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女生本就稀缺的校园里,那都是神一般的存在。最气派的是,丁丁同学如果去校外看电影,那全班得有近一半的男生护送相陪。
这种盛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一直持续到一日的午后,丁丁同学被研究生部的老乡师兄在宿舍的天台上于光天化日之下拥在怀里激吻的那一时刻。
院书记还在教职工大会上不点名地批评这种败坏校风的行径,要各铺导在自己负责的班级里展开批评教育,清理校风。
然而碎了一地的是广大机械工程系学子的心。大家伤的不是丁丁同学的背叛,而是师兄灭了大家集体的希望。
也许这本就是师兄要的理想效果,一种宣告主权的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里,机械工程系谈师兄色变。都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重辱之下必出才子。机械工程系传出了一幅脍炙人口的对联:
上联是:爱国爱家爱师妹,
下联是:防火防盗防师兄。
横批:恋爱自由。
此乃后话。很多年后,林昕每每想起这段往事,依然唏嘘不已。
总之,不管林昕愿意还是不愿意,她都已是江都大学的准大学生了。家中来道贺的人,络绎不绝。
罗瑾瑜虽说不善表情,但看得出,她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朱梅英来道贺时,她竟生出如此畅快的感觉,头回脸上这么倍觉有光。此生最快意的时候有过那么一回,那就是当初她终于要嫁给林绍轩时,可惜,那种畅快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
“瑾瑜,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个有福气的,也是咱闺女争气,考了个名牌大学。想当初我们上高中那会子,哪个女孩子能够学出点名堂的?我记得我那时啊,可是常常累得肚子都疼!”
两人是发小,可朱梅英事事都要压她一头,可惜她的儿子去年只考了个专科。
林琳也是一脸崇拜地仰望着姐姐,可又被大人之间的谈话搞糊涂了,忍不住打断了问:“朱阿姨,学习不都是用脑子的吗?关肚子什么事?”
连不苟言笑的罗瑾瑜也忍俊不禁,用手轻轻拍了小姑娘的后脑勺一下:“没大没小的!”
小姑娘生气了,嗔道:“哪有?我又没说朱阿姨没脑子!”
朱梅英也笑了,就又拍了琳琳的脑壳一下:“小妮子,都敢作败你亲姨了,白疼了你了!”
一家人笑着,林昕也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暖意融融,可惜奶奶却是看不到了,这是林昕最大的遗憾。不过,她想,奶奶若是泉下有知,也定会为她骄傲的吧!
待到姐妹俩出去了,朱梅英才对着罗瑾瑜神神秘秘地说:“可有相当的人家了?”
罗瑾瑜错愕地看了眼发小:“这不还小嘛!”
朱梅英却是一番推心置腹般:“姑娘大了不由娘,特别是,这一出去开了眼界,心可就野了。别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自家养的闺女倒跟着人家跑了。这种事,有可巧的,能早定还是要早定下来,别怪我没提醒你!”
罗瑾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像她这样的家庭,要找一个相当的人家也不是易事。不过,朱梅英的话她还是听在了心里的。
随着入学日期的渐近,来贺喜的人终于稀落了下去。
祁敏浩是第一个来祝贺的,也是最后一个来送别的。在林昕走的前一天,又特意送来了一支英雄牌钢笔。
因着朱梅英的一席话,罗瑾瑜再看向祁敏浩的眼神时,便有了不一样的视角。
祁敏浩的父亲祁东海曾与林绍轩是省委党校进修班的同学,现在是齐阳区检察院的检察长,据说,极有可能升到市检任职,两家一直走得很近,这种消息估计也不会是空穴来风。祁敏浩是他的长子,现在是京华大学大三的学生,还有一年就毕业了。
“昕昕,到了学校可记得给我写信哦!”
“好的,敏浩哥!”
“你要是考到京华的大学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带你一起坐火车,不用林叔叔送你这么辛苦了!”
“我哪有得挑,就我这成绩,有学校要就不错了!”
“都说傻人有傻福,我现在算是信了。有些人啊,就算是一时考砸了,运气也坏不到哪儿去,江大的机械工程专业在国际上都可以排到前50位呢!”
“你就别取笑我了,敏浩哥,高中时我最怕的就是物理,大学课程里不会也有物理吧?那可不就一悲惨世界嘛?!”林昕对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充满了更多的,好象是恐惧?
“应该会有理论力学,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忘了,我的理论力学可是考100分的!”
“……”林昕对理论力学一点概念都没有,及至后来进了大学才知道,那可不是一般的脑袋能考到的分数,就是仇子路听了都连喊:“哦,天晓得,理论力学哎,怎么能考得了100分?岂不是怪胎?!”
“我假期里可以帮你补课,你也可以写信问我。”
林昕很是无语,她要是能把问题说清楚的话,大概也就能够学得会了。难怪人们常常要说: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呢!可这天下,不是她的天下,她对数理化头痛得很,天晓得爸爸如此睿智的人,转学时怎么会给她选了读理科?!
“你会给我写信吗?”祁敏浩打断了林昕天马行空的神思,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一贯慵懒的狭长眼睛里突然闪烁出晶亮的星辉,把林昕整个地裹在了那狭长的光晕里,温柔且锐利。
林昕这是第一次从男子的眼睛里看到这种星辉,有一种无处遁逃的感觉,却又似一道醒目的警示标识,上面赫然写着:此处危险,切勿靠近。
林昕有一瞬的着慌,就象是一只受了惊的兔子,忙缩进了窝里,再也不肯露头一样。
她是有过一场不成功的经验的。那时的她,从未曾设访,洞开的心扉,一泻千里,所以,当泼天的绯闻来临之时,她是那样措手不及。她纠结在一种胆怯与巨大的羞愤里,是的,她被绯闻了,她是被迫的,所有的揣测都不是她的本意,是诬陷,是强加给她的!
可是,为什么,想起那清浅的笑意,那微蹙的眉头,心中竟还有淡淡的惆怅,失落,与不甘?
其实,连她自己都分不清楚,究竟只是绯闻,还是大家不过是坐实了一种猜想。
最后,林昕归结道:男人都是危险的动物,再温柔的男人,也有他的锋芒,只是有的人隐藏得更好一些罢了。这种人最好不要轻易去探他的底线,更不要幻想招惹完了还可以随便就脱身。总之,最安全的距离,就是四海之内皆兄弟,才能永葆革命的友谊地久天长。
祁敏浩并不知道,他就这样,被林昕确定了革命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