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文与铁铉饮至半夜方散,二人皆已有些醉意。萧文来到西厢房外,房内兀自亮着灯,知道杨素秋仍在等着自己,心中涌起一阵暖意,旋即又想到自己把她一人留在房中看护孩子,不禁又感到有些歉意。当下深吸一口气,默运玄功,将那一点醉意也逼出体外,这才推门而入。
进得房内果见杨素秋坐在床前,手中拿着那枚鲛珠,并未入睡,而孩子正睡得香甜,时不时地伸伸小手,蹬蹬小腿,似乎对睡的地方不太满意。杨素秋见萧文回来,收起鲛珠,口中埋怨道:“怎么喝到现在。”萧文笑道:“和大哥许久未见,不知不觉就过了那么久了。你又在发愁回谷之事吗?”杨素秋叹了口气,道:“近乡情怯,我自幼跟着师傅长大,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更是对我像女儿一样,如今我违反门规,未经许可与你私定终身,更是有了孩子,依蝶谷谷规,要被收回修为,逐出师门,虽然当时情势无法所迫,但是终究是我情难自禁,置门规于不顾。况且师傅一向严厉,对男女之情尤为厌恶,否则也不会入了僧尼之籍。而且师傅执掌谷中戒律多年,如今我犯此大错,纵使师傅有意宽恕于我只怕也不容易。”关于此事,夫妻二人已经商讨良久,却一直未有良策。练武之人被废除修为乃是极重的惩罚,因废除武功修为之时会伤及经脉内腑,不仅内力全失,承受极大痛苦,更会从此体弱多病,比之常人犹有不如。萧文有心带着妻子觅地隐居,不再返回蝶谷,只是妻子与其师父情同母女,妻子念及自己长期不归师父必然担心,若师父得知张庆被灭门而自己下落不明,不知会如何担心。自从遇到萧文以来一直未曾返回蝶谷,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先是萧文伤势严重,自己不能弃他不顾,后来更是有了孩子,不便远行;另一方面也是担心不知如何面对师父。只是杨素秋终究思念恩师,这才在最近下定居心返回蝶谷,想着寻到鲛珠之功或可将功赎罪,减轻惩罚。萧文好言安慰妻子一阵,杨素秋这才安歇。只是萧文一时难以入睡,心中暗想若蝶谷执意处罚,处罚太重自己大不了带着妻子离开,想来以自己当下武道修为,谷中应无人可以留下自己,又想到铁铉处境不佳,自己在此危难关头应当留下帮助于他,只是妻子又该怎么办?不禁颇感为难。就这样胡思乱想一阵,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次日萧文早起洗簌过后,有下人请二人去大堂用饭,杨素秋依然让丫鬟把饭菜端进房内,自己抱着孩子,眼神温柔,那孩子刚吃了奶水又已睡下。萧文来到大堂,却不见铁铉踪影,询问之下方知铁铉天未亮已经进宫去了。萧文只得草草吃了早饭回去陪着妻子。因铁铉一直未归,萧文便只和妻子带着孩子在府中活动,未曾外出。
铁铉直至天黑方才返回府中,萧文早已吩咐府中下人若铁铉返回来叫自己,是以铁铉刚进大堂坐下便见萧文进来。萧文见铁铉神色之间透着疲惫,便问道:“大哥神色不佳,可是形势有变?大哥可曾吃了晚饭?”铁铉见萧文进来,忙起身道:“本打算好好陪贤弟看看京城风光,不料一早接到圣旨召我入宫,冷落了贤弟贤弟莫怪。回来之前已在宫中吃过晚饭,如今形势确实有变,为兄正有事要和贤弟相商,贤弟先坐。”萧文忙到:“大哥不必客气,有事但说无妨。”待萧文坐下,又安排下人上了茶水,铁铉方道:“今日燕军欲在浦子口渡江,与盛庸将军激战一场,盛将军本已击退燕军,不料燕王二子率援军赶到,盛将军只怕抵挡不住,燕军不日就到南京城下。南京城即将戒严,不知何时方能解除,出入多有不便。贤弟有事在身明日一早我送贤弟出城。”萧文本欲找铁铉告辞,听铁铉说了当下情形,又不愿让他孤身留在险地,便问道:“皇上可是让大哥主持防守大局?”因铁铉曾守济南城三个月而燕军不能入城,是以有此一问。不料铁铉摇头道;“皇上另有安排。”萧文趁机劝道:“既如此,大哥何不随我一起出城,南京城坚粮足,料想防守应无大碍,大哥可出城后召集人马勤王,到时夹击燕军,或能一举平定燕乱。”铁铉心知南京城墙虽坚固,但人心已散,只怕未必能守得多久,自己未得诏令,若此时离开有逃亡的嫌疑,非忠臣所为,而且只会令城中人心更加不稳。当下便摇头道;“我还要留在城中听从皇上调遣,贤弟也不必再说,我意已决,明日一早我送贤伉俪出城。”萧文见此只得答应,二人又商谈一阵便各自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