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如果皇后可以站在上帝视角来看今天的所有行为的话，她才能够反应过来说——至少是现在，才能被称之为，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即便是现在有再多的后悔也已经是来不及了。
皇后甚至是在想，到底是谁推她到了这一步？到底是柔妃，还是皇帝。
这已经是没有人告诉她了。
她心里隐约有个声音，就是告诉她，一切都已经是不好了。
皇帝已经是叫了太医回来了，太医其实也奇怪，这不是刚走吗？怎么又传回来了？
看着这屋子里多出来的两个人，太医也没想的太多，只是低着头给三个主子请了安。
然后才是恭恭敬敬的问，“陛下，不知……”
皇帝问他，“旁的都不用说，朕只是问你一句，后宫里头有哪位主子可是传你过去问过话？”
太医已经明白了，这是后宫之间的争斗，他低着头，更是小心翼翼，“陛下指的是……”
“你素来都只是伺候锦阳宫的，自然就是问的你锦阳宫的事儿，又何必装什么蒜呢。”
太医连忙就说，“是，是……”他觉得自己背后有冷风阵阵，面前看他的人更是虽然隐晦，可是眼底就是有灼人的光芒。
他不敢吭声。
皇帝嗯了一声，“怎么不说？”他语气比较轻，似乎是随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敢随意，“你可要想清楚了再问话，既然是朕传你过来，你若是敢欺君，自该是知道这下场是什么。”
太医哪儿敢说谎啊，主要是，他到底也不是谁的人。
后宫里头也没有被哪位主子拉拢过，可能是因为他素来不伺候后宫，都只是在锦阳宫。
他也不抱怨。
锦阳宫那位主子是个好脾气又耐得住性子的人，是个不错的病人，而且平日里也没少有赏赐，但是这赏赐却从来都不会逾矩，都是太医们能收的。
一看就知道这主子十分知道分寸。
可以伺候这样的主子，就可以说是无比的省心了。
而锦阳宫主子这么久了，唯一拜托他，甚至不是说吩咐，只是问他，可不可以帮忙在皇帝面前说一句，就是说她的病情。
他料理着她的脉象，自然知道她说的对的，现在的确是不适合去见那些人的。
所以便应承下来。
现在虽然不知道皇帝这句话为什么问，但是他深呼吸，有什么说什么，“回陛下的话，后宫里头有柔妃娘娘召臣过去问过两句话。”
皇帝哦了一声，“旁的呢？”
“旁的主子……想来事务繁忙也是有的。”
皇帝笑了一声，“是都挺忙的。柔妃召你过去问什么？”
太医便说，“柔妃娘娘问殿下身子如何，药材什么的可是有缺，又问是不是可以见客。”
“嗯，你怎么回？”
“皆如今天回禀陛下的一样。”
其实听到这里，皇后的心早就已经凉透了。
她是真的没想到，柔妃这个人，做戏竟然都是做的这样的全套，还真的就找了太医过去问。
像是真的有多在意锦阳宫那位一样。
皇帝点头，“你退下吧。”
太医多的话一句没有，低着头就退了出去。
皇帝看皇后，“皇后，你怎么说？”
皇后已经是噗通一声跪下，低着头，“臣妾实在是……只是关心锦阳而已啊……”
“关心？”皇帝笑，“若是关心，为何不召来太医问一句。”
“臣妾……”皇后现在要怎么说，她现在知道自己的错，是太过得意了，她若是不沉浸在皇长孙的得意当中，对后宫的事儿更加小心谨慎一点的去注意，事情一定就不会到现在这一步。
但是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完全的承认自己的错误，这样的话就等于是把匕首递到了柔妃的手上，立刻就是她为鱼肉，人为刀俎了。
皇后咬牙，“臣妾只是担心太医事忙，毕竟伺候锦阳原本就已经是要寸步不离，臣妾若是因为这样的事儿召了太医前来，到时候耽误了锦阳的事儿，那臣妾……”
“还在狡辩。”皇帝已经是失望透顶。
他摇头，“朕给你一个机会，你拿来撒谎，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拿来狡辩，这就是你？这就是一国之母？这就是后宫之主？”
皇后以头抢地，“臣妾，臣妾真的不是那个意思，还请陛下明察。”
皇帝冷笑看她，“滚回去吧，回到你的坤宁宫去，朕看在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的面子上，暂且绕过你，你也不想你的孙子一出生，就知道自己有个这么不堪的祖母。”
这话已经是极其的重了，皇后是眼泪都不知道要怎么流了，“陛下……”
皇帝完全不听，只是挥了袖子，“滚回去！”
皇后看皇帝已经是气到了极限，料想是在这个时候估计是真的不再适合开口了。
只能点着肩膀，“臣妾告退。”
皇帝气的根本不想看她一眼。
其实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皇帝真的起了废后的心。
只是他觉得这皇后太一无是处了，似乎是没有做好一件事儿过。
甚至只想着怎么在后宫斗这些完全无足轻重的妃子。
可是——到底也是没有做什么更错的事儿，皇帝对她或许是有点厌恶，但是也还没有到必须要废后的地步。
皇后一走，皇帝就看柔妃，“你早就算到这一切了？”
柔妃呆了呆，这事儿明明就是她大获全胜，为什么皇帝竟然是这个态度。
她看着皇帝，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皇帝就说，“你也不用装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朕很清楚，你若不是一切都安排好了，就以你的个性，肯定不可能和皇后闹到朕跟前来的。”
柔妃抿唇，低着头，“臣妾召了太医问话是真的，在宫里头祈福也是真的，因为陛下关心殿下，也是真的。”
“那什么是假的。”
“在皇后娘娘面前表现的只是不想去看殿下这件事是臣妾装的。”
皇帝笑了一声，语气阴晴不明，“你倒是老实。”
“臣妾知道这一切肯定都是瞒不住陛下的。”
“你觉得你这事儿做的对。”
“至少不是错的。”柔妃就说，“臣妾只是……只是不希望皇后娘娘在什么时候都针对臣妾，臣妾知道，在后宫之中惹了娘娘不高兴，难以生存，不过是如履薄冰罢了。但是陪在陛下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只要可以陪在殿下身边，臣妾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皇帝听多了这些花言巧语，并不会就这些话而触动，只是掀了掀眼皮子，“你这是算计皇后。”
“臣妾不敢。”
皇帝已经是不想再听的样子。
挥了挥袖子，重新提起笔，“回去闭门思过半月吧。既然是在宫里祈福，就好好的抄抄佛经，也算是可以平平你的气。”
柔妃心有不甘，但是在皇帝跟前不是在皇后跟前，她自然是不敢轻易放肆的，只能是低着头说，“是，臣妾知道了。”她福了福身，“臣妾告退。”
这一次，明明是她对的，明明是她该大获全胜的，可是皇帝却这样各打二十大板的放回去了。
对于占理的一方，柔妃觉得自己完全吃亏。
她气的是晚上都吃不下饭。
入了夜，柔妃宫中的门被敲开，竟然是锦阳宫来人了。
还好柔妃听了迟迟的话，把自己亲信放去看门，结果进来的时候才是无声无息的。
来的人是阿枝，她给柔妃福身，然后便问，“殿下吩咐奴婢来问一句，白天是什么情况。”
她又补了一句，“到底是现在不管是娘娘宫中，还是咱们殿下宫中，盯着的人都不少，所以左右也就只有夜里过来了，还请娘娘不要怪罪。”
“这有什么，怎么安全怎么来才是。”柔妃便是把白天的事儿说了，又把皇帝的处罚也说了。
阿枝点头，“出发的事儿殿下已经知道了。”
柔妃便说，“你们殿下可有说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明明本宫才是占理的那一方，真的要算起来的话，本宫根本就是一点错都没有，怎么也要罚本宫呢？”
阿枝便说，“殿下说，娘娘这边算计了皇后娘娘，叫陛下清楚了，陛下就算是要给皇后娘娘面子，也肯定是要罚娘娘的。”
“还需要什么面子，你可不知道，今日陛下在御书房可是好好训斥了她一顿，也亏得是里面没有伺候的人了，不然真的是好是没脸。”
阿枝笑了笑，“便是因为里面没有伺候的人，所以陛下才会这样训斥的。如今皇长孙要降世了，陛下就算不顾及旁人的颜面也要顾忌这皇长孙的颜面，所以定然不会真的对皇后娘娘个做什么的。”
阿枝又说，“毕竟，这次的这件事儿，真的就是只能算是一件非常非常小的事儿罢了。”
柔妃皱眉，“可本宫也遭禁足半个月了。”
阿枝看柔妃，“殿下叫奴婢前来正是为了这件事儿，殿下叫娘娘安心，别说娘娘只是禁足半个月了，就算是禁足半年也不亏。因为这一波，娘娘是大获全胜了，至少叫陛下知道，这宫里头除了皇后娘娘这样没有脑子的，还有娘娘这样有脑子的。”
柔妃挑眉，“你是说……”
“陛下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自然就是会喜欢聪明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