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人群之中,云语一眼便看到了天翼,那一瞬间激动的心情难以言表,没有管梦帘,她就独自一人跑了出去。
观众几乎都已经离场后的斗兽场显得有些空旷,阳光从斗兽场外墙上的哥特式尖券窗洞照射进来,光柱之中,微粒弥漫了整个走廊。
云语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天翼所在的出口奔去,脚步声回荡在幽静的环形走廊之间,渐行渐远。
墙壁内侧,观众席中的喧闹声已经停息了,云语开始有些焦急,当即钻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入场通道,进入了观众席。
果不其然,除了两名卫兵以外,连最后逗留在投食区的那批人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云语直接沿着观众席最前排的走道追了过去,结果细窄的走道反而还限制了她的速度。
远处看台上,瞧着有些慌不择路的云语,梦帘不免有些担心。
刚刚转出入场通道,下了楼梯,莱阳转头对天翼道:
“其实云语公主也在斗兽场里面,我看到她好像正向我们跑来,不等一下吗?”
天翼有那么一瞬间瞳孔睁大了一下,但是并没有说什么,依旧跟着人群自顾自的往前走。
看着云语追上去,消失在通道口,梦帘转头从斗兽场东边的开口遥望向远方,感叹道:
“感情啊,真搞不懂。”
叹了一口气,梦帘收回了视线,低头看向了下面。
四队卫兵正在逐排检查观众席,微风轻轻扬起了角斗场内的黄土,形成一个小小的风卷。
场中的天翔正顶着烈日,脸贴在锈迹斑斑的铁牢之上,尽力伸长着手,想要去够铁牢前一个的面包。
梦帘饶有兴趣的看了一会,见天翔实在没有办法够到那个面包,笑道:
“果然,刚才的力量不是他控制的。”
一旁的白兰同样在观察着天翔,闻言,面无表情的说道:
“那殿下你还买他。”
“没事,潜力还是有的。”
说着,梦帘一脚轻踏,冷冽的寒冰由脚下慢慢延展出去如初生的藤曼一样攀上看台边的围栏,然后蜿蜒而下。
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连接到了斗兽场关押天翔的铁牢前。
突然冰瀑爆裂,扬起的冰尘如一个大棉花糖一样塞满了整个圆形角斗场。
冰尘稍微散去后,弧形的柱形冰瀑中间出现了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台阶,形成了一个冰梯。
梦帘走上冰梯,脚下步步生花,这是为了防止滑倒特意施展的。
天翔收回去够面包的手,跪坐在笼罩里面,像只小猫一样,昂首望向正从冰梯上缓步而下的梦帘。卫兵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前梦幻般的景象让天翔以为自己是中暑出现了幻觉,明亮的阳光被残余的冰尘散射,让整个场景显得一片朦胧,原本燥热的空气也变得清爽凉快了起来。
天翔上下打量了一番冰梯上的人,披散的蓝色长发与简素的衣裙随风轻轻在身后摆动,神态动作优雅自信,一如轻云流风,这种感觉天翔只在母亲身上感觉到过。
斗兽场最高层的券廊里,笠原抱手而立,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旁边,刚才他训斥的那个男人小心道:
“殿下,机不可失,动手吧!”
现在云语与丹若等人不在,斗兽场内就梦帘主仆二人,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是如果在这里动手的话,就势必要舍弃魔兽洞窟。
在班迪斗兽场附近的山体中有一个巨大的洞窟,笠原在里面驯养了大量的魔兽准备用于他处。
犹豫间,突然一股陌生的气息刺激了笠原的神经。
紫黑色的能量触手由笠原身边突然伸出,直奔向旁边的拱门,但是却扑了个空。
看台上的白兰与刚下了冰梯的梦帘同时转头望向上面的券廊,不过笠原同男子早已离开了那里。
顿了一下后,梦帘没有想要深究,继续向着天翔走去。白兰从看台上一越而下,稳稳落地,只是略微蹲伏了一下,而后向着梦帘走来。
梦帘来到铁笼前,弯腰将天翔刚才想要去够的那个面包捡了起来,有些微紫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将手中的面包递给了天翔。
天翔盯着面包看了一会,又抬头看向了梦帘,浅青色的眸子里透露着真诚。两人对视了一会,天翔最终还是伸手接下了面包。
梦帘风格一转,侧脸向天翔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开心道:
“从今往后你就跟着我吧。”
天翔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皱着眉头,显得有些疑惑。见此,梦帘故意反问道:
“怎么?不愿意吗?我是要带你离开这里哦!”
闻言,联系到刚才的景象以及这异于常人的外貌,天翔还以为是神女降临来救他与苦难之中呢,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
见天翔点头,梦帘露齿笑了,起身双手握住斑驳的铁牢,晶莹的寒冰迅速附满铁笼表面。
梦帘稍一用力,冰块龟裂,连同里面的铁柱一起碎裂,洒了一地。
抬眼望向前方的出口处,笠原不知何时已经等候在了铁门后面,对地上的天翔,梦帘柔声道:
“我们走吧。”
冰梯开始破裂,然后解体,最后轰然倒地。
白兰已经跟到身边,带着二人,梦帘信步向着铁门走去。
另一边,
云语一路追到斗兽场门口也没有见到天翼等人。
看着门口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认定了天翼还没走远,云语突然开口大声喊道:
“天翼哥哥!”
哪怕引得路人侧目,她也完全不在意,一直以她就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端着不放的大小姐姿态。
一遍不行,就再来一遍。云语弯腰深吸一口气,很明显要更加用力了,正欲开口时,天翼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语气之中带有一丝无奈。
“我在着呢。真是的。”
梦帘一转头就看见天翼正面容冷淡的站在一旁,当即就张开双手扑了上去,
“天翼哥哥!”
可是还没有碰到天翼就被他用双手钳制住了肩膀,按停了下来。
云语没有在意,看着天翼埋怨道:
“天翼哥哥,这三年你都去哪了?友良山也不在,将军府也在。”
见云语不会再扑上来,天翼才放开了双手,避开梦帘的目光,面无表情说道:
“我出去游历了。”
“游历?游历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呢!三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你好想你啊!”
梦帘有些激动,看得出来思怨的话还有不少。
不过天翼并没有回应云语的爱意,反而是后退了一步,拱手恭敬道:
“公主慎言。”
天翼的动作、语气,让云语有些着急,连忙道:
“天翼哥哥,你这是干什么?”
天翼轻叹了一下,终于对上了云语的视线,郑重道:
“朱弦已断,情意难续,还望公主今后切莫挂念,各自欢心。”
说罢,转生欲走,云语有些着急,猛地从后面抱住了天翼,带着明显的哭腔说道:
“这段时间倒地发生了什么,好不容易才又遇见了,这是上天给的缘分,我不会再让你走了。”
云语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但并不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敢爱却不敢恨。
天翼深吸了一口气,强行抠开了云语紧紧环抱在腰上的双手,电流将云语整个人麻痹了,使其动弹不得,连话也不能说。只能待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天翼离去。
庭中云语与敖战天翼之间相互倾慕,这在整个庭中朝廷里早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了,甚至连王上——庭中掩蚀也有意将云语许配给天翼。
也只有在天翼面前,云语才会放下平日里的成熟雅致,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不管何种场合。
正因如此,云语很少与其他同龄人来往,以至于即便岁至待年,她身边都没有其他任何要好的朋友。
云语对天翼情深意切,天翼又怎么会是铁石心肠的人啊。
明知那不是云语的错,她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棋子,但天翼还是无法说服自己不去考虑掩蚀的存在,而回应云语的爱意。
他跨不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也害怕母亲和弟弟因此产生芥蒂,所以最后只得像个懦夫一样逃避着云语。
直到天翼彻底消失在人群之中后,云语身上的麻痹效果才消退。
一恢复行动能力,云语便立刻向着天翼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可是扒开人群的那一刻,她突然迷茫了,天翼如雨落碧波一般,早已不知所在。
云语眼前一黑,差点倒去,不过最后还是站稳了。
拍了拍脸颊,深呼吸了一下,云语自己又重新振作了精神,然后晃悠悠的朝斗兽场走了回去。
不一会儿,人群散去,在无人注意的暗处,天翼昂首看着云语独自离去的背影,痛苦之情溢于容表。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梦帘等人还是如愿离开了斗兽场。
因为云语的状态,回去的时候众人转乘了马车,天翔与白兰同坐一侧。
看着对面有些失魂落魄的云语,天翔心中五味杂陈。
对方显然没有认出他来,让他有些落寞,不过这让怪不得云语,毕竟当初与外人见面时自己都被微微粉饰过了。
唯一一次没有还造就了如今的处境,也是可悲可叹,至今天翔都还不知道自己真正长什么样呢。
马车一路向西,飞驰而过,命运的车轮,滚滚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