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春分前后三天叫春彼岸，是上坟的日子。秋分前后三天叫秋彼岸。彼岸花开在秋彼岸期间，非常准时，所以才叫彼岸花吧。
彼岸花，开彼岸，花开时看不到叶子，有叶子时看不到花，花叶两不相见，生生相错。
彼岸花是开在黄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儿大批大批地开着花，远远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铺成的地毯，又因其红得似火而被喻为“火照之路”。
也是这长长黄泉路上唯一的风景与色彩，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狱。
彼岸花（曼珠沙华）日本的花语是“悲伤的回忆”，韩国的花语则是“相互思念”。
曼珠沙华的美，是妖异、灾难、死亡与分离的不祥之美。“花开两世，有花无叶，有叶无花，生生世世永不相见。引用鲁迅老先生的一句话：”这个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因它的美丽而幸福，因它的落寞而哀痛。
脆弱的神经敏锐的感觉到生命正从身体那个破碎的伤口一点点的流失，身上的温度猝然下降，浓重的血腥味悄然弥漫在不知边界的空房里。就这样的死去……吗？可是不死我就会彻底疯了吧！是半人半鬼的活下去，还是保全尚还清醒的头脑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死去？怎么想也是后者比较符合我的秉性啊！
“伊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跟着你的，所以请你不要丢下我……们，我和阿辛都发过誓的，誓死相随！”
“……老爷说这次是无论如何也避免不了一次苦难了……所以让你务必坚持住，无论……多难，都要留一口气回来听他的斥责。还有……不要轻易放弃任何事情，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你太多放不下的东西，只是你尚未意识到罢了……”
老头……阿兰……阿利……阿辛……是你们在留我吗？可是，可是……对不起，我好累，等我睡醒了再跟你们慢慢聊好吗？现在，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吧，身体里的血也快流干净了吧。真好，我一生最痛恨的血缘终于要在这一刻消失了，真好，真好呢！
曼珠沙华……吗？真是漂亮的花啊……
落地窗边，巨形沙发上，一位单手捂头的中年男子在沉思。在他的身侧，站着三位青年男女，两个花颜，一个凡颜。
过了很久了吧，男子终于选择放弃沉默了：“你们现在有什么看法？”男子的声音有些沙哑，透着超越年龄的沧桑。
三位青年同时深皱了眉，良久，那个凡颜先开了口：“是阿辛的错，是阿辛纵容少小姐才会使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残局，现在让她身处险境也是阿辛的罪过所致。请老爷责罚！”“砰”，膝盖重重砸向地面的声音。
堙啸龙微微隆起眉，冷哼一声：“责罚？你是仗着我会看着伊伊的面子不会对你有什么为难吧！起来！男子膝下有黄金，你就是这么在伊伊面前给我丢人的吗？别忘了，我当初让你们哥俩去照顾伊伊可不是为了有今天！”
阿辛愤恨的从地上站起来，拳头因为恼怒而紧紧的攥在一起。手尖的指甲深深的嵌入布满茧子的掌心里，血就这么从指缝里缓缓流出。
“伊伊从不把你们当做下人使唤，也从没有故意为难你们，让你们难做，这些大家都看在眼里。伊伊很调皮，是我纵容的也罢，但她也很懂事。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都分得很清。即使有时候出现迷茫了，也不敢轻易决定下来。我堙啸龙出来闯荡那么多年，身心早已疲惫不堪，现得这么一个讨人喜欢的漂亮女儿，怎么能不倾尽所有心力去让她幸福呢？我知道，我的做法可能不会让她认同，但是，无论如何，我的经历总是要比她多，我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让她得到真正想要的一切。……我说的这些想凭你们的能力应该不会曲解吧？这次伊伊的事情必须有人要付出代价！……阿辛？有什么异议吗？”堙啸龙看着面前欲言又止的黑衣青年，脸上的表情愈加冰冷。
“我……我一个人能承担！老爷的心意大家都听的真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我们都是堙家誓死跟随的随从！既然是我阿辛先犯下的罪过，那么就由我一个人来赎罪就可以了。阿利和阿兰还请老爷留下他们，他们的忠心是可以经得起考验的！所以，请老爷成全！”他怎么可能猜不出那些话里的真意。堙老爷这次是真的动气了，如果没有人流血的话，不仅仅是他们三个跟在少小姐身边的人，还有那些侍奉堙家的仆人，青龙帮的众人，都会受到牵连。当初是他没有能力，劝止不了少小姐，那么这次就让他下地狱去洗涤罪迹吧！
堙啸龙深叹一口气，其实他也不想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但是，事情弄得如今这个地步也不能留情面了，即使他也是一直把他们这些人当做仅有的亲人看待，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只能特殊事情特殊对待了。虽然，他发过誓不再以血相溅，但，这次是不同的！伊伊受得苦必须有人来承担！
同样默默注视着一切的阿利和阿兰，此时都是一脸惨白。这次真的不能再当做玩笑一样躲过了吗？以前，和伊伊一起犯下的错不知有多少，但每次老爷都是一笑了之，这次，这次……不行了吗？
“伊伊，你怎么又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紫杉帮的小少主啊？还叫阿辛他们去群殴别人，现在还在医院里住着呢！人家可是你以后有力的帮手，可不能再这么顽皮了……”
“爹地，你不知道，那个家伙笨死了，连世界上有几个人都不知道，我才不要那样的笨蛋做我的帮手，连阿兰他们都不如。”
“噢？是吗？这么说阿兰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咯？”
“嗯啊！阿兰，你告诉爹地答案是什么。”
“是。回老爷的话，世界上总共有两个人……”
“胡说！我们几个人加起来就超过两个人了，这怎么能是答案呢？”
“爹地，你听阿兰把话说完嘛，阿兰继续说。”
“是。世界上总共有两个人，男人和女人。”
“呃……哈哈哈，伊伊啊，你这个丫头就是会捣鬼！……不过，既然犯了错就一定要受惩罚！阿辛，阿利，阿兰，你们三个陪着少小姐去东院剪草，没拾掇干净不能吃晚饭！”
“啊……不要啊爹地，伊伊下次不敢了啦……”
“又想糊弄我，这是第几个下次啦？再者说，你还想有下次？去，赶快干活去，再磨蹭就把西院的一起弄干净！”
“呜呜，爹地好狠啊……”
“咦？你这个丫头，回来！再说一遍看看？”
“不要，您不是要我去剪草吗，我这就去喽！哈哈。”
那次，老爷并没有像嘴里说的那样狠心，而是在到晚饭时间后，亲自跑去帮我们剪草，最后变成整个堙家的下人都来帮忙。夕阳下，宽阔的草坪上都是弯腰拾草的身影，金色的天空下笑语声不断。那个场面只要是经历过的人都永远不会忘记，因为太温馨了，温馨的不止一个人落下热泪。那时的老爷真的是很和蔼啊！
阿兰眼里流下一股清泉，这次，这次真的是不行了。伊伊现在也不在，不可能有人阻止老爷的决定。阿辛……真的就这么离开了吗？虽然她也知道像他们这种人是时刻把脑袋提在手上的，但，一切都来的太突然了吧……她，不能接受！
阿利的脸近乎抽搐，好看的眼睛里赤红一片。他是和阿辛一起进青龙帮的，一直以来他都把他当做亲哥哥一样尊敬着，从没有想过他们会分开，就像当初他们一起去侍奉少小姐一样，他们一直一直都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是什么情况，阿辛要离开自己了吗？阿辛会……死吗……不能！绝对不能！他答应过会和他们一起等着少小姐平安归来的！怎么可以！
“老爷！”“老爷！”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一样的眸子里闪过同样的光点。是一样的心思啊，一样想要保全某人的心思，一样甘愿奉献自己的心思。
或许是女士优先吧，阿兰总归占了优势：“老爷，请您三思！少小姐走时，您不是答应过她会留住所有人吗？您现在这样的做法……恐怕少小姐不会认同。即使您现在做什么没有人能阻止，但是到时候少小姐回来了，您要如何向她交代呢？况且，老爷您不像是那种背信弃义的人啊！”
一旁的阿利瞬间变了脸色，本来就不染血色的脸愈加发青了。这个丫头在说什么混话！即使是到了紧要关头也不能这么对老爷说话啊！而且何必那么心急呢，老爷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现在把话说到这种地步，只会将事情越弄越糟！她是想死了吗？难道……她真的是想死吗？代替那人死……
堙啸龙意料中大发雷霆：“李晓兰！你最好知道你在跟谁说话！认同？交代？老爹做事还要向做女儿的交代？我看你是被伊伊宠坏了！来人！把这不知死活的女人拖去窖坛，我倒要看看我堙啸龙的威信是不是到了连黄毛丫鬟也敢动胡须的地步！”
话音刚落，门外立刻冲进来几个黑色的身影，没等人看清他们的相貌，阿兰已经被拖出了房外。
没有挣扎，没有抵抗，甚至连该有的喊叫都没有。阿兰就这么头垂着被两个彪形大汉拖离了众人的视线。阴影下的秀丽脸庞上，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也猜不透该是什么样的一副表情。
是在笑吧！阿利平静的看着这么戏剧化的一幕，嘴角缓缓浮起一抹勾人的笑意。
一直一直都像旁观者一样站在最角落位置的阿辛，终于抬起那******冰窟似的脸：“老爷，阿辛还在等着您的裁决。”那个女人真是没脑子，他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来为他担事。
堙啸龙揉揉疼痛的太阳穴，对着身后的方向摆摆手。随即阿辛深深的鞠了一个躬，准备退出大厅。在经过阿利的时候，眼神交汇。脚下虽没有停住，但在这一刻时间就像是停止的。这就是默契吧，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是彼此的心里却是什么都明白的。
阿辛离开了，偌大的金色大厅里只剩下两个人。
堙啸龙头靠在沙发背上，俊朗的容颜上疲倦而颓废：“阿利，你不是有话说吗？说吧，现在只有你在我身边了。”
阿利身侧的手紧了又松，内心如翻江倒海。堙啸龙啊堙啸龙，不愧是曾经血海里打滚的堙四爷，一句随随便便的话里就藏着那么多玄机。现在他还能说什么？说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吧。“只有你在我身边了”，这么大的帽子扣上，还能叫他说什么？“阿利谢谢老爷的信任，阿利要是再有异言，就该千刀万剐了。阿利永远会忠心侍奉老爷和少小姐，代替阿兰和阿辛！”他要的就是这个吧，那他照做就可以了吧！
“嗯……很好，下去准备准备吧。明天陪我去西界看看。”
“是。”西界是黑帮头目聚会的地方，拥有绝对严密的保护，不是一般的人是不可能踏入那块圣地的。以前都是阿辛陪着老爷去，这次换做他了啊！呵，他曾梦寐以求的认可，竟然是在这种时刻得到。该庆幸吗？该踩灭别人的光环而自己脱颖而出吗？他……还有选择吗？……没有！
屋里能走的都走了，独留一个面部憔悴的中年男人。
堙啸龙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感觉一夜之间老了许多。伊伊的事情并没有结束，而是刚刚开始，之后的余震会有很多。青龙帮的事，堙家内部的事，都会接踵而来。这次的劫难绝对不是他一笑就可以泯恩仇的。伊伊现在在总协的事情也还没有下落，虽然他知道有她在应该会好一些，但是那个人是绝对不可能留情面的！伊伊的命在那个人的手里就像一只蚂蚁，微不足道！所以，他不能光在这里坐着，他必须要采取一些相应的措施，从那个人手里把伊伊安全带回来。然后，继续上官家那个小孩的事情。伊伊对他好像动了心，是好事却也是坏事。比如说这次的大事件，就是坏事！伊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轻率了，他竟然都不知道……说实话，他并没有像伊伊猜想的那样，知道她这次的举动。真的没有想到……伊伊有一天也能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能为自己行为负责的……黑帮真正意义上的“少小姐”！
“堙伊伊，你是在试探我吗？还是在试探你自己？看看你是否能为自己做的事负责，看看我是否还像小时候一样疼惜你。可是……这样做真的值吗？上官执那小子也只是你行事下的一步棋吧！即使没有他你也会用别的理由来走这步棋，这次的事件是你精心策划已久的吧！你没想到的是我会找个未婚夫给你，所以你正好用上他，这样正好又额外加深了我的罪过。伊伊……你怎么能比我堙四还狠呢？你还在为你母亲的事情在怨我啊！怨堙家，怨青龙帮，怨黑帮！怨你身上流的是肮脏的，我堙啸龙，堙家的血！但是啊，伊伊，你怨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生死都得为我们堙家啊！”压抑在胸口的低吟淹没在未启口的喉咙里，没有人能听到，因为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有远方总协里的那个当事人……
一列黑色的轿车在高速上奔驰，带起尘土飞扬。
中间的一辆车上，坐着人人都要敬三分的青龙帮帮主……堙啸龙。此时的他，就像一位出门下海办事的商人，脸上挂着释然的浅笑。而坐在他前面的青年可就不这么从容不迫了。那细布着汗丝的俊俏脸颊上因为隐忍着什么而趋向绯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