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裹挟着阵阵冷雨,轻轻拍打着窗扉。
慵懒的男子挑起窗上的竹帘,不远处的客栈楼下,一群又一群衣衫褴褛的饥民正热火朝天的搬运着粮食。尽管冰冷的雨水浸透了他们身上的单衣,他们还是甘愿冒着大雨将这些许久未曾见到的粮食搬回自己的家,毕竟在这战火不断的乱世里,能有一口饭吃,已是这些农夫的奢望。
男子缩了缩膀子,紧了紧身上的棉袍,便收回了目光。似乎是有些抵御不住窗外的寒冷,他又在面前的炭火炉里加了两块木炭。
火光跃起,又将屋里照亮了几分,在男子的对面,一位身着锦袍的男人,正将手中的烟袋锅探入火中,试图点燃里面的烟草。
华服男子尝试了几次,终于点燃了烟草,畅快的烟雾中,响起了他略带笑意的声音:“剑秋,你这么好心去给那些人分发粮食,干嘛不找个天气好的日子。难不成你不知道,这种天气里,粮食容易潮湿腐烂吗?”
“你这么好心,不如在我这家小店里待上几天,把粮食做成京城的美食,分发给他们。反正,我店里最好的厨子也被你的委托弄没了,权当是抵债吧。”
“哈哈,我军务繁忙,恐怕是没法给你做工抵债了。不过你也太黑心了,乱世之中,这二十车粮食,还不够你一个伙计的性命吗?”
慵懒男子瞥了一眼对面的人,语气之中多了几分不悦:“关都统,我要是把这二十车粮草还给你,你能把我那个伙计给我带回来吗?”
那位都统大人笑了笑,又长吸了一口烟,“那怕是不可能了。”
说话之间,他空着的右手握住了怀里的短刀,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忌惮。
不过这几分忌惮,倒是他有些敏感了,这家小店的老板说完了那些话,就将眼睛一闭,窝在床上的被褥里养起神来。
“这些个饥民,本就得不到这些粮食。要是让他们吃饱了饭,又不让他们忙碌起来,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连我这店都一并抢了。”
“有你在这店里,傻子才来抢。”关都统笑道。
“乱世之中,又疯又傻的人,还不是遍地都是。”
话音刚落,屋里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半晌,老板慵懒的声音幽幽响起,“二十车粮草,确实不菲。但若是想换我这店里人的性命,一百车也不够。关大人你欠了我这笔债,最好还是好好活着,有朝一日给我把债还了。要不然你就算是死了,我也要把你的坟掘了,拉你出来抵债。”
关大人笑了笑,“我当然要好好活着,毕竟洛老板你这地方,死了可就没法来了。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临死前也得把你带上,不然我一个人待在冥府地狱里,就没人跟我谈心说话了。”
“死了就是死了,还谈个屁的心。你要找死,别带上我,不如一个人趁早去死吧。”
听了这句咒骂,关大人不仅不以为意,还发出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剑秋啊剑秋,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惜命。”
洛剑秋听了这句话,睁开了眼睛,反唇相讥道:“天海啊天海,这么多年了,你还是想带着别人一起找死。”
这两句话似乎都戳中了对方心中的痛点,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连带着那一盆烧得正旺的炉火,都渐渐熄灭了下来。
良久,炭火发出了一阵青烟,彻底失去了温度。
两名男子在黑暗中对视,只有一锅烟叶发出的微光,映出了二人眼中的精芒。
“罢了。”一阵窸窣声中,关大人站起了身,“这盏茶,你替我留着,过段时间我忙完了军中的事务,再来和你喝茶聊天。”
“不必了,这茶你一走我就泼了,连这茶碗我也要拿去喂狗。”
关天海笑道:“你说了这么多次,也没见你换过茶碗。”
洛剑秋低声一笑,“喂完了狗,洗一洗再给你用,你能尝得出狗食的味道吗?”
关大人身形一滞,不过旋即又笑出了声:“我来你这这么多次,也没见你养过狗。”
“我这小店边上,就是本镇有名的狗肉馆。”
这句话话音刚落,屋里忽然亮了几分,门外秋雨的寒气瞬间闯进了这间温暖的小屋里,不过寒气之中,炉火反倒又重新亮了起来。
随着炉火渐渐燃起,洛剑秋喃喃自语道:“生死如戏,活在这世上,不过就是一场梦罢了。”
闯出门去的那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这句自语,不过这屋里的炉火,倒是恢复了应有的光亮。
门口的架子上,火光照出了一件裘皮大衣。洛剑秋走上前去,抚了抚大衣上柔顺温暖的毛皮。
“这弱智,又把外衣落在我这了。”
低头在一个盛放杂物的木箱子里翻了一会,他终于找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
那是一块木牌,上面潦草的写着一行字:店名——浮生一梦,本店专营答惑圆梦,现招聘伙计一名,食宿全包,生死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