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苑,有着延展性极强的檐下长廊。
因着屋子原本的功用和结构,需要满足数户人家“吃喝拉撒睡饮食起居行”的杂居状态,于是从南往北十好几米长的檐廊两侧,纷纷陈列着李家的起居室,王家的主卧室,顾家的麻将间,张家的厕所……
一整道檐廊,夏天里漫溢着宝宝花露水和少年臭袜子的味道;而在冬天里,顶头人家的麻辣火锅味儿让一整条走道都食欲大开。
虽然挤迫但逼真的生活。
待到其他人家纷纷搬迁之后,空房间一个接一个地腾空出来,被顾家人尽数笑纳,从容利用。
然后,李家的起居室变成顾家空旷得离谱的厨房间;王家的主卧室变成顾家堆叠着杂物的储藏间;顾家的麻将间还是麻将间,只是很难再聚集到四个以上的人气;张家的厕所变成了顾家的厕所,四个厕所中随意的一个。
悠长的檐廊,再也不挤挤挨挨地塞着小推车、大白菜,再也不林林总总地挂着破抹布、湿衣服,任意一阵微风便可轻易从檐廊的这一头,飘逸到另一头。
微风沾染不到些许尘埃,见证着蔷薇苑干净寂寥的颓败。
北边是漆黑潮湿的储藏间,对面是久不见开启的麻将室,南边是少年顾染的房间。戚竟默的房间,从南往北数过去,第五间。
于是回自己的房间,戚竟默要经过顾染的屋子。
刚搬来的时候,每一次离顾染的房门还有两三米的距离,她都会放轻脚步,屏住呼吸,自以为一点都没有惊动屋内人,快速闪身经过。
不知为什么,每一次的经过都是心惊肉跳的,她试图不引发任何声响,或是造成任何光影,她不希望自己的出现和存在,会给他原来的生活带来任何改变和不快。
经过那一米多宽的0.1秒钟时间里,她的眼角余光有时能隐约感受到白色光线,有时则瞥到密不透风的门户锁闭。
那一天,投射在陈年木地板上明晃晃的两平方米的光迹中央,是戚竟默正提起的右脚,而左脚则正要迈向被墙壁遮挡的那片阴影。
却有声音突然响起,定住了在光线中纤毫毕现的她。
“小默,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彼时是星期日早晨九点钟的模样,戚竟默刚刚去厨房为家人热好一锅泡饭,然后正要蹑手蹑脚地走回自己房间,不吵醒下夜班回家的妈妈。
“哎?”
戚竟默转头,东方初升的太阳洒出的明媚光线把房间里的什么都溶解,她微微眯起眼睛,看见身侧披着灿烂金衣衫的少年。
逆光站着的他,对她招招手:“喂,你过来一下呀。”
戚竟默咽口水润了润干涸的喉头,赤脚走进酥软骨髓的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