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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苏醒

星罗错落着仪器设备的宽大房间里,嵌在天花板上的几盏灯亮着银灰色的灯光,但那晦明不亮堂的灯光所照亮的范围实在太小,使得房间里的氛围显得十分阴森渗人。

房间中央处,那两个穿着全身式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站在手术床旁聊了一会儿后,分开行动,检查了一遍房间各处的仪器设备,而后又回到了手术床旁,对视了一眼,各自点了点头。之后,一人走到床右侧操作那一侧床体的按钮,手术床上方的天花板开了暗门,一只机械臂抓合、挪移开了罩在床上的玻璃罩子,而后裂合变形成一个吊灯台,打亮起明亮的多方位无影灯,另一人则从床尾边搁置的那张手术车上拿起了一柄手术刀,来到手术床右侧床边,俯身伸出左手按在床上躺着的、身中数枪的黄色赛车服青年那血肉模糊的胸膛上,右手捏着精致的手术刀慢慢伸向青年毫无血色的苍白脸庞。

“呃啊!”

倏然,毫无预兆的,手术床上那个身中数枪、本该死亡的青年身体一颤,呻吟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在被吓得退了几步的两个工作人员的注视下,坐起身来,伸起双手去抱着脑袋不停地摇晃着,一副很痛苦的模样。

两个穿着厚厚防护服的工作人员见状默不作声地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倒退到了房间门前,打开门,往漆黑一片的门外迅速地跑了去。

“嘭”地一声,那个穿着血迹斑斑、有些破烂黄色赛车服的青年因为动作太过剧烈,一下子从手术床上摔到了地上,蜷缩着身体十分痛苦地呻吟了一阵子后,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他按着手术床迷茫地打量了一遍房间后,神情变得严肃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往开着的房门走去。

这里……这里是哪里?我记得…我…我记得……我是谁?

光线昏暗的走廊里,穿着黄色赛车服的青年踉踉跄跄地走着,脑子里满是困惑,倏然间,他浑浑噩噩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清晰的画面:一群绷着脸的人站着一个神态威严的中年大叔身后,在他身前,手里都拿枪对着他,这群人都有一个特点,神情肃穆。然后那个中年大叔大喊了一句什么话,接着,惨烈的殷红色液体溅染了记忆画面,旋即记忆画面一凝,他的身躯突然感觉到一阵剧痛,脑海里的画面瞬间破灭。

该死的…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停下脚步,目光下意识地转移到刚才突然生出疼痛感的身躯的那部分,随即,瞳孔倏然紧缩!

映入他眼帘的,赫然是好几处触目惊心的枪伤创口!创口周围,血迹淋漓!更可怕的是,这些子弹造成的创口大多集中在胸膛那一处,甚至,右胸口上的那一处衣服已经被打烂了,显露出血肉模糊的皮肉。

这种伤!受了这种伤……我…我不是应该死掉吗?怎么…怎么我还活着?

一瞬间,他毛骨悚然,惊恐万分,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不…不,冷静冷静,我要冷静下来,先不管这些了,我记得睁开眼睛的时候,有个人捏着手术刀……要来解剖我。不能待在这里,他们可能去叫帮手了,我得先逃离这里。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一凛,神情变得平静起来,调整了呼吸,强顶着身体的虚弱,跑了起来。

浓郁的黑暗中,奔跑、跌倒、站起来、奔跑、撞到墙、转向、奔跑,但视线里总是一片漆黑,毫无丁点光亮出现。

不安在悸动,恐惧在滋生……

惊慌之余,只有迷茫、无助以及强烈到无以加复的求生意志……

呼吸愈发粗重、心跳加速到耳朵里全是心脏在胸膛里强而有力的跳动声、脚步慢慢变得脚步声更加沉重……

只有他的意志始终坚定,他的念头剥离掉了所有其他,只余下三个字在脑海中不停回荡:活下去!活下去!

突然间,他感觉脚底下一空!

完了!

心里一声惊呼,一阵天旋地转的失重感袭来,之后,他听见“嘭”地一声闷响,随即身上感到难以言喻的剧痛,他张开嘴想要痛呼,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浑身僵直,动弹不得,目光震颤濒临涣散边界,然而某一刻,他忽然看到了漆黑的前方,有一片光芒!

瞬间,惊喜充满心窍,他清楚地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正在退去,体力正在恢复。

片刻后,他咬着牙,用手撑着坚实的地面,站起了身,踉踉跄跄地朝着那片光芒之处走去。

他十分吃力地迈动着脚步,像被无形的手严严实实捂住的耳朵里,粗重的呼吸喘气声和强劲有力的心跳闷响声在交替敲打着耳膜,黑暗,仿佛是一头硕大无朋的怪兽的深渊巨口,在他前行的时候也在向前推进着,金星乱坠、光点纷呈的视野中,那片光芒之处,始终是离他那么遥远、那么遥远。

若非念头纯粹唯一,他在这种精疲力竭的状态,怕是无力再作出行动的。

一步、两步、三步……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还有很多很多事没做完……我不能倒在这里……活下去……

他在心里告诫着自己。

二十步、二十一步、二十二步……三十五步、三十六步、三十七步……

脑海里求生的意志,击碎所有困惑,挣脱一切迷茫,抑住虚弱,吞下悲苦,驱策身体,沉默着,向着那片定格在前方的光亮之处,坚定行进。

大概是走了六十多步或者七十多步吧,他来到了离光芒范围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那星月璀璨的苍茫夜空、宽阔的街道、高大的楼房,倏然闯入视野。

原来,这光亮的源头,是大门外门顶上的一盏灯。

这光芒相当明亮,但不知为什么,总叫人看不真切眼前的景象。

没有犹豫,他一路小跑,步入灯光范围。

他站在灯下,回头看去,大门后是一片与人间格格不入的深邃黑暗,除此以外,一切皆无。

从那里走出来的,大概是我的灵魂吧。

他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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