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地级市，800万人口，数千年的历史底蕴，孕育了这篇土地浓厚的人文气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苏城没有杭城的名噪，没有扬城的浓艳，也没有金陵的王城大气，苏城却孕育着自己独有的秀气。
林凡，21岁，1.87米的身高，阳光帅气，在汉诺威音乐学院，半深造半就职已由5年光阴，林家家境中实，林父是一个卖音乐器材的公司老板，林母是家庭主妇。
明年，林凡就要离开汉诺威音乐学院，与维也纳爱乐乐团正式签约，一通电话却将他彻底打入冰冷地狱。
电话是国内的小姑打来的，林父、林母出车祸，林父当场身亡，林母捡回来一条命，却成了植物人，每日还要靠安贵的医疗器械来维持生机。
林凡放弃一切回国，卖掉公司与房子，还有自己不多的演出积蓄，凑出了林母半年的医疗维持费用。
回到苏城已二月余，林凡，除了上班，就是在医院陪着林母，看着病床上一动不动的林母，年近五十的林母，平日里保养得再好，也难掩现在的惨白，消瘦的脸颊不再丰腴，插着针管的手背，青筋毕露。
林凡目光含泪，捧住林母的手轻抚着。
“妈，不孝儿回来晚了。看不到爸了。”这是林凡这俩月来每每心中后悔时的不断自语。没有了笑容，有的只是心中的无限懊悔，当年，16岁的他凭着音乐上的超凡天赋，他被保送入中央音乐学院，年轻的他更热爱西欧的古典音乐，于是一年后，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踏上德国的飞机，去了他梦中的音乐天坛汉诺威音乐学院。要是没有出国，他现在已经毕业两年了，已有了工作，已可以替父母操劳了。要不是为了给林凡的筹出买好钢琴的钱，林父林母也不会去苏城剧院门口等那个大商人，数小时的等待未果，再加上疲劳驾驶，才导致车祸的发生。一切的一切都是因林凡而起，两个月的懊悔与自我折磨，林凡本就单薄的身形显得更加瘦弱了。
手机闹铃响了，提示上班时间到了，林凡起身，随手关掉闹铃，“妈，我去上班了，下班了再来看你。”说着转身出了病房。
林凡的专业是音乐，上班的地点是各个大酒楼、大饭店。给客人拉胡弹琴，说难听点就是个赶场演凑的，有时候也会配合小乐队演奏，回国后，古典音乐就已离他而去，为了钱，他早已放弃了自己的追求与坚持。好在他天赋异禀，只要是音乐方面的器材，随手就来，即便没玩过，也是一学就会。整一个多面手！所以，这俩月倒是得了不少同行好评。
下了公交车，抬头就看到国豪大酒店的招牌，已是晚饭时间，闪烁的霓虹灯迷幻人眼，摸了摸贴着的肚皮，林凡踏足而入，这是他今天的第二个演出点，时间是两小时，两首钢琴曲两首二胡演奏，这是这个演出点的固定模式。
“小凡来了，赶紧嘞，刚刚还有客人问今天怎么没有演凑呢。”林凡刚进入酒店大门，翘盼的大堂经理笑容迎面而来。
林凡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谭姐，还不到点呢。”
“谁让你的演凑那么吸引人！这不，刚刚还有客人问询今晚的演凑是不是昨天那位。”谭姐的一颦一笑都带着成熟女人的知性妩媚，看得林凡一阵耳烧。
纯纯处哥的林凡哪敢多搭腔，“行，我这就去。”
酒店很大，演凑区在东北角，视野并不开阔，所以，大半的餐桌都看不到演凑者，但，谁在乎呢！演凑，说白了只是进餐中的情趣调节剂，能听到音乐就可以了，谁还会在意是谁在演凑！
林凡缓缓坐下，心中酝酿着即将演凑的曲目，贝多芬的《月光曲》，能来这里进餐的非富即贵，在场的食客对《月光曲》大部分都不陌生，所以，在这里，林凡每次都选择她为首凑曲目，轻轻抚摸眼前的钢琴架，滑滑、冰凉的触感由手指尖传入皮肤、手掌、进而与脑中的神经中枢交互碰撞，慢慢地，一股莫名的气场由林凡体内产生，刹那笼罩整个演凑区，这里不再死寂，这里属于年轻的他的个人专有领域，没有了回国后的迷茫，没有了为钱奔波的无奈，没有了寻求生计的低头，没有了热爱与现实的挣扎，现在的他仿佛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校园，回到了收获过无数次掌声的舞台。林凡轻轻且有力地掀起琴盖，目光扫过每一个黑白相间的琴键，慢慢得慢慢得，他的嘴角有了幅度，大舞台；小角落，对我来说应该是一样的，内心深处埋藏的一丝坚持与明悟，双手抬起，缓缓闭目，优美的旋律在指尖跳动、在空中荡漾开去。
大堂中，吵杂的声音消失了，琴声柔和且抒情，还有那淡淡的忧伤。食客们不由自主放下手中的筷勺，静静倾听。这不仅仅是音乐的感染力，这是共鸣，是的，是演凑者与倾听者之间的心灵共鸣，听着不明，演凑者也是未知，都只当是音乐的魅力。他们却不想，在酒店这样的环境中，即便弹得再好，又能比高级音响播放出来的效果好到哪里去？
第一章结束时，林凡下意识睁开眼睛，一种莫名的失落在心中荡漾，演凑者如是，听着亦如是。这是林凡第3次出现这样的感受了，每次都是第一章结束时出现那淡淡的失落，继续第二章时就变成普通的演凑了，已找不回第一章时的心灵触动。这时，酒店大堂又恢复了原有欢声笑语，本来嘛！与亲朋、同佳人一起进餐本就是一件愉悦的事情，之前的触动，食客们只当时经典音乐的又一次膜拜罢了。
林凡每次都只选择了第一、第二章，之后的第三章在他看来过于激情澎湃了，不适合进餐的时候听。
…
演凑结束，拿上今天的酬劳，林凡走出国豪酒店。
林凡的演凑薪酬是按小时计费的，一小时200元，2小时是400，林凡看着手中装着酬劳的信封，自嘲地笑了笑，将之放入背包后，转身往公交车站走。
叮铃铃！手机铃响，是小姑的电话。
“小姑，找我有事？”
”小凡，我正往医院路上，你什么时候来医院，我顺道也有话跟你讲。“
”我刚刚下班，30分钟后医院见。“自林母住院后，林凡基本就是个看护人员，吃住都在医院。
林凡的小姑，名林灵，典型的苏城小女人型，性格活泼，身材娇小，肤色白皙，翘嘴时露出的俩小酒窝，看着就像个在校大学生，一点也看不出她27岁的年龄。
医院对街的一个咖啡屋里，小姑正襟危坐，不时低头喝饮料来隐藏自己的尴尬。林凡则是一脸懵逼，时而愤怒，时而脸红，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
“小姑，你知不知道，要是让我妈知道这事，你就死定了，不，你已经死定。”这是林凡的声音，也就在小姑面前，林凡才会显露出以往的性情，这两月的悲伤与哀痛，访遍亲朋好友却借钱不得，只能卖掉林父生前视为生命的公司。一切的人情世故都在这俩月让他尝了个遍。如果说以前的他是音乐殿堂的天生宠儿，那么现在的他只是跌落神坛的落魄乞丐。他并未从这场打击中醒来，也不愿醒，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感觉到自己与双亲靠得近些。哪怕只是感觉上的近些，都成了他每日梦里久久温存的一个个美好片段。
“我…我这不也是为了钱吗！咱们筹不到钱，你妈的医疗费用就没有着落，眼看账号里的钱一天天减少，3个月，就剩下3个月的住院费了，到时候怎么办？”
林凡盯着小姑，“我是我爸妈的独苗，让我上门当女婿，小姑，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有你堂哥、堂弟在，我林家传宗接代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操心，三哥死了，你妈成了植物人，我三哥家就你剩一个活奔乱跳的了，爷爷那边，我去说，否则，你妈的医疗费用怎么筹？这可是100万，能顶俩年的医疗费了。”
小姑的话，林凡听着堵得慌，却也觉得小姑说的有理，这也就是他从小到大除了音乐，其他经验实在少得可怜才未知未觉地答应了。
林凡上门当女婿，对方给100万酬金，白纸黑字，小姑甚至把对方的协议书都带来，里面有一则条款很奇怪，林凡看不懂，小姑解释：“人家是豪门公主，为了逃避家族的包办婚姻，才出此下策，时限2年，2年后可离婚。以此协议为凭证。”
这就是小姑今天要跟林凡商量的大事。可怜林凡在一知半解中就被小姑包办了婚姻，签了字，画了押，户口本、身份证都被小姑抢走了，说是女方自己去办理结婚证，小姑打了一通电话后100万入账，之后...之后就啥事没有了。
对这事，林凡心里感觉别扭，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去想了，直接将100万转入林母住院费账号上，每天自动扣除住院费。
“小姑，我想去找个正式的工作做。”
“那你想找什么样的工作？苏城这边，音乐方面的工作少，而且工资也不高。”小姑看着眼前的天之骄子，眼里充满了怜爱，这孩子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梦幻的音乐天坛中，多单纯的孩子，一下子让他接触社会这个大染缸，还要背那么大的压力，这可让他怎么活下去？小姑眼眶含泪，悲天悯人的情怀又开始萌动了。
看到小姑的神情变幻不定，就知道她又开始泛滥情怀，连忙转移话题，“我想去上城看看，这里到上城坐高铁30分钟就到，来回方便，或许酬金能高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