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第七次的夏日夜晚,清晨时分也懵里懵懂地来过好几次,有时候在下午放学去打工的路上,她竟也会拐个弯来到这里。
鬼使神差的,她尚未来得及分析这一次的能够遇见的几率有多少,惊喜的可能性有多高,她便肉身被意识牵引,不知不觉来到了这里。
遥遥地站在十米开外,她开过春雨夏花,看过秋月冬雪,看过墙头上无人打理的蔷薇花儿,蹒跚满眼,盛绽漫天,然后花飞湮灭,愈来愈伤眼。
却再也没看见,那个穿着白背心蓝短裤的盛夏少年,穿过空洞无边的寂寞黑夜,一路洒下光灿容颜,走到她的面前。
推开院落的铁门,有“吱嘎”一声异响。
夜风裹挟半坍墙头的白蔷薇,花瓣簌簌,颓丧坠落在戚竟默脚边。她几步碾踏经过一大片早已死亡的干柴,噼噼啪啪的,发出如火焰灼烧的声响。
廊前没有灯。顶端的灯座上结满蛛网,却少了一枚灯泡。每次走到屋前,戚竟默总会想,如果给灯座按上一枚白炽灯泡,哪怕只有二十瓦,眼前的枯朽世界是不是马上灵光再现,言笑晏晏?是不是这已风化龟裂的走廊,便瞬间充盈着丰腴湿润的饭菜微香,团圆声响?
然而她并未有这样的机会,倒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她尚在生长的身高距离老式民宅的天花,仍有不算短的距离。
要是你在就好了。
你的瘦削臂膀仍能轻易举起我,一边歪歪扭扭地把我架在脖子上,一边嘟囔着“你太重了啦”,然后在我的指令下向前向后向左向右地移动。
——喂,摸到没有啊?我快支撑不住啦!
——喂,你不要把灰尘都弄下来啊!噗噗噗,弄到嘴里啦。
——喂,你可要当心点千万别触电啊,我可不想被你拖累得英年早逝!
要是你在的话,一定会啰里啰唆却蛮横霸道地架着我,在廊前的这片空地捣鼓出一连串愉悦的嘈杂声。
曾经的我以为,182CM的你减去脑袋的25CM,162CM的我减去小腹到脚心的105CM,然后65CM的胳膊减去肩膀到头顶的31CM——
(182-25)+(162-105)+(65-31)=248。
比亚洲第一巨人高出十厘米的,我加你,是伸手便可触摸到熠熠星辰的甜美高度。
门檐前的薄弱少年,努力承担着骑在肩上的女孩,在夏日的湛蓝光线里捕风捕蝉捕蝴蝶,在某一瞬间,他们打捞到一网兜的笑语蹁跹。
倏忽而至的下一页,焦距模糊嘴脸,黑夜风化容颜,如神赐般珍贵的一切一切,瞬间走远,看不真切。
无数个独自窥探的清晨、午后,或者初夜,立于废弃蔷薇苑门前的戚竟默,心中的惟一念想,便是在不经意瞥到的一眼中,光线重燃点,往日再浮现。
——你回来,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