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说了一通,顿了顿,清了清嗓子,咽了口唾沫,接着说到:
“再者,即使诸位怀疑我叔父是斥候细作,也当需有足够的证据才好,明证言顺,教人闭嘴,所谓刑名有具。若是刑名不具,不教而诛,名不正,言不顺,证据不足莫须有,那如何教化他人,信服族众,今日我叔父可以莫须有,他日,别人就不会莫须有么,那时人人自危,处月部落如何凝聚,如何壮大?”
这一番话,环环相连,却又处处点到可汗在意之处,去国清楚,这里面,最终拍板定案的是可汗,若是这是对可汗没好处,只有坏处,给别人背锅抗坑,可汗绝对不会定案的。所以处处点到可汗关切的权位,服众。
去国看了眼可汗,心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就差直接点出来了,应该能听明白吧?今日随阿罗达,他日,也许你可汗,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了,留着我叔父二人,就是留着沙陀忠,沙陀忠与右贤王互斗,你可汗的汗位才坐的越稳。
可汗坐在远处的大狼头椅之上,眼睛半眯着,看着远处,仿佛根本就没有听去国在说什么,去国说完好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睛,慢慢说道:“刚才这少年说了这么一通,大家也都开开口说说,咱们来这里,不是听这少年演说的”
可汗这么一说,底下算是炸了锅了,本来去国这么大说一通,从少年之口说出,虽然声音商嫌稚嫩,可却别有一番义正辞严,凛凛有威风,在座耆老,有些点头称赞,有些却有些腹诽之议,可汗这么一点将,纷纷说将起来。
阿罗达先叫起来:“别拉虎皮扯大旗,你二人自己居心叵测,甘做细作,自绝于处月部落,就是沙将军在,也一样不会饶恕。这份手稿,乃确凿的证物,何来莫须有之名”
“就是,就是,休要胡搅蛮缠,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耆老里传出应和之声。
“这少年所说,也不无道理,覆水难收,是不是还是谨慎为妙!”
“程元婴,你也解释解释,刚才这少年已经帮你解释了,总不能一直让孩子帮你吧”,可汗见众人议论纷纷,程元婴却一直一言不发,便点将程元婴。
程元婴刚才一直沉默不语,去国这一番激昂慷慨,音稚词严,本来应该由他说出来,但去国抢在他前面说出来,反倒是有意外的效果,去国与阿罗达同为少年,少年之语对少年之语,不落下风,又不至让人觉得以大欺小。而且此话从去国口中说出,反倒听不出一丝狡辩之意,满满的都是陈述事实。
对方还没有耆老出来正面表态,程元婴本想再沉默一会,但现在没办法再沉默,心想,现在遭阿罗达陷害,一时难以洗清,不如行拖延之计,抻下去,事情也许会有转机,便拱手说到:“可汗,据我所知,去国所言,句句属实,可汗如若不信,可将我先行看押,再徐徐查证,自然会水落石出,那是,若查证有罪,我自当认罪,别无二话。”
可汗不置可否,又望下帐中耆老,耆老虽然议论纷纷但却无人愿意出来说事,毕竟,可汗一直不表态,耆老也不好先跳出来表态,这事情,做好了,自己得不到好处,做差了,那可就亏大了,还是先看看再说,可汗情知众人心思,便望着便琳公主说到。
“便琳公主,可否说说您老的看法?”
原来,这便琳公主,一直坐在耆老里,一言不发,一直在静静的听着,阿罗达受伤之后,便琳压下众怒,隐忍待发,意图一击致命,这少年卫建立,就是为此伏笔,少年卫虽非正规军卫,却可行巡逻侦查之事,这其中,便可有许多操作手段,搜罗把柄。这手稿,便是阿罗达盯上去国之后,发现的。
至于伪造手稿,便琳本不愿如此,奈何阿罗达在膝下软磨硬泡,才堪堪同意。那张手稿是她特意托人所写,本来模仿的已经够像,至于笔力轻重问题,不能说明什么,但是这“民”字的避讳,却是便琳没想到的,谁能想到,居住在这荒原十几年的程元婴,竟然还在沿用大唐的尊讳。
眼下手稿已经被拿出审阅比对,不久便能出来结果,可汗必然对程元婴所言更加确信,她一意坚持,怕也不会一击致命,再加上这里面沙陀忠的因素,可汗想必不会对程元婴下死手,不如就此顺水推舟。但程元婴逃过死罪,活罪却休想逃过。手稿之事说不出个什么东西,便再从异心异志上,再添把火,加点油,思索妥当,颤微微起身说到:
“元婴,你来到处月部落,也已经有三年之久,按说,我们早是一家人了,也希望你能理解,不是我们不相信你,实在是我们受过的背叛太多了,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不但是我们独享吧,不也是刻在你们的书籍典故里面么”
便琳开口,虽然内心带有仇眦,话里却处处暖言暖语,果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只字不提书卷之事,倒是从哪虚无缥缈,看似毫无关系之处说起,绕来绕去,就绕到杀人诛心之处。
这一番话语,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金石之言,隐隐显出当年随嫂子义成公主前往大隋朝见时,容貌天成,才情四溢的风采。这几句话说痛在座处月人的心里,可不是嘛,太苦了,处月人在攀上便琳公主这支时,混迹在草原中,无名无迹,几乎走向亡族之路,一路来,尝尽了艰辛。
便琳公主一站出来,耆老群里小声议论:
“便琳公主站出来说,那可就是说一不二了。”
“是啊,可汗对她可是言听计从,不过他是阿罗达的祖母......”
及至刚说一番话,底下马上就又议论起来:
“说得对,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显然,众人的情绪已经被便琳给扇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