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幸福
棉花糖还是原来的棉花糖，白乎乎的，一团团绒丝般缠卷着，可为何没有童年的味道？甜腻的反胃。一旦人变了，心境变了，东西也就变了。
游乐园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到处都攒动着一张张稚气生动的脸，飞驰着，雀跃着。远处传来的一浪高过一浪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淹没了所有的落寞。
“玩过山车吧？”楚夜的嘴角微微牵动，眼里出现了难得一见的玩世不恭。
林晓轩痴痴地望着过山车以极限的速度飞快运转，半空中滑过一个漂亮的弧度，就这样360度圈圈翻腾着，她的心猛的一抽，从脚底升上来一阵寒意。
“怎么了？怕了？”
“笑话，有我怕的东西么？”
“死鸭子嘴硬！”
楚夜好笑地看了看她已是煞白的面孔，兴趣盎然的在过山车前排起了长队。队伍慢慢地缩短，人群慢慢地靠近，林晓轩挪动的脚步越来越迟疑。
“那个……那个……我去下洗手间。”不管了，就算是她临阵脱逃好了，总比等下当场飚泪要来得好。
半个小时后，她揉了揉略微红肿的眼睛，缓了缓情绪，慢吞吞地走了回来。
“你还知道回来？”整整“消失”了30分钟，足可以转上几十圈，“怎么了？”
“呵呵……呵呵……刚刚灰尘进去了，我们继续吧。”
楚夜将信将疑地皱了皱眉。“玩完了。”
“哈哈……那正好，我们去玩其他的。”
林晓轩一返倦容，乐滋滋地哼起了小曲，屁颠屁颠地走在前头，她当然知道他已经“玩完”了，一直都在角落偷偷地观望着呢。
明明不在意，为何总在不经意间想起……
四年前，正是在这个过山车上，石磊声嘶力竭地喊出了三个字……她不会忘记，永远不会……
为什么石磊总是觉得她并不在乎那段感情呢？难道爱必须轰轰烈烈地表达吗？
祭奠一段感情，比放手更困难。
“喂，想什么那么专注？”
“哦。我们去玩摩天轮吧？”
“先玩海盗船。”楚夜又追加了一句，“这次你别想乘机溜走……”
海盗船？呵呵，谁溜还不一定呢。林晓轩露出了一丝邪恶的微笑。
海盗船上最多的是小孩子，洋溢着兴奋的笑脸。海盗船类似于蹦级的感觉，只不过忽上忽下的幅度小点，摆动频率大点。林晓轩把双手高举起来，大声地叫喊着，所有人的尖叫声，狂笑声，盖过了机器的轰鸣，各自宣泄着心中的愤懑。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楚夜，他感觉到胃在激烈地颤动着，每一次上升整颗心仿佛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一言不发，紧闭着双唇，死命抓住胸前的护栏。
从海盗船下来，楚夜的脸依旧惨白，整个人舒展地坐在长椅上，仿佛命已去了一半。
“哈哈，这叫自作孽不可活。”话虽如此，她还是帮他买了水，“喝点水吧，眼睛朝远处看。”很少有人能抵挡海盗船的那份折腾。
楚夜原是想戏弄她的，没料到反被将了一军，暗暗后悔不已，“为什么不去坐过山车？”
“不是去洗手间错过了嘛。”
“少来。”明明心中有事，是人都看的出来。
“休息的差不多了吧？我们去坐摩天轮吧？恩？”林晓轩的眼睛又有些发酸，她不想被同一个问题反复纠缠。尽情地玩，尽情地疯，让大脑不再有思考的时间。
“知道那个定时喷泉的传说吗？”随着林晓轩手指的方向，楚夜看到了远处的喷泉正时高时低，时缓时急，汹涌地舞蹈着，透过那里似乎可以抓住触手可及的幸福。
“过会摩天轮到了最高点，如果正好能够看到喷泉的话，就能一生幸福。”
“切，这你都信，骗小孩子的玩意。若真能那样，世界就没有不幸的人了。”
“爱信不信。”
摩天轮慢慢转动着，林晓轩才真正后悔了。两个人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默默地坐着，各怀心事，相对无语，空气中流动着暧昧的气氛，甚是尴尬。她将头扭向窗外，看着周围的纷纷扰扰，转了一圈仿佛就是一个轮回……
当他们到了最高点的时候，喷泉竟然奇迹般地活动了，那高跃的水注仿佛在传递着彼此间的幸福。
“哈哈哈哈，看到没，看到没？奇迹啊……”林晓轩激动地跳了几下，车子左右晃悠起来，这才记起自己正在摩天轮上。
“小姐，我只知道你再闹的话，我们的幸福就会在这里终结。”
林晓轩吐了吐舌头。“小时候我坐过好多次，从来都没有这么凑巧哦。”
楚夜好笑地望着眼前的林晓轩，突然觉得她并不是那么惹人讨厌。
“你找到幸福了么？”
“恩？”
“你不是来找幸福的么？”
“来这里感受本身就是幸福。”
“我们都会幸福的……”林晓轩看着远处的喷泉，轻轻地说。
回过头，她从楚夜深邃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哀愁，却还是勉强将笑容若有似无地挂在嘴边。
“你呢？来这里做什么？”
还没等到林晓轩的回答，摩天轮已经停止了转动。
将所有的快乐都塞进脑海中，让盘旋已久的琐事，瞬间显得苍白无力。
游乐园中的城堡，吸引了他们的视线，这一次不约而同加快脚步走向了另一个世界。童话中的木房子，卡通片中的角色，让人激动不已。
“等我老了，一定到小山村去盖个木房子，种上一大片的水果蔬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要是真能这样就好了……”楚夜轻轻叹了口气。
“把中世纪的城堡模拟的跟真的似的……”
他们一一抚摩着这些可爱逼真的角色，感觉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
然而，那里有的只是卡通和动漫，但没有真实的王子与公主。
“你说，他们真的快乐吗？”林晓轩看着那些围绕在城堡周围活蹦乱跳的孩子们，若有所思。
“为什么会不快乐？”
“我是说他们的内心。”他们一出生便有了自己命运，要开始走上那条连自己都不知道通向何方的道路。更甚者，有太多的人在一旁“指手画脚”，给他们按上莫须有的使命。
“在过山车与海盗船那里，最开心的是那些孩子，他们根本感觉不到恐惧。”
“你是说，他们的心智还不至于成熟到思考快不快乐这个问题？”
“吃的饱，穿的暖，为什么要去想这些？他们的快乐很简单。”
他们真的感觉不到“烦恼”的滋味么？有时候，她很庆幸自己不是出生在这个年代，至少她曾经有一个“放肆”的童年，而如今呢？他们有太多的课业，有太多的压力，面对过于激烈的竞争，他们无可奈何。
为什么我们都要长大？
“你以前来过这里么？”
“恩。”
“每次都是在不幸福的时候么？”
“差不多吧……”接下去的话，楚夜只是动了动嘴，欲言又止，“今天好像你的问题特别多。”
“只是随便问问。”
“知道太多，未必有好处。”
“不说拉倒。”
王菲的《旋木》飘然进入耳中，韩剧总喜欢在旋转木马的场景中设置恋人的重逢与离别，仿佛一转之间，什么都不见了。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林晓轩轻哼着歌，却从来都不愿坐上旋木……
夜幕笼罩，夜空泛起了点点星光，人渐散去，空气中却还流动着喧嚣的余声，久久荡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