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先去锦阳宫其实不仅仅是说他心里是五公主比六公主重要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原因。
更多的还是他出于自己是皇帝的考量。
瘟疫此事，说来事大，大抵来势汹汹，但是想要完全治愈，根本就不是一时半刻可以做到的事儿。
太医尚且还需要辩方，仔细的想半天，就算他第一时间赶到了，又能做什么。
再说了，这龙体安危自然是要比之任何都要重要的，所以即便是他去了六公主的宫里头，那也是不可能进去的。
那反正也是就是站在外面说点有的没的，早点去和晚点去，其实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只是他的确是得要第一时间回宫，那是为了叫别人知道他一个皇帝还是在重视这件事儿的。
皇帝那边摆驾锦阳宫，皇后不太明白，这个时候小宫女才过来说，“娘娘，陛下是先去锦阳宫那边了。”
皇后挑眉，语气之中竟然是还藏了一点高兴的味道，“这么说，锦阳宫的那位，也染上了瘟疫？”
“这倒不是。”那小宫女也是有点遗憾，毕竟她是皇后的人，自然是要和皇后同仇敌忾的。
所以一开始听到皇帝是往锦阳宫那边去的时候，也有点期待，还以为总算是老天有眼，掉下来的石头砸到了应该砸的人了。
却是没想到，只说是病了。
“说是病的严重，太医守了一天了，还未见清醒。听那话，竟然是要比六公主那边还要厉害，陛下此去，估计是怕她熬不下去了，所以才赶紧过去看一眼的。”
皇后也清楚，这段时间皇帝对迟迟的态度，早就已经是今非昔比了，如今若是迟迟真的去了，只怕是皇帝也要痛心一会儿的。
只是她不太明白，“还是她那些个什么宿疾又犯了？”
毕竟迟迟身子不好的事儿，这是宫里头上上下下都清楚的事儿。
隔三差五的就是要请太医，那郑太医几乎都是要常驻锦阳宫了。
无数汤药灌进去，但是始终是未见好。
但是也从未听说过会有什么威胁到生命的事儿啊，这一次怎么又是来的这么厉害了。
那小宫女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听说这确诊是瘟疫之前，那六公主那边的太医都请过郑太医过去，可是郑太医没有去，说是五公主那边离不了人。”
皇后皱眉，“看来的确是十分严重了。”
她心情到底也还是舒展了一点。
静妃那贱人这样多年竟然还是没有死。
这都到了冷宫里头了，竟然还能活这么多年。
她虽然没想着去朝冷宫的人下手，毕竟她觉得，这住在冷宫里头，总是要比死要痛苦多了。
原本她也是这样去想迟迟的，但是没想到的是，竟然是要叫她翻身了。
叫那个贱人的女儿竟然是过上这样好的生活，皇后肯定是十分不乐意的。
但是皇后不乐意又有什么用，这后宫虽然说是她说了算，但是后宫里头的人怎样，其实还是皇帝的意思。
只要皇帝喜欢她，肯给她面子，那她这个皇后，其实也不过就是聊胜于无的。
如今迟迟这在后宫的地位真的是一日比过一日了，皇后原本就失势就在眼前，如今国丈又去了，她更是觉得自己孤立无援，如果迟迟真的对她有想法的话，未必是真的可以完全挡住。
只不过是估计各伤八百罢了。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迟迟她自己要死了。
最好就是死在现在，死在陛下眼前。
好叫陛下虽然心痛，但是也无法去迁怒别人。
皇后就是带着看好戏的心情，“走吧，既然我们的五公主殿下都要不好了，那么我们不管怎样也是应该去看一看的。”
小宫女就说，“是娘娘，奴婢清楚了。”
于是，这刚从国丈府出来的帝后两人，这一进宫就直接是去了锦阳宫了。
锦阳宫的人自然也就得到了消息，说是皇帝和皇后朝着这边来了。
如今在这里能够说话，能够掌管大局的人，似乎就是只有阿枝了。
她便是吩咐人，一会儿陛下来了，如果陛下没有问话，那就是一句话也不许说的。
又去看阿韦，见她还是跪在迟迟的榻前，眼睛哭的红肿红肿的，她原本是想说什么，但是现在又觉得，或许就让她这样，才是最好的。
她又去找太医，只是说，“郑太医，如今陛下就要过来了，到时候还请太医为我们殿下好好说说才是啊。”
郑太医便说，“殿下到底是因何如此，本官自然是一五一十的和陛下禀告，姑娘不必担忧。”
阿枝便说，“依大人看，我家殿下如今可是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郑太医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说，“如今却是什么都不好说啊，只得是看殿下自己的造化，放过几次血，又喂了药进去，却是还没有醒来，所以到底是会怎样，还都看今天夜里殿下自己了。”
阿枝垂眼，然后就福了福，又走了进去。
看阿韦，“你去叫外面的小丫鬟准备点热水吧。”
阿韦不明白的看着她，“啊？为何？”
阿枝就说，“一会儿陛下就要来了，陛下到了肯定是要进来看殿下的，可殿下又是放血又是出汗的，如今整个人都狼狈的很，总不能就这样见陛下吧，我们得给殿下擦擦身子换身舒坦的衣服。”
阿韦一想，似乎是这个道理，连忙就点头，“好，我去。”
她是看着阿枝一整天了都忙里忙外的，估计也是很累了，就说，“你就在这儿先休息休息吧。一会儿估计还有的忙呢。”
阿枝点头，“你快去吧。”
阿韦出去，顺带就把门给关上了。
阿枝跌坐在迟迟的床头，她现在心乱如麻，看着迟迟几乎是没有血色的脸，她声音颤抖，“殿下，您是没事的对吧？”
大概她是除了迟迟之外，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了，但是她却不能说。
不管是太医说的多少的严重和危险，她总是安抚自己说，这一切都是殿下自己安排的，一定是会做到万无一失的。
可是，可是看见殿下那个样子，又放了那么多的血，可算是不知道是要遭多少罪了，她越来越害怕。
因为殿下始终都是没有要醒来的样子。
阿枝低着头，声音有点哽咽，“殿下，求您不要再吓奴婢了，虽然您以为奴婢强心脏，可是……可是奴婢真的特别的害怕，殿下只要理奴婢一下……奴婢就能心安，殿下……”
可是迟迟始终都没有睁开眼。
阿枝心里虽然知道现在有很多事应该要去安排应该要去做，可是她却动弹不得。
她突发奇想的如果迟迟真的是这一次就没了，那她做的这些事儿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看着迟迟躺着的样子，那没有血色的嘴唇，还有那一颤也不颤的睫毛，她深呼吸，把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全部都甩开，然后低声说，“殿下，您放心吧，您交代的事儿，奴婢一定是会全部做到的，所以也请殿下……一定要做到之前自己答应的事儿，一定要完好的，好好的醒来。”
迟迟的睫毛，轻轻的颤了一下。
那边阿韦已经进来了，然后就说，“阿枝，你怎么了？”
她看见阿枝的眼圈也是有点红，她抿唇，“你是……也担心殿下是吗？”
她深呼吸，然后就说，“你别看我哭的这么凶，但其实我心里清楚，殿下已经是会没事的。”
阿枝看她。
阿韦就说，“你不知道殿下在此之前是受了多少的苦，遭了多少的罪，就这点小困难，一定是不能打击到殿下的，所以，殿下已经是会没事的。”
阿枝突然就开口，“你现在还和之前那样想吗？”
“什么？”
“就是这后宫之中还有无辜的人？”
阿韦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说，“我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的。其实从殿下倒下去的那一瞬间我就明白了，这后宫的生存环境远远比我想的要艰难很多，我之所以这样什么都不懂，其实也是因为一叶障目了。”
她勉强扯了扯唇角笑了笑，“是殿下保护我，让我不知道这后宫里头还有那么多的脏臭的事儿，其实我一早就知道的，只是在殿下身边太久了，久的我都要忘记了。如今殿下倒下了，这后宫之中，如果一定是要只能有一个人活着，我当然是希望是殿下。”
“为此你愿意去害任何人是吗？”
阿韦就说，“如果我可以，如果我这样做是保护殿下的，我愿意。”
阿枝叹了口气，“我不知道这样对你好还是不好。”
“阿枝，我们来伺候殿下，为的不是我们的好不好，而是殿下的好不好，只要殿下觉得是好的，那我觉得……我们这样，就可以了。”
阿枝摇了摇头，“好了，我们先给殿下擦身子吧。”
-
曹汀愈从外面回来，衣服上全部都是结成冰块的水滴。
他一进门就把外袍给脱了。
而季霖已经是在这里等了许久了，见曹汀愈进来连忙就开口，“主子，您可算是回来了！”
曹汀愈看他，“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他心里隐约有一个觉得不妙的声音一直在响着，总觉得，好像是有大事儿要发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