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她们的谈笑声,一会儿之后,池珑和潘道士进去的厢房门便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从房内出来。
周萍萍是个活泼的,就笑着问道:“池总,你和大师在房里聊了这么久,是在聊些什么?”
池珑温和道:“终南山求姻缘问子嗣都是很灵验的,我又还没结婚,当然是要问问姻缘了。”
女孩子对于求姻缘一类的事情都特别热衷,当下周萍萍便惊讶地问道:“真这么灵吗?那我能不能也问问大师我的姻缘什么时候来呀?”
潘道士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直道:“事不论大小,能遇到几位都是有缘,我自然会竭诚解答一二。”
几个女孩儿都一窝蜂围了上去,为首的竟然是平时一本正经的红姐,据说红姐有个异地恋好几年的男朋友,近日就是要准备结婚了,所以弥香才需要招几个新助理的。
一时间几个女孩的调侃打闹声,各种嬉笑声不绝于耳。
林间凤倒没有凑这个热闹,姻缘这种事她一直不大相信算命,因此就打算待在一边,等几个姑娘们高涨的兴趣平淡下来。
旁边的池珑见她不凑这个热闹,问道:“怎么?你对这个没兴趣?”
林间凤还记得自己发誓了要离这个自己的扫把星远点,下意识就拿钟秦当起了挡箭牌。
“我就不去打扰大师了,我一是不大信这个,二是....我已经有未婚夫了。”
刚听了林间凤说的第一点,池珑还眉间带着一股惋惜之意,听到第二点,就是有些难以掩饰的惊讶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用得体的微笑盖住了自己之前的失态,道:“林小姐这么优秀,有未婚夫也不奇怪。也希望这未婚夫是个得体的人,这样才配得上林小姐。切莫不要是一个朝秦暮楚的人,否则就太不体面了。”
池珑这话就显得有些针对了,首先林间凤的未婚夫似乎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关系,更不值得他特意说这一席话。
而林间凤也确信,自己和钟秦的婚约除了自己家中的人和钟家人外,不可能会有外人知晓,那么池珑的这句“朝秦暮楚”就不是在含沙射影指责钟秦了罢?
想着,林间凤便坦然道:“池总放心吧,我嫁人肯定也会选靠谱的人,朝秦暮楚的人当然不在我的选项里。”
池珑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时,司机刘叔一头大汗地从外院跑过来,对池珑面带愧疚道:“池总,今天跑了山路,山上露气湿重,汽车的引擎打火出了些问题,我刚才试着打了半天的火,都没有打燃。估计还要今晚上要连夜修理,可能要明天早上才能启程了。”
“还得在山上住一晚上吗?”池珑皱了皱眉,问林间凤道:“弥香明天的行程如何?”
好在弥香的工作行程她都记得牢牢的了,对答如流道:“明天上午弥香没有戏份,但下午有两场和钟灵的戏。”
听到这里,池珑眉头微舒,对司机吩咐道:“没事,你去修理吧,今晚上住山上也行,明天确定能启程就好。”
司机得了答复,便急匆匆忙回去了停车场。
池珑又和几个工作人员说了今天意外的行程变化,还特意跟这部戏的江导演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江导演那边乐呵呵就同意了下来。她们这几个人更没有意见了,毕竟这样正大光明带薪休假的机会可是真的可遇不可求。
几个人在道观里管事人员的带领下去了客房,分好了自己所住的房间。
道观虽小,但五脏俱全。一个房间里放有两张卧榻,刚好够住两人。房间里干净整洁,墙壁上还悬挂着一方古画,颇有些匠心独具,古色古香。
分房间的时候周萍萍一个劲儿和她挤眼睛,所以俩人也就理所应当住到了一块儿。弥香和池总自然是单独地各住自己那一间房。
洗完澡后,俩人百无聊赖的躺在床上玩手机,结果山上确实信号不太好,一直显示是3g信号,林间凤一直惦记着要刷刷微博,结果微博下面的图片和评论统统都打不开。把她整的郁闷无比。
而其他屋里的女孩们自然也是同样的情况,于是几伙无聊的人就相约着到了弥香那间最大的房间里去玩狼人杀,输赢的惩罚都是喝酒。
林间凤被指了几次警察和狼人,结果每次都是赢,大家都笑着说她玩这个游戏有天赋,更是有人跟着她的阵营一块混都混赢了几次。哄得她喝了好几杯酒,脸都红了。
大家玩的兴味正浓,有人笑道:“池总呢?池总这个东家不来都不好玩。谁有空,去把池总叫过来一块玩玩?”
林间凤正在一旁被弥香和周萍萍几个灌酒,闻言忙想借此机会来个逃酒,忙道:“我!我去,我去叫池总过来吧。”
说着就站起来,脚步都有些虚浮了,出门的时候险些一脑袋撞门框上,忙扶了扶门才恢复平衡。
山顶的气温较山下要凉很多,钟南山上生长着很多松树,松盖一朵一朵的撑开,萦绕着一片片如梦如幻的云雾,松针所特有的清香和冷冽感沁人心脾,让人忍不住多吐出胸口的几口浊气,做这山中仙。
刚出了温暖的室内,有些不适应这冷冽的气温,林间凤差点打了个喷嚏。
而池珑所住的房间是在男宾的院落内,因此需要绕过一道院墙。
一座小四合院内,池珑所住的房间里,温暖的黄色灯光依然亮着,他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正仔细地端详着。
他的目光不似之前那般温和有礼,反而带着一丝阴鸷和严肃,就像手中的文件对他有着极其重要的地位一样。
而正在他愁眉紧锁之时,书桌前的小窗外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声。
池珑将文件收拾起来,脸上刻着刀削斧凿一般的冷漠,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响动,只是紧紧凝视着窗户,将手中物紧握了一下,硬硬的,泛着金属的光泽,他沉下心来。
小窗的窗纸本是由油纸糊好的,因此并不算牢固。
窗外窸窸窣窣的响动越发大了,然后,一根松枝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带着一颗泛着松香的松果滚落在书案上。
池珑一愣,紧接着,一个脑袋的轮廓贴在窗户纸上,清嫩的女声响起:“池....池什么的...你这门怎么这么小,我怎么都挤不进来?”
说着一只手更用力地去拉这窗户,无奈窗户从外是打不开的,任由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窗户也是纹丝不动,只发出一些窸窣的响声。
池珑嘴角已然带了点笑容,他含笑道:“门进不来,你不如走窗户,怎么样?”
林间凤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怎么都忘了翻窗户了?”
说着,总算是磕磕碰碰从房间正门推门进来了。
看到池珑坐在自己的面前,暖黄色灯光好像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只觉得眼前的池珑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又再一眨眼,变成了四个,活像细胞的有丝分裂,一眨眼就是一倍。
林间凤不敢再眨眼,唯恐待会儿满房间都是池珑,那她如何分辨的出来谁是真的呢?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大半夜来找人是有原因的,但是是什么原因呢?脑子被酒精绕成了一团浆糊,她努力想要去回忆,结果一回忆就头痛欲裂,索性也就不再去回忆,看到地板,就作势欲躺。
池珑忙一把伸手把她捞了起来,她身上没多少肉,池珑的手握着都能感觉到硬硬的有些鉻手。
他轻声道:“你要睡,那里有床,你睡床上去吧。”
林间凤倒也老老实实地爬上床,鞋都没脱,一头就倒在软绵绵的榻上。
方才躺下没几秒钟,又蹭的一下坐了起来,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池珑,打量了半天,煞有介事道:“我总看着你就觉得眼熟。到底怎么回事?”
池珑坐在她床边,帮她把一头的乱发理到了身后,防止被压到,慢条斯理看着她道:“你记性不好,不知道忘了多少。”
“那我们以前就是真的认识咯?池总。”她一把攥住眼前人的衣袖,眼睛里闪动着一股子灵气的光芒。
那股光芒好像可以透过他的眼,他的脸庞,五脏六腑,一路无遮无拦一直看到他心里去。
在她面前,总感觉自己像是尝百草的神农,似乎一切都能被那双熟悉,又从未变过的眼看穿。
池珑知道她是醉酒了,却仍然任凭她嘴里身上的酒气喷在自己的身上——他明明是有些洁癖的。
但这时候他又觉得这酒的味道确实很浓,很香,也很容易醉人。
“你以前不叫我池总的。”池珑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很好的保护起来,免得人不安分地乱动掉下床。
“以前?”林间凤眼中弥漫着迷茫,她疑惑道:“以前我都叫你什么?”
“叫龙哥啊。”池珑一张俊脸上满是忍不住的笑意,他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感觉她那双眼睛又和十多年前自己那个小跟班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重叠了,两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的相似,这样相似的疑惑。
“龙哥...?”下意识叫出这个羞耻又略有些熟悉的昵称,林间凤的面上显出一阵迷茫。似乎是在自己的记忆中寻找与之匹配的片段。
一阵迷茫后,明悟之色显露在她的脸上。
“原来是你呀,尿床大王。”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像是回忆起了小时候很愉快的回忆,眼睛都弯成了月牙。“怪不得总觉得你有点怪,又有好熟悉的感觉。”
她躺在床上,酒精上头,让她的意识感觉慢慢变淡了:“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就转学了呢?我们还约好要一起去春游的,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都没有人跟我春游一起组队了。那天我背了一书包你最喜欢吃的咪咪零食。结果当天只有我一个人,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来。”
她的眼角流下一串泪来,似乎在梦里回到了小学一年级的春游日。
“我现在来了,你不要嫌迟。”池珑看着她用自己干净的枕头狠命擦着眼泪水和鼻涕泡儿,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似是许诺,似是宣告一般,他轻声道:“你是我的小跟班,我就会一直照顾你。不会再不辞而别。”
梦中的人儿像是听懂了,呼吸声渐渐平静了下来,黑黑的眼睫毛遮盖下来,掩住了那黑白分明的眼中的色彩。
池珑轻轻站起身来,没有影响到她的睡眠,他原本柔和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手中攥着的那份文件被他紧紧捏在手心,仿佛那是和他有些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用力,骨节泛白。
“还需要时间。”他长叹了一声,一切都在他的部署之下,现在,他还欠一个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