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财神身边的美妇伸手，立刻有人给她手里递来一把峨眉刺，仿佛下一刻，她就要用这峨眉刺钉透老叫花子的咽喉。
“老爷，我来替您料理了他！”
胖财神把她的手按住，道：“既然老先生认识我，不妨说说看，我究竟是谁？”
老叫花子笑着摆摆手。
“怎么，知道却不敢说吗？”胖财神冷笑道。
“不能说，不能说，说了就要出人命的。”
老叫花子不以为然，他脸上总有淡淡的笑，举止动作也都轻快，使人如春风拂面般自在。
“你倒有自知之明。”胖财神道，“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动手杀人了。算你运气好，我还缺个赶车的马夫，就你吧。”
能够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不过胖财神看来，一言不合就动手要人性命，那是粗野的江湖浪荡子的做法。他宁愿把知道自己秘密的人养在身边，变成自己的狗，反正他胖财神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养一两个人，而且……这样岂不是更有意思？
老叫花子躺在摇椅上，轻轻敲打自己的肩膀。
“赶马驾车这活儿，我一个臭要饭的哪里会懂，万一弄巧成拙，搞出些个擦了碰了的伤，我可赔不起钱呢。”
“你不肯？”
胖财神只剩一条缝的眼睛渗出冷光，他已经动了杀心。
“不肯。”老叫花子半点面子也不给，极干脆地说，“当个叫花子，天地作路四海为家，何等逍遥快活，纵是神仙也比不了。我为什么要作践自己，放着自在日子不过，跑去给你做个牵马执镫的人下人呢？”
按住美妇的手渐渐放开，众人顿时心领神会。
摇椅边上打扇的少女与矮桌前烹茶的小童骤然发难，六只手按过来将老叫花子牢牢定在椅子上，随即美妇手持峨眉刺杀来，锋芒直指老叫花子的喉口！只听嗤的一声，峨眉刺透过椅背穿出，美妇脸上的表情立刻变了。因为摇椅上根本没有人！
那么大一个人，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
莫非那其实根本不是人，而是一个鬼魂？
少女、小童、美妇都骇然起来，即便在中午这似火的阳光下，他们也不禁生出满身的冷汗。
虽然多年没有与人动手，可胖财神的眼力劲还在。场下这些人里只有他发现了端倪，那老叫花子分明是用极快的身法，从摇椅上溜了下来。胖财神想要转身，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尖锐的兵器已经抵在他的背上！
“别动哦。”
“哼。”
胖财神闷哼一声。
毕竟技不如人，他确实无话可说。
老叫花子不动，胖财神也不敢动，两个人都静静站着。见到胖财神受制，旁边的所有人也都没了轻举妄动的胆子。
很久，胖财神终于开口。
“你是个高手……不，不只是高手这么简单。在我见过的所有高手中，也没有哪个身手能比得上你，但有一件事我弄不明白。”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出手？”老叫花子问。
“是。”胖财神直言不讳，“我自问从来没有招惹过你这样的人物，为什么你偏要跑来与我为难？”
理由当然有，可是老叫花子并不想说。他的脸上仍然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睛盯着百多步外的另一棵树。
“不打算出来吗？”
一寸诗讪笑着离开大树背后，略显尴尬地打着招呼。
“原来是你个小东西，来找小女娃子的？”
“对啊。”一寸诗貌似很苦恼地说，“都已经好几天了，连句话也不传回来，晚辈有些担心所以……总之，还请前辈见谅哈。我可真不是故意躲在附近偷听你们讲话的，我发誓。”
老叫花子点点头。
他知道茗澜和苗炤确实是走了这条路，追在牙刃背后离开的。既然一寸诗是为了茗澜而来，那么一路循着踪迹找到这里，倒也在情理之中。这样的说法完全可以被接受。
“随便坐，桌上有刚煮好的茶水，渴了就自己拿来喝，别跟老叫花子我客气。”
一直以来一寸诗都不否认自己是个脸皮挺厚的人，没想到这破衣烂衫的老前辈脸皮更厚！
瞧了瞧奢华精致到极点的桌椅茶具，一寸诗嘴角不禁抽搐，他可不觉得一个叫花子有钱买这些东西。
“前辈你看，我这赶路太急，万一满身风尘再沾脏了这些个好物件，那就太不合适了。”
“说得好。”
老叫花子看起来很开心，长满烂牙的嘴裂开，恣意大笑。那样子看起来，就像是听到了谁用最华丽的辞藻夸赞他。
“既然这样，你就暂且站着吧。”
一寸诗呵呵笑着退开几步，停在树阴里，瓦舍听戏似的，饶有兴趣地瞧着老叫花子捉弄胖财神。他看得很清楚，那抵在胖财神背后的兵器不是别的，正是老叫花自己的手指甲。
不是说指甲杀不了人。
在高手手中，一花一叶都是能轻易多人性命的利器，何况是这样尖锐的指甲。
不过无论表情、姿态或者是气势，老叫花子都不像要杀人。人若心怀杀机，就一定会有所显露，区别只在于显露于外的是多还是少。无论怎么看，一寸诗得到的结论都是，老叫花子仅仅在捉弄胖财神而已。
当然，如果胖财神不识相，真的做出什么不智的举动，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想要什么，相信我，只要你能提得出来，我就一定给你弄来。”
胖财神很平和，半点也看不出小命被别人捏在手里的紧张。他觉得老叫花子既然没有要他的命，就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金铭阁里财报无数，胖财神很自信，无论听到什么样的条件，他都能轻而易举满足对方。
老叫花子仿佛也有些动心了，他问：“什么条件都可以？”
胖财神点点头，一丝得意浮现。
任你武功多么厉害，还不是要在金银面前弯腰低头？
一寸诗把一切看在眼里。身为癸酉的腊月，一寸诗自然也知道胖财神的底细，可也正是因为这样，胖财神在他眼里更像一个自大的猴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