我翻开自己的行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条我从上海带来的红双喜趴在窗台点燃一根烟尼古丁的味道从鼻腔进入到肺里轮转了一圈后再吐出来时近黄昏更让人倍感生活的基调就这么缓慢的铺展开来厚实贴切
吃晚饭我便先行淋浴冲洗掉一天的疲惫后又趴在窗台上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习惯或许进化成了瘾便是很可怕的事
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我的视角正好能够瞧见驾驶座里的人虽有些不妥但我却看的津津有味男人女人有打电话的看杂志的抽烟的化妆的再后来这成了一个我的深夜消遣在我看书背单词疯掉之际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周韵的工作是如此的复杂繁琐甚至让他人感觉到厌恶也不会想到她在心力交瘁大家彼此机关算尽后还能有一颗释怀的心这点是我由衷佩服的因为直到最后我也做不到这点
第一天入社我便跟着板東和一个叫马场的男孩子一起工作说是工作其实也就是帮着他们打打下手搬运一些原料整箱整箱的冰冻虾数十公斤的各种海鱼把它们清点之后再按顺序放进原料库快速冷冻那是一个零下三十几度的冻库大概有15个平方左右顶上有一盏小黄灯每当冻库的门被自动虚掩上里面就会变得昏暗无比再加上冷风口呼呼的往外吹着霜气我被冻的双手双脚都几乎没了知觉只知道跟着马场进进出出做一些简单的传递和整理中间偶尔会记住一些鱼类的长相和名字他的动作尤其缓慢好像一切事情在他眼中都会变得有条不紊循序渐进一般就连刺骨的寒冷他也只是屏气默不作声通常是和我在里面待了很久终于整理完毕后出来后跳三跳说一声萨摩一（好冷呐）而我则是拼命的甩手和跺脚恨不得整个人能浸到开水里去
颇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在里面配合他温水般的性格我觉得也是形容的恰到好处
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日本男孩 18岁也的的确确有着我觉得日本男孩该有的性格说话绵软如水行动小心并且迟缓谨慎无论工作时被人怎样呼来喝去永远都是“是是是我知道了马上就来”丝毫没有脾气再万分火急的事他都可以首先先沉静下来然后再按照他自己的节奏开始来处理有时和他说话会觉得累
但我知道他是一个善良的人可善良的人在剧本的一开始都不会有好戏份这是一个悲伤的隐喻虽然我也不想
我那一整天就紧随着马场帮他清点冻库的原料进进出出我也忘了我的双手麻木了多少回又灵活了几回那盏昏黄的小灯好像是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一看到就会忍不住哆嗦而板東则会迈着她的小碎步手里拿着笔记本和笔不停得和我说这个叫什么鱼要怎么加工怎么包装如何出货这个又叫什么鱼产地是哪里如何分辨它与相似鱼类的方法好像我成了她的接班人一般事无巨细的交代着大小事宜生怕漏了什么且除了我在冻库之外她就会在我周围对我进行指导说明补充甚至强加性的记忆两只手背在身后不停得说着平滑柔软的日语我被她弄的有些手足无措本来就被冻的似乎有些迟钝的大脑又不得不飞速的转着和她勉强交流一天下来反而觉得我的口语竟硬生生的顺了许多那些不知道的语句单词在一天之内重复了太多次太多次又是在高压之下以至于就这么像打字机上的白纸一样被活生生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打了上去尤为显眼深刻
黄昏十分我推开后门偷摸着跑到外边抽着一根烟正巧发现原来会社门口的旁边放着一个圆筒形的立式烟灰缸于是边抽边朝那边走至少不用发愁等下烟头丢在哪里我坐在一排木质的小板凳上佝偻着背傍晚的风不经意刮过来让人感到一天的余热不久后就会散去我转动了一下头颈活动一番深吸一口气
夏天快过去了吧我这样想到
快结束完一天的工作时小猫跑过来把考勤卡递给我对我说从明天开始上下班就要打卡了一个月的总小时就是工资让我切记不要忘了我应声点头顺便问她今天几点下班
她说你可以下班了今天第一天让你轻松一些
我感激的看着她对她说这样都算轻松？我的脚和手已经在冻僵和解冻之间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了
她说好好跟着马场吧以后的路还长着呢说完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真是媚到了骨子里而她的那个微笑真是像极了一个反派留了后路的样子任凭我怎么挣脱都逃不出去
骑车回到家我早已是身心疲惫躺在床上环顾着空荡荡的房间竟是如此的安静反倒让我想念起在家的日子总有一些生活琐碎的声音环绕在身边自来水的声音木地板上来回走路的脚步声窗户被风吹得来回晃荡的声音模糊的絮叨声温暖并且熟悉我望着天花板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决定出去吃饭抓上钥匙和钱包便下了楼街上的风更加自然通透让人心脾舒适对比起白天零下30几度的冻库真是温暖极了我走到了四起家准备推门进去突然发现原来马路对面还有一家店红彤彤的招牌上写着“大阪王将”一看就是典型的中餐馆隔着马路也能感受到店内的一排热火朝天人声鼎沸我思量了一下还是算了吧毕竟手头上的钱要用到月底而中间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这可是在真正的过日子钱用完了也就完了
不知何时我竟也悟出了这个道理在这个没有后盾没有朋友圈没有信用卡没有人脉的国度我能依靠的唯有自己和钱任何的一个小疏忽都有可能会打乱原本就跌跌撞撞的新生活所以我还是本分些的好
然而本分并不是每天都可以在外边吃饭外食在日语里是一个名词意思就是在外边吃饭日本人把很多事情都具象化了往往一个简单的行为会有一个相对应的单词这到底是文化上的不同还是他们对事情的某种专注我不是很能理解
接下去的这一整个星期我便像一个幽魂般紧随着马场从清晨的打卡开始我便寸步不离的紧随他其他人需要作业时需要原料会叫马场隔着老远就能听到大家此起彼伏的呼喊声
马场！拿40箱金枪鱼！
马场！我要5条青花鱼！快一点马上就要出货的！
马场！原料来了！快整理一下地方！有24箱！
马场！我的这条鱼切坏了！帮个忙从原料库里再拿一条给我吧！
马场！帮我准备36箱银鳕鱼！下午要加工了记得不要太硬不然切不动！
。。。。。。
我就这么尽我所能的和他一起进进出出冻库从凌乱不堪的原料中寻寻觅觅有时冻的实在麻木了就跑到外边的大太阳底下甩甩手跺跺脚再返回过去板東也会时不时的和我絮絮叨叨却像是一个出没不定的隐藏人物有时我能几乎全部听懂便停下来和她一问一答有时不太明白她的语速又着实快了些就像是在做智力游戏大脑一边飞速旋转一边把想要说的从中文转换到日语循环往复往往一天下来骨头散了脑细胞也几乎死了再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回到我的小房间
多数时候是顺便去超市买些当晚的蔬菜和肉类半价的寿司和面包要8点以后我通常是等不到的回到家随意烹煮一下就着隔夜饭便草草下肚晚上再挑灯夜战背单词看语法读短文做阅读到睡意浓重了就去洗澡抽烟趴在窗边看马路
偶尔也会外食是实在没有心力去做饭只好铺张浪费一下吃完却又莫名的心疼起来一碗中等的牛肉盖浇饭够我在上海吃上5碗牛肉拉面再加5个荷包蛋而每次出来看见对面灯火通明的大阪王将更是把欲望生生压了下去
这也是无能为力的
临近周末我的神经也算是松弛下来想想这个星期的遭遇还仅仅是个开始又不禁有些沮丧幸好我是一个只注重当下的人所以对接下来的几百个日夜也不去担心该来的总会来而不该来的你逃掉就好了
但前提是要跑的足够快
周五我在工厂里兜兜转转由于其他人正在加工红鲑而恰好原料库也被我和马场收拾的仅仅有条出货进货也难得的没有由此能够得到安然片刻看着她们忙忙碌碌的在加工切片剖腹去骨真空有时想想不用动刀去切鱼沾上厚重的鱼腥气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哪怕冷一些也值得了
中午吃饭时我拿出自己做的便当两个炸鸡腿一些番茄炒蛋一个早晨我在全家买的海明子饭团这里的全家打着 Family Mart的招牌 24小时提供热水和座椅也贩售彩票新干线的车票和最近演唱会票各种卡类的充值还有数不尽的成人漫画。。。多数也有厕所和充电但东西比起7-11和其他连锁的确是贵了许多
我端坐在榻榻米上安静的咀嚼着不一会门被推开了大家像往常一样拿出自己的便当陆陆续续的吃起来若是在中国这个时候气氛应该是热闹的大家会交流昨晚烂俗的连续剧或是抒发最近自己的周遭互相调侃两句或是笑声此起彼伏而在这里我却看不到这样的光景是日本人民把工作看待的太过于严肃还是碰巧这里的日本人都性格比较沉默我不得而知至少板東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我的对面泡了一壶茶两腿盘起来打开她的便当吧唧吧唧的吃起来不过是普普通通清然寡淡的食物却可以被她吃的那么诱人遇到稍许大些的食物还会用另一只手来捂住嘴真的是礼貌极了
“这个都是你自己做的么？”板東吃完饭后照例和我闲聊我也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一个六十好几的老人喜欢和我这个日语生涩的小孩聊天周围那么多日本人为什么不找她们去呢难道是特意好心想让我多死掉点脑细胞？
当然此时的我还组织不出来如此高难度的反问语序只好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做机智问答
“明桑你每天回家干些什么”
“看书学习”
“只有这些不看电视吗”
“没有电视”
。。。
对话无疾而终没有人接下去也就没有人回答人与人之间对话的模式就像是这样带有粘着性你一言我一语聊至兴起便滔滔不绝把酒言欢若突然思绪纷乱言语有一方戛然而止对方也就可能心领神会于是就点到为止
更何况当下语言的障碍如同壁垒要轻易跨越谈何容易于是我就这么每天攀附在这个壁垒之上小心并且莽撞的前行着哪怕头破血流掉落至底都是心甘的
此时我正在和板東头脑风暴门嘎吱一声被打开了我一抬头就看到小猫那张脸疲惫的如同一根苦瓜微皱着眉头两旁的头发垂下来紧挨着脸颊但不知为何我却觉着好笑可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使我觉得他人的不开心会使我加倍的开心想来也是一种怪癖
说起来我还从未在中午吃饭时看见过小猫有好几次抬起头来观察吃饭的人群却往往没有她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毕竟她是我唯一能用中文说话的人
看不到她就意味着我又要头脑风暴。。。
她挑了一个没有人的桌子打开饭盒一个人安静的吃了起来中途把发丝捋到了耳后从远处看去样子甚是落寞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和我们一起吃饭
我问板東她为什么一个人坐
她回答我不知道那个位子就一直是周韵的也没有人会坐
那我能坐过去么我问她
她板起脸你坐过去干什么不允许
。。。
我只好作罢收起饭盒起身去楼下抽烟
板東又补了一句又抽烟
我回答她对的
她的脸仿佛拉的越加长起来
一整个下午都波澜不惊出了一次货板東在旁核对数目我和马场则用接力的方式一箱箱的把它们搬运到卡车上有好几次因为我的失误差点砸到板東使她非常生气也离我稍许远了一些
我对周末的期待尤为显著所以心情也是格外的好虽然我的小房间里除了我什么都没有但我依然还是对能休息两天有着憧憬至少能睡到日上三竿
我晃晃悠悠的骑着车准备去超市逛一会儿或许这对于身在异乡的我来说也是一种乐趣能看到一家人欢笑着挑选食材情侣们牵着手比对着零食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割引（打折）鱼类的冰柜里拿起了又放下最后摇了摇头又走了还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这些的这些多少都让我感受到了生活的质朴亲切并且舒缓
特别是一个人的周末
我思量了一下晚餐决定做的丰盛些这就意味着我要忙活好一阵才会吃上晚饭但对于我这个下了班刚还就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和计划负担的人来说真的是不值一提我闲逛了好久差不多已经完全熟悉了这个超市的地形例如蔬菜在入口处的左手边厨房用品在收银处的背后零食在油类的隔壁肉类靠近最里面
等等。。。
终于过了8点寿司和面包的半价时间我不紧不慢的往寿司柜台走去忽然发现眼前出现了长长的队伍它就这么没有任何预兆的出现了以至于我离着它只隔了一个冰柜甚至完全没有看到周围聚集而来的人群
队伍一路延伸到冰激凌那块我一看顿时泄了气等了好久的半价原来也有其他人在盼望着早知道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但那又有些目的明显像是候着半价似得好不容易排到我早就售卖的几乎一空只剩下些炸鱿鱼圈炸土豆饼和折扣力度不是很大的各种小食还有些人估计是和我一样没有排上队最后再来望一眼期盼会有遗珠但还是悻悻而归于是我又返回了我的丰盛晚餐行列
狠心挑选了两个优质的番茄折合人民币将近100块一盒鸡蛋两个黄色的灯笼辣椒一盘切好的牛肉丝一包金针菇一大盒打折的鸡腿肉冰箱里还有牛奶最后拿了一包半价的土司面包用来当做明天的早饭
拎着一大包东西把它们均匀的悬挂在自行车上背着夜色和路灯我再晃晃悠悠的骑回家中途离家不远处我看见一块红色大招牌的店上面写着我能够辨识的汉字
卖取 DVD 衣物
我留意了一下店门口的营业时间是到凌晨两点什么样的店会营业到凌晨两点？我对它产生了好奇但目前的首要任务是满足我那期待了许久的胃于是加了把劲先往家的方向骑去
忙活了1个多小时终于小小的桌子上飘出了饭菜香我略感满足的吃着什么声音都没有的房间里只有我咀嚼饭菜和筷子敲击碗沿的声响偶尔外边会有汽车的喇叭声像是怕我寂寞给我的伴奏但都显得如此生硬让我倍感空洞刚刚填饱了胃就突袭了情绪
我实在是受不了此时的空气像是在一个真空的房间里不带一点人气任何需要的生活的气息都必须通过自我散发出来这是需要有多大的演技和耐力
收拾了碗筷我便急匆匆的出门散步目的当然是那家红色招牌的店将近11点的街上没有了行人空旷的街道上只传来我拖鞋的沙沙声零星的车灯从远远的地方打过来我走了几步后呼啸着从身边开过连喇叭声都没有不知道车内的人会不会想这个时间一个男孩穿着拖鞋在大街上走是要干嘛当然或许只是一撇油门便踩了下去毫无情感的
“四起家”依然开着外边看去窗明几净暖黄色的灯光让人有温暖的感觉店员努力擦拭着桌子摆放好弄乱的调味料我继续走了大概十分钟中途又发现了一家优衣库不一会儿便看到了那家店店名原来叫“给哦”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结合下面的注释应该是一个借取DVD的地方但又有些怀疑互联网如此泛滥的今天为什么还有借碟的地方我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
一进门便是欢迎光临的说话声店员彬彬有礼丝毫没有困意我早已见怪不怪直接往里走音响里放着动感的潮流音乐应该是当下日本人气组合叽叽喳喳的曲调相反给这个寂静的时间点添了几分色出乎意料的人还不少有的提着个小篮子里面放着几张碟我环顾四周还真是所有的货架上都摆满了DVD 按类别国家仔细区分了开来好莱坞的动作的爱情的恐怖的剧情的还特别给韩剧和华语电影留出了一整排货架我开始仔仔细细的看过去凭借我的水平和猜功竟也找到了许多知名的电影虽是全日语的片假名生涩难懂但封面和主角是不会错的肖申克的救赎教父速度与激情玩具总动员七宗罪竟还有安妮海瑟薇的爱情与灵药我欣喜不已目不暇接的看着仿佛是在做一个看封面猜电影的小游戏对于曾经有一时期每日保持阅片两部的我来说倒不是一件难事我很好奇的踱步到华语电影货架十分期待这里会出现什么电影
这应该是此行最大的惊喜了我蹲下来煞有介事的看着神雕侠侣（刘亦菲版）尖峰时刻不能说的秘密十面埋伏刺陵还珠格格我一眼扫下去竟然还看到了范冰冰的苹果。。。我平复了一下心绪忽然觉得自豪起来一个在异乡半夜能看到自己国家电影的那种微妙感受是那么无法言喻颇有些爱国情结在里面虽然这个情节在此时此地或许只是一个对自我寂寞的安慰和曲解但毕竟当下这简简单单的几个面孔却让我欣然开怀
我又兜兜转转了一会发现在角落里还有一块地方但却被单独隔了开来用了半截子的布帘拉着我走进瞧布帘上印着一个鲜红的图案一个大大的18禁我恍然明白了过来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营业到凌晨两点的店怎么可能只是租借一些老电影原来玄机在这我会心一笑但却并没有冒失进去毕竟周围还是零零散散有些人的还不乏年轻的女子我还没有到半夜来租借这种碟的地步我自知徘徊在门口有些尴尬毕竟总会有人注意到我这可是关乎着我作为这里的中国人的形象我快速绕了开来走向其他货架
又回过头去重新寻找安妮海瑟薇的片子却迟迟没有头绪在第三遍扫视后终于有获
我把碟片拿去柜台和店员说我想要借这部影片接待我的是一个20来岁的女孩青春朝气梳着齐刘海发色微黄不施粉黛面容姣好我颇有些惊讶惊于她的容貌为什么要在这里工作到凌晨有一种和现实严重不符的感觉但或许是国情的不同无法理解的事就越多又或许她是来体验生活也不一定。。。我就这样勉强的为她解释道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把她那张精致的脸孔和我眼前所看到的重叠起来她制服上的小牌子写着打工小林我自此记住了这个名字以至于一有空就会来借碟
但现实是不是每一次都是她上班
她提示我还没有会员卡要持有会员卡才能租借碟片一颦一笑真是极不符合当下的画风像是从时装周里走出来的模特面孔清晰到发觉不了丝毫的生活尘土气息
我问她怎么办理会员卡
她微笑道身份证就可以了然后又多加了几句我由于不是特别把注意力集中于对话所以没怎么明白只是一个劲的是是是
我又问她我没有身份证只有在留资格卡（类似于身份证的一种专用于外来人员及研修生留学生）可以么
她一愣回答我说可以的又确认的问了一遍请问是要办理会员卡么
我点点头一边把在留资格卡递给她她随即从下面抽出一张表格给我让我填写还好只是一些简单的内容我还不至于看不懂而我一边写脑子里却还是那张精致的脸孔挥之不去
由于这张碟被称为是旧作所以只要50日元期限为四天三夜有特别的小纸条写上最后归还的日期截止是那天晚上12点超出未还的会被要求多支付一定的罚款新作的话通常较贵 200日元只有2天一夜我曾借过最后由于忘记了归还日期被罚了1000多日元。。。
我就这么拎着一个黑色的帆布袋子（是这家店给借取碟片的人专用的外边放着借取日期和归还日期的小纸条里面是碟片）在凌晨12点多的大街上往回走风吹的我刘海都飘了起来露出油油的额头我拖着鞋沙沙的声响更是显得空空荡荡才想起来我做完我的豪华晚餐后还未洗澡但又想到等下能够洗完澡再看一部安妮海瑟薇的电影又觉得十分愉悦
身心上的。
剧里的Anne抽烟酗酒并没有本色出演却露了些尺度要不是基于她和男主角在私底下的超凡友谊我想这部电影是不会成立的剧情并没有如何的出挑我完全是冲着安妮而去的和她之后的one day 相比虽然不可同日而语但也算一部规规矩矩的爱情片
我在凌晨终于看完听着片尾曲房间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记得其中有一句台词是这样的
I’m going to need you more than you need me
比起你需要我我更需要你
反复咀嚼忽觉深意之重在电影结束后我还盯着笔记本良久直到眼睛发酸才作罢
好像是无意中触摸到了某个极其柔软的地方但只是轻微的一下便像是触了电一般快速收缩了回来于是从此往后就变成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般的度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