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城睫毛轻轻一颤，然后就说，“有什么你就说，这是在御书房的外头，你这样的哭哭啼啼，也算是个什么样子？”
陆城的声音压低，“你若是如此，一会儿惊着了陛下，就是娘娘亲自到了，只怕也是保不住你。”
那小丫鬟连忙就收声，“是，奴婢不敢了。”
陆城便说，“好了，有什么你就快点说吧，这么晚过来，想必是早就已经是准备好了要说什么，又何必是在咱家这里兜圈子呢。”
小丫鬟便说，“是。大伴容禀，今天大皇子殿下的事儿一出，娘娘就知道了，娘娘知道之后，着急的不得了，原本是急匆匆的自己就想要出来，想去陛下跟前求情了。”
陆城挑眉，并没有说话。
小丫鬟就继续说，“还是李嬷嬷拦着，毕竟娘娘现在还是在禁足当中的，若是出来了，那就是违抗了圣旨了，这个罪过那就不是一点点的了。可是娘娘心里牵挂大皇子啊，如何也是难安。”
陆城突然就笑了一下，然后打断了她的话，“咱们娘娘和大皇子的感情可真是好呀。”
这说出去，还以为是嫡亲的母子呢。
这未尽之意小丫鬟自然也就是明白了。
毕竟她也是皇后挑出来还算是比较聪明的人。
她便叹了口气，“这也不怪大伴这样说，大抵是大家都会这样想的，毕竟这皇后娘娘又不是大皇子嫡亲的母亲，但是大皇子殿下自小就是养在娘娘身边的，这即便不是亲生的，和亲生的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或者说是正是因为不是亲生的，所以娘娘对待大皇子殿下的态度就是会更加小心一点，这么多年，感情自然是不必奴婢多说的。”
陆城笑了笑，“是了，倒是感觉比二皇子的时候还要好了呢。”
这个问题，也是她们必须要准备的问题。
那就是这种节骨眼上，皇后为什么不来给二皇子求情反而是给大皇子求情呢？
难道自己家的儿子是还比不了别人家的儿子吗？
小丫鬟便说，“大伴，咱们做奴婢的，这种话又是何尝没有劝过娘娘呢，总归是说，娘娘应该是先想想二皇子才是啊，如今被禁足在府上也有几日了，怎么不心疼心疼二皇子呢？”
“正是如此，那娘娘又怎么说呢？”
“娘娘便说，二皇子殿下犯的错，那是太过严重的了，就是应该叫他在府里好好的反省反省才是。这次若是娘娘去到了陛下跟前给他求情，若是真的有什么成效的话，反而是叫他没有记性。”
“那你今天来这里，是娘娘吩咐你来的？”
——这可是就差点说漏嘴了。
小丫鬟连忙便说，“这怎么可能呢？娘娘自知现在自己犯下大错，哪里还有什么事儿敢是来叨扰陛下的，只是自己在宫里头以泪洗面罢了，因为知道陛下对着大皇子殿下发了那样大的火，到底是于心不忍。”
“哦？”
“娘娘心里想着，大皇子殿下自小就是没有了亲生母亲，就都是养在娘娘的膝下的，这些年，因着怜惜多了点，如今心里就越发的愧疚了，觉得是不是因为太过于娇纵大皇子，所以才让大皇子走到了这一步，到底也都不是大皇子的错，肯定是娘娘的错。”
陆城叹了口气，“娘娘又何至于此啊。”
“是啊，奴婢们也劝，但是娘娘始终是走不出来，就是太过难过了，刚才几乎都要哭厥过去了，咱们是奴婢的，或许很多事而不能如何，但是心里总归是想着，能替娘娘分担一些，就是该替娘娘宽忧解难的。”
“所以你就到了御书房来？”
“是，奴婢是想让大伴帮忙看看——不敢求大伴为娘娘和大皇子说什么，只是想叫大伴看看殿下的心思，若是殿下并没有娘娘想的那么生气的话，奴婢也好回去宽宽娘娘的心啊。”
“这……”陆城为难，“这陛下的心思又怎么是我们可以轻易的去揣测的呢？窥探圣心，可是死罪。”
“倒也不必要叫大伴为难，只是大伴看看，这大皇子是不是还有机会挽回圣心，旁的都不必在意。”
陆城看着她，小丫鬟挺聪明，说话也是会说，弯弯绕绕的，并没有说明自己原本的意思。
如果是今天陆城没有去曹汀愈那边走一趟的话，或许还真的容易被这话给糊弄到。
以为人家也并没有什么别的所求啊，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让皇后可以心安而已。
这样的心思也算是感人了。
但是因为陆城去过了曹汀愈那边了，所以不管是针对什么事儿，都会更多的提防。
尤其是大皇子的事儿。
就是现在，陆城差不多就是已经把这小丫鬟，不对，或许可以说是小丫鬟背后的人——皇后娘娘的心思猜透了。
明面上说不需要他说什么。可是却这样详细的说了皇后是怎样的关心大皇子，怎样的伤心，其实还不就是想叫他把这些话传给皇帝呢？
但只要他开了这个口，她们的目的或许就是达到了。
现在，陆城其实已经想不明白，到底是想给大皇子求情呢，还是其实暗地是有点想害大皇子的呢。
站在陆城的这个角度来看，刚才这个小丫鬟说二皇子的事儿，咋一听还挺有道理，但是仔细一想根本就是站不住脚。
皇后觉得二皇子是需要长点教训，那怎么不想着大皇子也是需要涨点教训呢？
皇后没有想，她只是想要叫陆城给大皇子说话。
那这其中到底是好还是坏，就已然得知了。
但是，如果为大皇子求情，是害大皇子的话，那曹汀愈为什么要阻拦他呢？
曹汀愈既然是看大皇子不痛快，就不应该是站在想要保全大皇子的角度啊。
毕竟，就曹汀愈的水平，难道给大皇子求情的事儿对于现在的局面而言是好是坏都判断不出来吗？
如果判断不出来的话，他又怎么能坐到东厂第二把手的椅子上呢？
那除非曹汀愈并不是真的看大皇子不痛快，说的这些话也不过就是弯弯绕绕的想找个角度维护大皇子。
维护大皇子？
有可能吗？
所有人都是知道的，大皇子这是手握着锦衣卫的，即便是这个让陛下这样的不高兴了，可是大皇子也还是不肯放下锦衣卫。
而锦衣卫和东厂从来都是不和的，这个所有人都清楚。
那曹汀愈如果是要继承东厂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和锦衣卫握手言和呢？
这没可能。
陆城更是不明白了。
他在宫中当值这样多年，也可以说是看透了不少的人心了，自认为很多所谓的阴谋诡计也不过就是雕虫小技，根本就是不能过了他的眼去，但是这会儿竟然是真的就叫他有点想不通了。
这曹汀愈要的到底是什么？
而这皇后要的，又是不是他所想的那些呢。
小宫女还在等陆城的意思。
陆城就说，“天色很晚了，无论陛下今天的意思是什么，也不是你可以在门口等着的了，还是先回去吧。”
“大伴……那娘娘……”
“你们该是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娘娘才是，至于陛下的意思，到时候你们自然就会知晓了，又何必急于今天晚上呢？”
那小丫鬟不知道是怎么理解这陆城的话的，竟然是眉眼弯了一瞬，然后就眨眨眼，“好，奴婢清楚了，叨扰了大伴这么久，奴婢也是该回去了。”
陆城点了点头，“回去吧，好好的伺候皇后娘娘。”
“是，奴婢知道的。”说完这话，她就走进了风雪当中，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陆城看着她的背影，就直接进了御书房里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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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一听人回来了，连忙就说，“赶快宣进来。”
小丫鬟进来了，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皇后就问，“如何？”
“那陆城虽然是没有证明答应，但是奴婢看他的态度，也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皇后松了一口气，李嬷嬷又问，“陛下还醒着？”
时间可不算早了。
“是，奴婢到的时候就看见御书房里面灯火通明的，时而有人声传出来，想来是还有大臣在里面议事。”
“果然这事儿非同一般。”
小丫鬟又说，“奴婢走的时候故意没有回头，但是拐弯的时候却是小心的扭头看了一眼，果然那外头已经是没有陆城的身影了，想来是已经进去了。”
皇后点头，“你做的好。”
小丫鬟摇头，“都是娘娘的教导，但是奴婢看着陆城的确是有所防备，却也不知道到底是会不会如我们所想的那样去说。”
皇后就说，“不然他还能怎样说呢？”
小丫鬟担心，“总归是担心这件事是会牵扯到娘娘。”
皇后笑了笑，“牵扯，这事儿无论如何，肯定都会牵扯到本宫的，因为就算是他今日不说，不提到本宫，那明天，本宫也一样是会去脱簪待罪的跪倒陛下跟前。”
小丫鬟倒吸一口冷气，“娘娘！”
这可是后宫罪妃才会做的事儿，皇后娘娘身份这样尊贵，怎么能做这样的事儿呢！
皇后只是笑，“本宫之前没吃过这些苦，现在方是知道，若是想成为人上人，吃得这些苦，也没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