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怒气自然是人人都见到的了，但是这到底是帝后之间的事儿，你若是想要从中插嘴，那还得看你自己的命够不够硬了。
所以曹汀愈眼下就是只能是装作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懂。
甚至还说了一句，“那二皇子殿下那边大概是要如何，奴才这里还等陛下示下。”
皇帝沉默了一下，这个时候如果你想要叫京城里面的人不出去，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因为一旦封城，只怕是会惹来更多的事端，造成人们更多的恐慌。
这样的话到时候管制起来似乎也是不容易，所以不能封城。
但是也不能叫他们随意出京，太多的权贵出京了，百姓肯定也会害怕，但是百姓什么事儿都不知道，到时候以讹传讹传的厉害起来了，也未必就是件好事儿。
皇帝也是有点进退维谷，被皇后和二皇子弄得，这原本就是不好下的一盘棋，这就更是难下了。
皇帝停了一会儿，然后才问曹汀愈，“你有什么想法吗？”
曹汀愈不答，皇帝换了一只手撑下巴，然后盯了盯曹汀愈，“朕之前就是有听纪佳说过，说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方方面面都是十分妥帖。你伺候御前也有一段时间了，朕觉得他说的着实不错，那就不知道对着这事儿，你如今是东厂的千户，是不是也有旁的意见呢？”
夹枪带棒的，偏偏又给了颗枣子吃。
到底是皇帝，这前面先说了不管是现任都督还是皇帝本人都是如此的看好他，你得要继续努力才成。
后面就拿了身份来压，你是千户，可不能说是什么意见都没有，皇帝养你，可不是就让你吃闲饭的。
曹汀愈心里清楚，这皇帝这个时候其实也是的确没主意了，他其实来汇报这事儿之前，就已经是想好了法子。
要不怎么说当奴才的人不容易呢，你要回话，你肯定是要准备好解决方案的，不然的话，谁知道主子是不是会问你，到时候你若是回答不上来，难免就又是一个失职了。
但是伺候皇帝，曹汀愈虽然不能说是很有经验，但是也是摸出点门道来了。
皇帝既然问，那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做了。
你这个时候必定是要犹豫，若是你很快就给了一个答案，到时候皇帝反而就是会觉得自己的面上挂不住，到时候，可就又是难看了。
所以曹汀愈就一副思来想去，然后终于是有了法子的样子，“奴才有一法子，却是不知道，能不能用。”
皇帝嗯了一声，“你说来听听。”身子已经是不受控制的往前去了。
“如今之际，其实要做的，就是让那些权贵们自己不要出城，因为咱们不能有太大动静惹得京城人人自危，但是又不能什么都不做。”
“正是如此。”皇帝点头。
曹汀愈便继续说，“那不如就叫东厂的人去办这件事儿也就是了。”
曹汀愈微微一笑，“东厂从来都是替陛下盯着这些个权贵的，只要在有异动的权贵家里的卧房里留点什么东西，也不必多，比如说一把匕首之类的，只要是叫他们知道，东厂的人来过，这事儿，也就好办了。”
皇帝想了想，就觉得这倒的确是个法子。
别的不说，威慑的作用就是起到了。
曹汀愈的意思就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其实东厂都是看在眼里的，这会儿要是敢走的话，那就看你们有没有命出城了。
那既然是在京里头只是有可能会染上瘟疫，但是如果是要冒着东厂——他们都清楚，东厂就是代表皇帝，皇帝不方便直接下旨说不许出去，就让东厂来做这件事儿，他们违抗着东厂，就是违抗着皇帝，这肯定就是思路一条的。
这么一想，那么估计也就没人敢继续往外去了。
皇帝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不错，能在这么紧急的时候想出这个法子，到底是东厂的人。
皇帝则觉得这东厂的人到底是没有让他看错了，还是有点用处的，比那锦衣卫倒是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皇帝微微点头，然后掷地有声，“这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因为到底是东厂千户，但是东厂的千户当然是不单单他一个的，自然是会有好多个，这未必就是会人人都听他的吩咐。
皇帝沉吟，于是下旨，“传旨，赐封曹汀愈为掌刑一职，位同副都督。”
曹汀愈猛地瞪大了眼，然后匍匐在地上，“陛下，奴才……”
这所谓掌刑，其实东厂是没有这个职位的，唯一有的就是曹汀愈目前的掌刑千户，这一个职位。
而副都督，从纪佳上台了之后，这个就早早的被取缔了，纪佳这人当然是不肯让别人分走他的一点权柄的。
只怕是就算是自己的干儿子，也是不肯的。
曹汀愈便是不敢谢恩。
他的这个样子，皇帝自然就清楚了，他垂眼，“这是朕的赏赐，你受着就是。”
但到底是隔着一位，也就是说上司的上司给你升职了，这事儿甚至还没有过你上司的眼，这要是纪佳回来了，只怕曹汀愈可就不似之前那样痛快了。
皇帝自然也是深知这其中的厉害关系的，他这个时候既然是要给曹汀愈赏赐的，当然不能叫曹汀愈觉得这赏不是赏，而是责罚了。
他便说，“你安心做事儿，这赏赐朕之后自然会和纪佳亲自去说。”
曹汀愈磕头，“奴才不敢，奴才谢主隆恩。”
虽然说这样对自己的上级这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并不会叫皇帝觉得痛快，但是因为这是东厂，原本制度就是比较严明的，所以皇帝倒是也没有觉得特别的不高兴。
曹汀愈从屋子里出来，然后见见着了陆城。
陆城自然是听了个清清楚楚，端了笑，“这儿还要恭喜曹掌刑了。”
曹汀愈连忙就是回礼，然后又说，“大伴这话说的，说到底，不管是掌刑还是千户，都是主子的奴才，只不过是主子给面子，叫奴才说出去好听点罢了。”
陆城摇头，“掌刑又何必这样自谦呢，陛下的意思咱们也都是明白的很，您呀，如今就是东厂第二人了。”
曹汀愈连忙是称不敢，“大伴该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什么人大伴还能不知道吗？这样的虚名，奴才也是从未是去想过的。”
陆城便笑，“这想不想都不要紧，就算是别人想过又能如何，如今这服气啊，偏偏就是落在了你的头上了。”
曹汀愈但笑不语。
这到底是不是服气，谁说的准呢，事情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能随意的去下评断。
话是这样说，可曹汀愈自然也就不会在陆城跟前再多说什么，只是拱了拱手就退了出去了。
陆城看着曹汀愈的背影，随意的理了理自己手上的拂尘。
他边上的小太监便说，“大伴，却也是不知道，您对这东厂的曹掌刑，倒是格外的给面子啊。”
就陆城这样的人，别说后宫了，就是文武百官谁不要给他面子，在他跟前都得觉得自己是孙子的。
陆城自然也是拿的起这张牌的，所以小太监平日里是跟在陆城边上，也是看的清楚，他对别人的态度的。
这么一来二去，就是看出了他对曹汀愈的态度，那就是不一样的。
陆城瞥了他一样，“小兔崽子，别的本事没有，这看你爷爷我的眼神倒是敞亮。”
那小太监便笑起来，又说，“大伴的事儿，奴才从来没有敢不尽心的，这身边的人，多多睁开眼看看，总也是不错的。”
陆城轻嗤，“既然看懂了，以后要怎么做，你总该也是要明白了。”
小太监皱眉，“您的意思就是……”
陆城的拂尘就打在了他的帽子上，然后冷声，“自己知道也就行了，也不必是什么事儿都要说出来的。”
陆城又看了一眼曹汀愈的背影，见他已经是走没影儿了，然后便说，“你在外头守着，我进去了。”
“是，大伴。”这小太监又恭恭敬敬的了。
等陆城一走，他的思路就是飞速的转了起来，这陆城伺候皇帝这么多年，其实陆城的态度很大一个程度上就是可以表现出皇帝的态度来。
而陆城这么多年对待那些个别人的态度，其实都是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的，只有在面对一件事儿的时候，他会比较小心，那就是连陆城也得要小心伺候的——东厂。
东厂如今都督纪佳，基本都是接了陛下的任务就要出去，而长久下来，伺候在陛下身边的，竟然就是曹汀愈，也就是纪佳的“干儿子”。
不管是纪佳还是皇帝，似乎都很看好他。
如今就是连陆城都对他这样的小心翼翼，小太监心里有数了，只怕是日后要接那东厂都督的人，就是这个曹汀愈了。
他心里也不能说是不羡慕，毕竟大家都是太监，可那一位已经是要位列那般了，可他还在这儿给别人当孙子。
但是总归是不同人不同命，他虽然是心里有羡慕有嫉妒，但是也无可奈何。
叹了口气，还是站在门口就守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