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嘶嘶”的响声过后,空气中隐约有股烤焦的肉味儿。
长发络腮男放下手中里的工具,摘下口罩说:“好了。”
长久保持一个姿势的脖子有些酸楚,戚竟默扭过头,看见左臂靠近肩部的皮肤红肿褶皱,一小块面积涌堆起大量因突然受到刺激而扩张的毛孔。
张牙舞爪的样子。
除此之外,不见有其他任何图案。
“嗯?”她有些费解。
“哦,是这样的,”长发络腮男解释道,“才只是完成第一道工序,叫割线。”
然后,他小心扶起她的胳膊,朝着那块惨不忍睹的皮肤轻轻吹气。果然,隐约可见花朵的轮廓,打破了肌肤原有的纹路。
“因为你的图案很特别,所以用纯净水割线,等皮肤适应一会儿就要打雾和点高光。”
他拿起一块消毒毛巾擦拭皮肤上不断外渗的水珠,是组织液和纯净水的混合物。
毛巾和皮肤接触的时候,疼痛又晕开一圈圈战栗的鸡皮疙瘩。
戚竟默的眉头,始终都没有皱。
纹身的过程。
清洁。
消毒。
转印。若所需图案不能转印,则用专业画笔将图案直接画在身上。
割线。将需要有线条的地方用纹身机纹上线条。只需要轮廓的地方,可以不沾色料用纯净水割线。
割线完成,用消毒毛巾将皮肤上多余色料擦拭干净。
打雾,即上色。根据图案需要,将深浅不一的颜色用排针或者粗孔圆针刺入皮肤。
最后点高光,即绘上白色。
整幅作品宣告完成。
这一次,虽然无需稀释太多颜料,无需调和太多色调,仅用纯净水割线,用墨绿色打雾,再为花瓣绘上白色。
纤细花纹和独特笔触,前后仍消耗掉近四个钟头。
——啪嗒。
一粒汗珠攀援过纹身师的发梢额头,在右侧脸颊划过一道反光痕迹,然后绕过络腮胡的浓密须根,终于在下巴尖端处摆脱皮肤的束控,直直跌倒坠落。
——啪嗒,啪嗒。
接连又掉下两滴,纹身师才腾出右臂,潦草地抹了下额头。
“抹了百多邦,贴了保鲜膜,创面保持湿润,也不会弄脏衣服,过三个小时把保鲜膜揭掉,然后用消毒纸巾把创面上的药物和渗出液擦掉,只要保持伤口干燥清洁,一个礼拜就能恢复得差不多。“喝了口水,纹身师继续交代,”二十四小时后可以洗澡,但不能在水里泡太久;这星期内不能游泳、桑拿、搓澡、暴晒;少吃些腥、辣、发的食物,有利于伤口恢复;四五天后会开始脱皮,会有些痒,绝对不能抓挠,不然颜色会被抠掉;如果太痒可以涂抹些酒精或者轻拍创面;一个多月以后就完全恢复了,这时候你如果想纹身更亮,可以涂抹一些保湿霜或者润肤膏……“
注意事项交代完毕,椅子上的客人仍保持原来姿态,一动不动。
“哎……小姑娘,已经好了,你可以起来了。”留着长发络腮胡的纹身师伸过头,却发现客人垂拢着眼睑,早已伏在椅背上睡着了。
太疼还是太疲惫?抑或是某种不安定的心情,在长达四小时的纹身过程中被千锤百炼,反复的疼痛锻造出最后的安宁,终于静默地接受并享受。
戚竟默的睡相安稳香甜,额上渗出的卵石状汗珠如凝胶润泽,映射着胳膊上微香初吐露的白色蓓蕾。
这是一朵多瓣式蔷薇花,白色,初绽,孱弱却孤傲,正以一种决绝姿态迎接生命中即将到来的雨雾电闪。
不可一世的美感。
“真是太美了……”长发络腮男喃喃自语,不知是在欣赏他刚刚完成的作品,还是赞叹这个兀自沉睡的洁白少女。
这幅纹身作品的名字叫做,白蔷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