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城陵矶要塞突然冲出一个营的湖北新军,他们把三磅炮架在城头,高度差带来的优势抵消了猎骑兵连的防御优势,逼得猎骑兵连不得不从掩体后跳出来与敌人决一死战。继续坚守阵地无异于坐以待毙。
猎骑兵连依然奇迹般的击退了城陵矶要塞那一个营的湖北新军,但是代价却是极其严重的减员,已经弹药的所剩无几,每一名战士平均剩下的弹药不足三发。
“全连,即刻突围!”
胡克华身负重伤,吴奇才接管了两个连的指挥权,由他全权决断。尽管此时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但吴奇才不会迂腐到非得坚持到日落再进行突围。现在的局势已经非常危险,两个连队此刻仅剩下八十余人有战斗力(且几乎人人带伤),重伤无法转移的三十余人自愿留下来,为连队突围殿后。
“弟兄们,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全都说出来,如果我吴奇才活着突围出去,以后定当尽全力帮你们了却心愿。”吴奇才对留守的将士们说道。
“现在还真想不出呢,连长。家里会分到地,军政府也会给我婆子安排工作。我的娃儿还能去功勋子弟学校念书,没啥遗憾了。”
“连长,我还没讨媳妇呢,家里没了后。你要是回去后,帮我照看一下我老娘,让她别伤心,她儿子是作为英雄牺牲的,她这么大年纪了,干活容易累着。以后,以后我不能帮她种地了......”
“连长,我想回家吃烤鸭,你清明节的时候烧一只烤鸭给我呗......”
吴奇才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他还是强忍住泪水,让人把每个弟兄的心愿都记录下来。
海螺号角的声音被吹响了,鞑子新一轮的攻势又要开始。清军已经完全试探出了猎骑兵连的虚实,接下来的进攻定然不会留后手。
吴奇才对众人喊道:“抛下一切不必要的物资,带上一天的粮食、一杆线膛枪和马刀,轻装上阵。猎骑兵连,上马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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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绵阳想要亲自率领湖北新军进攻,他要亲自把对方指挥官的皮和肉都剥下来,看看这个指挥官的骨头到底有多硬。奈何张绵阳才刚把队伍集合完毕,就看到对面的猎骑兵连个个骑着战马从掩体中跃出,飞奔向芭蕉湖方向。
“糟了,他们要突围!”张绵阳捶胸顿足道。与他相反的是,那些早已准备就绪的满洲和蒙古人组成的骑兵却一个个兴高采烈起来。他们知道,最硬的骨头已经被新军磨的差不多了,接下来的追击战(抢功劳)该轮到他们上场了。
毕竟短时间内,湖北新军步兵的两条腿可追不上那些四条腿的骑兵。湖北新军可没有像南京军政府那样,引入了科学养马体系,疯狂引进阿拉伯马等优秀战马,使其在南方也能养出高头大马(例如后世日本培育的东洋马)。
一方面,是清廷的资金有限不允许这么干;另一方面也是满洲贵族们试图保留自己在骑兵方面的优势。
巴布泰带着骁骑营的士兵对猎骑兵连穷追不舍,这一次,巴布泰对骁骑营做了一些改进,强令士兵只穿一层甲,只带马刀和弓箭,其余的像什么钩镰枪、飞斧、掷矛、盾牌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律不许携带,轻装上阵。
休养生息了一整天的战马也恢复了不少马力,使得骁骑营在追击速度上不亚于猎骑兵连。在追击战中双方距离相差并不远,射击频率更快的弓箭在此刻比装填复杂的多的线膛枪要更有优势。
失去了掩体的保护,猎骑兵不过是血肉之躯罢了,不断有人中箭下马。而距离芭蕉湖还有老长一段距离......
“不行啊,这样迟早会被这帮鞑虏耗死的,分出下一个班,带着胡连长和旗帜先走。剩下的人都跟我留下!”
吴奇才与众将士们调转马头,停了下来。
“把线膛枪砸了!绝不留给鞑子!弟兄们,拔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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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千人的骁骑营骑兵,与六十余人的猎骑兵连分列两侧对垒。
“将军,南京新军骑兵想和我们决一死战。”
巴布泰:“困兽之斗?勇气可嘉,这些南蛮子是一群有血性的男人......我成全他们。”
“骁骑营!拔刀!”
雪亮马刀如林,闪着道道寒光,吴奇才环顾四周,这些年轻的将士,他们有人是独子,有人是亲兄弟,有人尚未娶妻,有人娶妻尚未有子嗣。他们没有因为这些理由而畏缩不前,他们离别了家人,选择了轻身许国。
“吴某不才,能与诸位英雄痛饮鞑虏的鲜血,无愧'英雄连'的称呼!”
“骑兵连,听我命令,向敌人进攻!”
猎骑兵连开始冲锋了,不吝马力,义无反顾的与骁骑营发起对冲。在这样密集而又惨烈的战斗中,个人的武艺已经不重要了。这是纯粹的金属与血肉的碰撞,猎骑兵的士兵在砍杀了一两个骁骑营士兵后,很快就被更多的鞑子骑兵淹没。
这画面,是寻常笔者所不能驾驭的,非亲历战阵者不能体会。
骑兵冲锋交错,活下的猎骑兵仅剩寥寥数人。
吴奇才摘下军帽,擦了擦被血腥沾满、已是滑不可握的战刀。再次下令道:
“骑兵连,继续进攻!”
又一次骑兵交错,吴奇才侥幸又活过一阵,代价是丢掉了自己的左臂。一阵阵剧烈的疼痛冲击着吴奇才的神经,吴奇才依然咬紧牙关,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呐喊:
“骑兵连,进攻!”
骑兵交错,再无任何一个猎骑兵杀出。
巴布泰面对满地的尸首,长叹一口气,下令道:“传我命令,厚葬这些南蛮子将士,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
.................
许多年后,当胡克华带着重建的猎骑兵连在顺天府参加阅兵式时,他高高举起“城陵矶英雄连”的旗帜,与身边那样同样英雄的将士们一同,出现在阅兵分列式的第一阵。当他们走过阅兵台前时,主持典礼的人用饱满的情感念出了令在场诸位无不动容的话: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
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
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英雄的生命开鲜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