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爹,张爹~”忧子喊门的时候,院子里的大黄狗,汪汪大叫,表情狰狞,面对这突然到来,大喊大叫的陌生人,大黄狗拿出看家主人的姿态,眼露凶光,打量着忧子。看来这大狗惹不起,忧子被这仗势吓得心头直颤,可又害怕临阵逃跑,狗会直接追着自己干架。所以只得直僵僵地站在原地,故作镇定,挪动着小碎步。额上冷汗直冒,“张爹,张爹,求求你,快来开开门。”忧子在心中不住的祈祷。可这门还是紧紧的闭着,屋内似乎一点响动都没有,全无开门的征兆。一人一狗,就在门口僵持着。
树上的黄叶被微冷的秋风,瑟瑟地吹着。“哎,看来这门是开不了了,走吧。”忧子心中暗想。眼前的狗一直盯着她,那眼神似乎温和了些,但丝毫没有让客人进屋的意思。忧子心中的恐惧丝毫未减,脑中闪现儿时屁股被狗咬时的那一声惨叫,忧子慢慢地挪动了步子,狗也挪了挪位置,忧子见状急了又慌了,“狗大爷,狗大爷,我这是要回去呢,可不是进你家门,行行好,让我走..........”“咳咳咳,这狗大爷叫的挺热乎,挺敬畏啊,咋叫我就那么没大没小,疯疯癫癫的。”忧子话音未落,张爹的声音就从后方传来。一个转身,忧子抱住了老张头儿,“你上哪儿去啦,怎么才回来哩?”言语中似有天大的委屈,旁边的狗狗也迎了上来,把前腿搭在主人的膝上,耷拉着舌头,摇摇尾巴,好像在撒娇,欢迎主人的回家。“臭丫头,有长进了,这么久不来看你张爹!”张爹用手上的茶碗敲了一下忧子的头,“啊,可真疼。。。”忧子埋怨道。张爹笑眯了眼,师徒俩一前一后的进门去了。“还不是你去外地了,不得空常回来看我,给单的。养这狗,刚好跟我做个伴!”老张头身后,大黄狗摇着尾巴,乐呵呵地也跟着进了门。“哎呀,这屋还是老样子,感觉忒惬意了。”忧子一屁股坐在木凳子上,中式的家具被时间涂上了一层油光,仿佛有让人沉静下来的魔力,也仿佛将这房子与外面的钢筋水泥,高楼大厦分离,独得一份清闲雅适。“得了,瞧你这欢喜劲儿,今晚上想吃啥?我做给你吃啊。”“真是难得呐,好久没尝这家的味道了。”忧子依旧瘫坐在长凳上,比起以往,这久别的“家”,似乎让她更依赖了。“那我就点餐啦,清蒸鲈鱼,辣椒炒肉,麻婆豆腐。”忧子吧唧着嘴巴,肚子也似乎很配合似的,“咕咕`”叫着。“好嘞,搭把手,宰鱼咯。”院子里,炒菜声,狗吠声,师徒俩聊天声,让以往只有一人一狗一灯的院子,增添了不少热闹与喜庆。“上菜咯~”,老张头前前后后忙得汗涔涔,不一会儿,菜上齐了。忧子抄起筷子就往菜上凑,“停,祖师爷先吃!”只见硬朗的老人,点了几根香,作着揖,嘴里念念有词。稍过片刻,他转过身来,招呼着:“吃吧,吃吧,多吃点儿~”忧子仿佛饿死鬼投胎般大快朵颐,老张头看着她那享受的样子,眼里分明闪烁着慈爱的光芒,脸上乐呵地笑着。“女孩子,能吃是福啊,能吃是福。”啧啧赞叹道,“谁娶咱丫头,可得有天大的福分哩。”从前学艺时,忧子可没少被她张爹数落过。忧子一听:“哎呀,张爹夸的真妙,怎么以前天天烦我,念叨我呢?”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能让很多被遗忘的东西,重新被找寻被珍视。“哎呀,你这丫头,夸不得,夸不得~”张爹难为情,语气在原有的温柔中似又夹带着一丝严肃。望着天上的寒月,又看看眼前的忧子,似乎寒月里倒映出了儿时的忧子:“走开,你这没妈的野孩子,谁叫你跟我们来玩儿的。一边儿去。”那时五岁的忧子,比同龄孩子瘦小许多,那天她独自在街道溜达,想去跟同院子的小朋友,玩耍,却遭到了所有单亲孩子同样的冷遇,被排挤。她也不哭也不闹,依然开心的一个人跑边上玩泥巴,像只小百灵鸟咿咿呀呀。“田字格呀,你一块呀,我一块,今天我们吃什么呀”,嘴里快乐地念着游戏歌谣。那时候,正年轻,在外做木工跑生活的老张头看到了这一幕,心里想都没想,就冲姑娘这乐观开朗的劲儿。凑过去,就要跟小忧子玩泥巴。那个年代,人特别淳朴,孩童的心儿也很自由,在街道旁的大榕树下,或者哪片长满草的野地里,能疯玩一整天,直到母亲吆喝吃饭的声音传遍大街小巷,才飞也似地回家。寒来暑往,老张头成了小忧子最重要的伙伴,他也常去小忧子家,帮忧子奶奶做做木工,修补修补家什老物件。修补后的架子床,四周围栏上雕刻的梅花,因年岁的沉淀,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清冷,把寒梅凌霜傲雪的气质,凸显的淋漓尽致,仿佛活了一般,让忧子眼神发亮,心生欢喜。“老张头,你的手艺可真狠哩。”小忧子藏不住的欣赏,浮现在消瘦的脸上,使原本黯淡无光的小脸蛋,有了不一样的生气。“这可比读书有趣多了!”从此小忧子的心里埋下了学艺的种子。“老张头,教我做小玩具呗~”“小娃子,好好上你的学。上学才有出息!”小忧子憋着嘴走一边儿去了,“没意思,学有啥好上的呢?”小忧子脑海里,闪现的是同学们用狐疑的眼神打量她的情形。在80年代,没妈的孩子,到底受到的特殊待遇是不一样的,那些冷眼与嘲笑,仿佛一根刺般扎在她的心里,越长大,扎的越深。
“张爹,张爹,张爹~”忧子叫唤着陷入个人回忆里的张爹,分贝越来越大,老张头还是没啥大反应,索性,忧子凑到张爹耳根子旁,“张爹!!!!”这声张爹吓得老张头,一个激灵。“干嘛呢?这孩子咋咋咋呼呼的,不让人清净!”“我还想问你干嘛哩,一桌子好饭好菜也不动筷子!”忧子不解,嘟囔着。老张头这才,意识到,娃子说的确实也没错,挠挠头,回过神来,“没咋,没咋,你吃,你吃~”橘黄的灯光下,师徒俩你一言我一语,沉浸在这月色清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