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的瞬间,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张她努力了若干次也还没有忘却的脸---曹赫,正一脸惊喜地向她快步走过来。
林昕顿觉周身的血液突然似凝固了般,令她不能顺畅地呼吸。
“好巧啊,你也要返校吗?”她机械地应着,目光垂在他下巴的地方,始终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是啊,老远看到是你!”他的目光倒是不客气地流连于她的周身上下,“魏晓鹏和方睿还在那边,我们正商量着先上车再买票,你也一起过来吧!”
声音里还是那样熟悉的疏离,却不复高中时的拘谨。林昕慌乱中没有看清他的样子,恍惚中只看见他笑起来,露出一口很白的牙齿。
慌什么呢?只不过是看到了这个人,当初,你并没有做错过什么,更没有对不起什么人。可是,为什么要慌呢?林昕暗骂自己太没出息。
原本心里是想着不要跟过去的,可身体的各个部件集体失灵,竟任由曹赫提起她的皮箱出了售票大厅,她只好一路跟了上去。
是的,她是跟着她的行李走的。
人太多了,一不小心,就会跟丢了。然而并没有跟丢,因为,曹赫走两步就会停下来,回头看她有没有跟上来。
因为一直低着头,她眼睛的余光刚好只够看到她的行李,提在那双骨节分明的手里。所以,她并不知道,前面那人明亮的眼光里早已是漾出一个偷偷的笑来。
“林昕?!”魏晓鹏和方睿看到林昕时,急忙从行李堆里站起来,惊喜地打招呼。
林昕从陈好给她的名单上,知道他俩一个考到了TZ大学,一个考取了HN大,他们彼此还通过一回信,所以,看到他俩时,林昕似乎从刚才的魔障中挣脱了出来,忙亲热地应着。
自从读了大学,大家似都有了成人的洒脱与老练,不再象高中时那样扭捏,于是,相互之间反而生出一种兄弟姊妹般的亲切情谊来。
林昕打量着几人,心下暗暗称奇,真的是敬佩男孩子们其实要起风度来,那种一往直前的精神,就是女孩子们也都望尘莫及的。
魏晓鹏穿了一件青色的西装外套,里面是一件波纹的v领毛衣,最里面还穿了淡青色的衬衣,挺括的衣领很显精神;一向不讲究的方睿,套了件八成新的咖色夹克,里面仍然穿着高中时的那件藏蓝毛衣。林昕瞟了眼曹赫,一身深蓝色的运动装,拉链一直拉到了脖子下面,还是那样的干净,整齐,感觉又高了些,似显得更瘦了,但脸上却洋溢着从不曾见过的神彩。
“一个个都穿得如此单薄,难道是只要风度不要温度了吗?”林昕在他们的注目礼中,借机拉了拉围巾,遮住微微发热的脸。
“林昕,真的是你吗?半年不见,丑小鸭咋就一下子变成了白天鹅一飞冲天了呢!都快认不出来了!”方睿还是那么自来熟。
“说什么哪,本姑娘一向都是天生丽质!”林昕嗔怪道。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林昕,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林昕的笑声很清脆很好听,让曹赫忽然就想起了初见时的模样。
“是的,我叫林昕!是明亮的意思。”
缘分这东西,真的是可遇不可求。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却又偏偏再相遇,而遇上了,便是逃不开的劫。
若干年后,林昕回忆起这一天,便更加笃定,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如果没有这次相遇,她是不是早就跟敏浩在一起了呢?
然而,所有的发生,皆不可设计,人生的轨迹,早已在冥冥中作出了安排,任你如何挣扎,兜兜转转之后,又回到了最初的剧情。
几人商议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先上车后补票,只要是往南去的车就上,省会东城是大站,到了后大家不出站,可直接找各自方向的车各奔前程。
首先得解决进站的问题。刚开始,大家都抢着要帮林昕提行李,林昕却坚持要自己提,她的小皮箱很轻,她也刻意与每一个人都保持了一样的距离,仿佛如此,便不会让人觉得分出了亲厚。
几个人沿着车站的围墙一直走,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便看到一处断墙,魏晓鹏跨过去之后,顺势回身拉了林昕一把,林昕的脸便不自觉地红了下,低头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地照常走着。
进站台后,大家站了一会儿,很快便确定了一列途经东城的列车,相互照应着纷纷挤了上去,幸运地是方睿还抢到了座,大概是留给从东城上车的长途票,于是四人赶紧坐下来。
曹赫补票回来的时候,看到魏晓鹏正坐在与林昕同一侧的座椅上,表演削苹果。
又大又圆的苹果在魏晓鹏的手里,仿佛出奇的听话,他一手飞快地转着苹果,另一手旋着小刀,三下五除二,一条长长的果皮就均匀而完整地从手里脱落,仿佛变魔术般。
方睿用两根手指从一端提起果皮来,用他那特有的柔软腔调说道:“厉害啊老魏,想不到咱班还有一位深藏不漏的民间艺人哪!”
林昕记得曾经私下和陈好嘀咕过,怎么方睿就不跟其他的男生一样长喉结呢?所以就算是有女生跟他勾肩搭背也不会有人大惊小怪的吧?但她们是决不会那样做的,毕竟在班级的花名册上,他的名字后面还清清楚楚在写着:性别,男。
魏晓鹏把苹果递给林昕,就又从兜里拿起一个削起来。
林昕好奇,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了方睿,问魏晓鹏要过小刀虚心讨教起来。可是苹果和小刀到了林昕手里,便都集体不再听指挥,笨手笨脚地,不但削得宽窄不一,深浅有别,还一路断了好几次,林昕真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女生了?
方睿也第一个笑起来:“林昕,你这是用小刀削的吗?我怎么看着象是狗啃的一般!唔---”
林昕用那只狗啃一般的苹果一下子堵住了方睿的嘴。
“林昕,你这么凶会找不到婆家的!”方睿一手拿一只苹果,边啃边抗议。
“啃你的苹果吧,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林昕继续凶他。
曹赫与魏晓鹏都幸灾乐祸地看着方睿,呵呵笑着,方睿就又朝两人嘟着嘴翻着眼白说:“你俩坏银,没有一个拔刀相助的!”
魏晓鹏就朝身边的林昕拱了拱手;“这位女侠,赶紧收了他吧,就当是替天行道,省得老在耳边呱噪!”说完还朝林昕搞怪地眨了眨眼睛,林昕便悄悄地把屁股往座椅的外侧挪了挪。
方睿白了魏晓鹏一眼:“重色轻友,哼!还有你!”又白了曹赫一眼,继续啃他的苹果。那样子,真让人怀疑他投胎时错填了性别。
曹赫自上车就怪怪的,也少有说话,只是带着他一贯清冷的浅笑,也拿起一只苹果操起刀来,虽说不及魏晓鹏削得又快又好,但比起林昕来,却是好上了很多,而且也没有削断皮。
削完递给了林昕,就又去削下一只。这时,就听魏晓鹏说:“林昕不愧是咱们班的才女,写信也是文采卓然,没有一个及得上的,我珍藏了!”
林昕一口苹果没咽迭,差点卡在了喉咙里,就见曹赫的手抖了下,方睿“哎呀”声还没落地,曹赫便快速地压住了左手。
鲜红的血,已经从他的指缝间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