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这样吧，明天开始我会每天来店里和您学习，来之前我收购了几只有问题的钟表，还请师傅多关照。”按照起始的目标谈拢了拜师学艺的问题，她拒绝了伯德温送自己出门，太想要逃离了，她只想跑掉，生怕那癖好古怪的老狐狸给她来上一个反转。
下楼梯时忽然重心不稳，左脚勾右脚，踉跄一步，直扑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对不起，我……”东蓝脑袋本就昏沉，这一撞更是昏天黑地的。头上装饰齿轮的小帽被冲击力送到那人不知放在何处的手中，男人一脸无奈，一手托住帽子，一边等着她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
“慌慌张张的，打起精神来。”深沉低哑的声线，东蓝惊讶的抬头，熟悉的感觉铺满而来。黑色的面具覆在鼻梁上，东蓝的手臂拄在他胸口才能支持着自己看见他的唇。
“老师，我……”东蓝还想要解释什么，颈间又一次刺痛，鼻尖抹了柠檬汁似得酸的抽搐。
“把手给我。”路浔似乎捏了个结界什么的，东蓝听不到路边马车轮子压地面的声音，连同马蹄踏在落叶上的脆响，都被路浔深不见底的魔力笼络到阮东蓝微红的脸颊上。
“难道你不疼？”
“疼……”她只是看过一眼，知道自己的手指翻出红黑色的肉，东蓝把那东西当酸性液体看待，知道自己的手多么惨不忍睹。
“那就伸出来。”东蓝乖乖伸出手，隔着面具她看不清男人的任何情绪，只有几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从抿着的嘴巴里挤出来。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那些略带狰狞的皮肉安静地回归原位，像一朵逆生长的蓓蕾。
“谢谢老师。”东蓝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只留有一块淡淡的黑印子，那些被腐蚀过的模样已经看不出来。但路浔似乎对这样的结果不够满意，他单手把帽子扣在东蓝的头上。
“为什么每次见你，都会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这是你表达自己与众不同的方式吗？”路浔难得说了成分完整的一个句子，还是这样难以接口的话。
“……我、我悟性不佳，还不认真上课，在您的白魔法课上摸鱼，不好好背诵徽章印记和阵法图…我……”她抹了一把眼泪，嗫嚅地数着自己的缺点，说着说着委屈劲儿更大一波地涌上来，竟然停不下来。
路浔真的在叹气，她听得特别清楚。
东蓝以为他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等到却是这么一句。
“做的不错，勉强及格。”东蓝关注点瞬间离开了自己的手，她上下打量着那位一向不苟言笑的路浔主任，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下次不要把自己弄伤了。”玖枢唤她的声音同破碎的树叶声一起响起，她还在愣神，从另一侧跑来的赫尔贝特的外套已经挡下了水洼里本应溅在东蓝衣服上的水花，马车车夫伸头向赫尔贝特致歉。
“不好意思啊小哥！”
“怎么开的车啊！算了算了……”
“诶嘿谢谢您，下次我注意。”
“啊……玖枢、赫尔贝特。”如果不是衣领上被抚平的褶皱和端正戴好的帽子，东蓝都不确定路浔的出现是不是她的幻想。向玖枢连衣扣都没有系好，赫尔贝特看着更加狼狈。
“伯德温胆敢对你动手？”向玖枢只是和她交换了一瞬的目光，就把她眼里躲猫猫的小心思抓出来。多亏她偶然碰到路浔，若是刚才那份委屈失控地输入给玖枢，东蓝担心玖枢一气之下冲动。
“你快说啊队长，有没有受伤。”赫尔贝特一转之前语气的阴阳怪气，或许他从家族教育里汲取的一丢丢精华就是这点集体共同荣誉感。
“没事了，让你们担心了。”东蓝带他们远离那家钟表铺，把自己所知和猜测说给他们听，至于套出的交易进行流程，东蓝有所保留。
“我已经取得了伯德温的认可，只要等到他们提出交易要求，一举端了他们的底下利益网络即可。”东蓝感受到向玖枢的心不在焉，她眼神牵引向玖枢的目光到愈合的手指处，告诉他自己很好。
“等等……你是说，我们情报不仅仅有致命的纰漏，甚至可能有内鬼。”
赫尔贝特苦恼时有个不良的习惯动作，揪住头发不放，现在他头皮都即将变成一块被揪起来的草皮。
“没错，所以赫尔贝特，您老人家出钱买下来的那些古董钟，可以派上用场了！”
自那以后向玖枢如何也不肯东蓝独自前往伯德温的铺子，东蓝挑了那只会蹦出小鸟来的红色挂钟带给伯德温，向玖枢则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歪打正着的，伯德温拿出了一盒工具之外的一只小发条，看着东蓝疑惑，只道。
“新进的货，没被偷真是巧。”
“是啊，不然刚买的钟就费了，师傅给我们省了买新的的钱。”那发条与东蓝请钟表铺店家按照印象画的图样别无二致。东蓝笑笑，讨厌新型工艺的伯德温·夏普，不是在第一次见面时她那个尴尬的话题里露出了狐狸尾巴么？
地下一层别有洞天，难怪赫尔贝特暗查时说这一条街道的房屋构造都免除了地下一层的建造，本地人只说是地下阴冷潮湿，神不会让待祂忠贞之人遭受皮肤病的侵害，实则这个大的难见边际的空间只为夏普一家门牌所有。成百上千的箱子堆积在此，成袋用以干燥防潮的粉末堆成小山。
伯德温拿着一把小刀，划开木箱上的封条，里面的干草让她咳嗽了两声，但不妨碍她看清箱子里面东西时的喜悦。
端住枪对她来说不是太困难，之前在埃珀罗索门丹宫时萨麦尔提过用她架枪的“人性化”要求，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她搬得动，但东蓝也知道玖枢不喜欢萨麦尔，并没有上前。
“这外面的东西固然好看，不过这里面的，您还得让我看一眼不是？”东蓝让玖枢帮她查看枪支，自己走在后面悄悄在几个包装较厚的箱子上加了东西。
“玖枢，帮我试试这把家伙。”东蓝指了指一把狙击枪，玖枢一把捞起那家伙，伯德温刚想说些什么。
“放心，我看到消音器了，您不会介意我找个开阔的场地试枪吧？”伯德温·夏普似乎持有反对意见，东蓝感官上这么觉得，但玖枢不太和煦的面色让他把话咽下了肚。
站在土墙上视线一望无际，东蓝短暂地忘记了罗德路蒙加永恒的惨淡阴云，学会放空自己去享受沐浴阳光的奢侈，是罗德路蒙加一众人教给她的。
“等到敲钟的时候人会更多吧，可是他们怎么辨认时间呢？”
“还有漏沙计时和滴水计时，虽然很原始，但也不会影响钟声准时降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