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慈在心里咬了咬牙，她多少是知道这郑良只怕是对她们都早有算计，如今他已是处理了阿钦了，那下一步只怕就是自己了。
可是她如何也是想不明白，自己明明就好像是没有成为他郑良的绊脚石，可为什么还是会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阿慈低着头，听郑良开口说话，“奴才一见殿下，还以为是九天的神女下了凡尘呢，这裙子怎么之前未曾见过。”
老一般的客套话，可嘉和听了却十分受用，“真的好看吗？”
她笑起来，“会不会显得特别的正式？你知道的，本宫可不想叫殿下觉得本宫在面见他。”
郑良便是知道了嘉和的意思，就在阿慈以为他会直接就说没有的时候。
郑良却是微微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的看着嘉和，他的眼神是在动的，是叫人看得出来从上到下的，他在动的，他是在细细的端详。
嘉和也丝毫没有计较他的失礼。
阿慈最是知道嘉和的性子，从来就是不怎么允许奴才奴婢们这样直直的看着她的，但如今郑良打量了许久，久到阿慈都觉得嘉和要发火的时候，嘉和却还是没有发一眼。
郑良笑起来，“奴才看了一会儿，觉得还好。稳重之中带了点娇俏，最重要的是，没有那种迫人的盛气凌人的感觉，这是最重要的。”
嘉和一拍手，“果然还是你最懂本宫，你可是不知道，本宫最是烦心的就是这一点了，只怕是因着本宫穿的过于庄重了，叫他连抬头看本宫都不敢了。”
嘉和还记得，她和王子在竹林之中初遇的时候，她穿的简单，他就把她当成了最普通的一个公主，才会和她耐心的说话的，如果是因为她嫡公主的身份，叫他负担了……嘉和不想这样的。
嘉和看了一眼阿慈，“下去吧。”
她也没说允不允了阿慈刚才所求，可嘉和一脸没有打算继续说的样子，阿慈便是知道，现在已经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了，她抿了抿唇，还是躬身退了出去。
郑良不着痕迹的看了阿慈的背影一眼，然后轻轻的笑了一声。
嘉和便问，“你笑什么？”
郑良就说，“奴才还记得，之前刚到嘉和宫不久的时候，阿慈姐姐还是有……都不是现在这个的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子的？”嘉和也来了兴趣。
郑良想了想，“大抵就是，因为奴才们都不怎么能见着殿下，平日里就反复是在伺候两位姐姐一般的，所有更多的就是小心翼翼。”
“伺候她们？”
郑良点了点头，“姐姐们手上管着的事儿多，底下的人从来见不着殿下，便都是听姐姐们的吩咐，奴才还记得……”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然后神情变了变。
嘉和皱了皱眉，转头看他，“怎么不说了？”
郑良摇了摇头，“左右也不过就是写琐碎，还是不讲给殿下听了。”
嘉和却说，“你说，到底是什么？”
郑良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才说，“奴才还记得，当时阿钦姐姐要出门去皇后娘娘那儿，夏天里日头毒，姐姐便让一个小宫女伺候着她，给她打伞一块儿去。那小宫女没有敢不听的，便跟着去了，但手上的活就落下了，后来嬷嬷来说，那小宫女虽是说了伺候阿钦姐姐，可阿钦姐姐到底没帮她说上什么话，嬷嬷便罚了小宫女十个手板子，好几日那手都是不得看的。”
嘉和笑了一声，“她到底是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到底是逝者的事儿了，奴才也不该讲太多。”
嘉和喝了口茶，“你可知道刚才阿慈和本宫求的什么？”
郑良摇头，“奴才想着殿下和阿慈姐姐许是有话要说，便是去了中门外守着了，未曾听见一点。”
嘉和便说，“你素来都是最有规矩的，但本宫如今最是信你，这些事儿往后便不必这般小心。”
郑良露齿一笑，“殿下的事儿，没有不该小心的，只有担心还不够小心的。”
嘉和唇畔带笑，“她来求本宫，把阿钦给好生安葬了，不要让阿钦就被随意的扔在乱葬岗里。”
郑良点点头，嘉和看他，“你觉得呢？”
郑良皱了皱眉，“这……奴才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嘉和挥了挥袖子，“你说。”
郑良便开口了，“这……奴才只是不知道要好生安葬阿钦姐姐的原因是什么。”
嘉和嗤了一声，“还能是什么，想着她俩姐妹情深，好叫阿钦留个全尸罢了。”
郑良眸子里的光闪了闪，他素来就是最温和的长相，所以即便是嘉和这样难伺候的人一莪觉得他就是无害的，从来对他都提防不起来。
如今他嘴角噙着笑意，但眉心却是皱在了一起，叫人看着都觉得有点奇怪，“不是，奴才的意思是，想不通殿下如果答应了好生安葬阿钦姐姐，对殿下有什么好处。”
嘉和倒是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当下眉心一团，“什么？”
郑良给嘉和的茶添了一点，“旁的人怎么想奴才不知道，奴才总归只是从殿下的角度开始想的。”
郑良似乎是深思了一下，“殿下打死了阿钦，除了当然有十分生气的缘故，但奴才心里想着的却是，也是气一个杀鸡儆猴的作用，好叫这院子里的人看看，到底她们最真的主子是谁？”
郑良笑了一声，“即便她们伺候着皇后娘娘，也该在心里寻思一下，真的是出了什么事儿的话，这皇后娘娘鞭长莫及，是不是真的可以救到她们，而要的就是最简单的，开始臣服。殿下您说是嘛？”
嘉和点头，“本宫虽然没有想着要和母后真的闹僵，但毕竟本宫的宫里是本宫的，母后自有她自己的坤宁宫，本宫只是希望，母后不要插手本宫的事儿。”
郑良安抚她，“殿下和娘娘骨肉相连，不管殿下做了怎样的事，娘娘也总是会原谅殿下的，也不过就是几个奴才罢了，娘娘难不成还真的对殿下生气不成？”
郑良说，“所以说，殿下的行为这个时候已经是起了作用了，但如果又叫人去把阿钦姐姐的尸体给抬了回来，那不是一切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了吗？”他小声的说了一句，“阿慈姐姐素来最是聪明，不可能不清楚的。”
嘉和眼神尖利了一些，“是，她素来就是最聪明的，把我的心思都猜的明明白白的，怎么会想不到呢？除非就是……”
她不曾想去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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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如今王子殿下已经是朝着嘉和那边去了？”
阿韦点了点头，“是，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原本该是去请安的没去，今天却说午后就过去，怪不着叫人觉得奇怪了。”
“奇怪吗？”迟迟笑了一声，“这山上三足鼎立，聪明的人很多，我们只要能坐到隔岸观火就已经是最好了。”
阿韦皱了皱眉，“殿下的意思，奴婢不明白。那是王子刻意今天才去的吗？为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今天才刻意去的，但没有必要。他去面见嘉和，对他来说，没有一点坏处。”
阿韦便说，“可看昨日王子的反应，似乎是对四公主殿下的行径十分的不满？”
“不满又怎么了？”迟迟比较随意，“她是嫡公主殿下，做事自然就是随心所欲的，而王子又是北阴最最尊贵的人，他不齿？说不定他才是最了解嘉和的人了。”
阿韦迷迷糊糊的点头，又说，“那殿下的意思是，王子此次去是因为对四公主殿下有所求？”
迟迟笑了笑，“那谁知道呢，他俩之间，总归是会有点事儿的。”
迟迟还挺开心的，“他俩只要真的有个什么事儿，那我就更是不会有什么事儿了，对于我而言，总归是最好的。”
阿韦这下是明白了，她连连点头，然后又去外头端了一碗药进来给迟迟喝。
“殿下也是的，这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不想应承他们，也不该是真的让自己生了病才是啊。”
迟迟喝起药来丝毫不嘴软，对于她来说，这会儿还能这样喝药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想起几年前，她还是那个完全不被人所知道的锦阳公主的时候，夜里高烧烧的她都神志不清了，身边伺候的宫女却觉得是夜路难走，又推说宫门下钥了，不肯去请太医。
后来即便是太医请来了，也是寻了个最年轻资历浅的，那药是又苦又恶心，就像是什么草煎水一样，那味道迟迟始终是忘记不了。
但是她当时还是喝了，她告诉自己，不能死，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
“比起那些无休止的麻烦来说，喝点药，已经是最简单的了。”
阿韦叹了口气，总是觉得不知道殿下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这会儿看殿下眼里又露了凶光，她更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了。
迟迟很快从之前的心思里收了回来，她转头看她，“嘉和那边有人盯着吧？”
阿韦连忙点头。
迟迟应了一声，“很好，她那里出了什么事儿，我随时都要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