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打打杀杀总是不好的呀。”
萧逐菲眯起丹凤眼,左手拦住刁静刺向衍道的剪刀,剪刀锋刃从他掌心穿过,他却依然笑嘻嘻地,用正常声音对着刁静或者说控制刁静的灰喑说话,还不忘用右手拍了拍被他搂紧怀里的衍道,以示安慰。
“我杀了你!”
刁静抽出剪刀,对着萧逐菲又是狠命一剪子。
萧逐菲以带血左手一指刁静,一串血珠顺着食指飞向刁静额头幽绿鬼气最浓密处。
过程行云流水,似缓实急。
嗒!
血在刁静额头溅射开,发出的声音竟有几分悦耳,一枚符文就此凝结在她光洁额头上,是一个形似古篆的“净”。
刁静跌趴在地,身上鬼气如泄气皮球般倾倒而出,在空中几个盘旋,从厨房窗户飞扑出去。
“哎呀呀,怎么刚一试探便逃了?这么怂的阴物我遇到会很困扰的呀。”
萧逐菲丹凤眼依旧眯成月牙弧,右手在左手伤口处轻点几下,还在渗血的伤口瞬间止住。
“师弟呀,你也太不小心了,师傅早就告诉你鬼由心生,你看这婆娘一脸鬼气,真以为就遇见鬼这么简单了?”
衍道扁扁嘴,说:“萧师兄,我错了。”
“知错呀能改,善莫呀大焉。”萧逐菲指着地面昏过去的刁静说,“你看,她见到你前至少做了两个噩梦,第一重是有些修为的鬼羔子都能干的呀,比鬼压床强点,叫鬼听枕;真正能见到这只根底的还要看第二重梦,他在这重梦里用的可是北五家出马相关术法,以鬼听枕打散她意识后,又靠第一重梦支撑附身在她身上,进而处于半梦半醒状态,至于小师弟,你被她认成心魔了呀。”
“你说是不是呀?小老鼠。”
萧逐菲转脸向墙角看过去,一只听墙根的小老鼠见他望过来便也不再伪装,立起身幻做灰喑。
“的确厉害,不知先生出自哪家名门?”
“师弟你要记住呀,出门在外杀些小猫小狗小畜生你可不能告诉你家住哪?要说我乃好人山好人观萧好人是也。”
萧逐菲依旧未理会灰喑,继续教导衍道。
“还有遇到北五家姓灰的玩意要先一巴掌打死再说话,你看呀,我这一巴掌打个半残的东西不还蹦跶挺欢的嘛,所以没使劲的后果很严重呀。”
“行了,你也别装大尾(yi)巴狼了,这道暂存的分魂也该散了。”
灰喑一愣,他盯着萧逐菲,眼里鬼气汹涌。
“有本事!欢迎来访!”他的眼神如是说。
“好呀。”萧逐菲用笑容作以回复。
灰喑身形消散。
“师兄,那些鬼啦怪啦为什么要凶我们?”
萧逐菲一愣,咋咋嘴,换了一种答复,道:“小师弟呀,想那么多干什么?但凡妖异鬼怪咱这修道的不都要赶尽杀绝。杀就是了,杀不死的找师兄呀。”
萧逐菲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每次师兄说这些话都好可怕。”衍道心里嘀咕。
萧逐菲松开衍道,俯身轻叩刁静脉门。
“咦?好奇怪。”他伸手按住刁静小腹,手上一团灰芒闪烁,“有趣呀。”
刁静嘤咛一声醒来,睁开朦胧眼睛,呆呆地,就欲坐起。
“我这是怎……”
萧逐菲出手如电,直按住她额头,用力一压。
“咚!”
地面理石砖裂出数道缝隙,刁静眼白向上,又昏过去。
衍道看着就觉得好疼。
萧逐菲把刁静小腹上的手转放在她额头,闭目沉思,又扒开刁静眼皮,他以左眼对准刁静眼睛,缓缓把眯着的眼睛睁开。
萧逐菲眼睛竟是灰色的!
没有眼白,只有如渊灰色,眼球中心则是一点针尖般白点,许是瞳孔。
“一,二,三。”灰喑数数,“真有意思呀。”
他又重归眯眯眼,起身去饮水机那接一大杯冷水,对着刁静脑袋泼下去。
“啊!”
刁静猛然睁眼,大口喘息。
“哎呀,姑娘醒来了,好事好事。”
“你是……”
“我叫萧逐菲,衍道的师兄,是个好人,姑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emm,头疼。”
“……姑娘是被那鬼怪袭击了,头疼是正常现象,不需介怀呀。”衍道听着萧逐菲一脸正气的胡诌,不由笑出声。
刁静看衍道一眼,忙把头扭开。
“那鬼怪已经被我伤了,明天我去除了他。”
“谢谢大师。”
“那么把钱付了吧,600呀。”
“啥?不是300吗?”
萧逐菲眉毛挑挑,说:“有三百除晦的呀,交不交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开始除晦。”
刁静陷入两难,即想除晦又想不花钱。萧逐菲站在她身侧依旧眯眼微笑,有时轻拍下衍道。
……
防盗门被文强打开了。
“真特么的晦气!团战就没赢过!”
凌晨三点,文强还没进门声音就进来了。
“老公,你回来啦。”
“特么的,饿死老子了!刁静给我准备点饭。”
“家里来客人啦?嗯?咋回事!”
文强见刁静坐在地砖上,身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陌生人,一个是粉嫩孩童,另一个则是瘦削青年,眯眼微笑,和蔼之中还有几分诡异感觉。
“你好呀,我是萧逐菲,跑驱鬼除晦的业务员,刚完成这位女士的订单,正要钱呢?”
“要钱?多少?”
“不多呀,600。”
“去,你,吗,德!”文强一字一顿,化神祖安人,“要你吗钱?信不信我报警告你封建诈骗!”
“诈骗呀,还真未必,我们是有明码标价的,这位女士之前用了我们店铺符纸,每张80,共八张,优惠四十。”
“真特么贵,你们道士掉钱眼里了吧?”
“不是呀。我们道士对钱没太大要求,够用便好,余钱修观。还有我是俗家弟子呀,不能跟那些清静无为的道长相提并论。”
“滚滚滚!对钱没太大要求你要你马钱,一边待着去!”
“好呀。”
萧逐菲眯眼,笑容不变,欣然接受文强的建议,拉着衍道离开。
“师兄……”
“走呀,你想跟师兄去福林省,还是回观清修呢?”
衍道不说话,他知道师兄本来就不富裕,这次亏得有点大。
嘭!
文强在二人出门后直接将门摔上,他回头笑嘻嘻地对刁静说:“你看这特么不就省好几百块钱吗?跟人横点吃得开。”
“不好吧?”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赶紧做饭!去去去!”
萧逐菲拉着衍道下楼,脸上不复笑容。
他生怕今天经历的事会对衍道产生些坏影响,红尘浊浊,很容易将一颗玲珑道心染脏。
所以他见刁静没有给钱的意思便直接离开,钱财哪有小师弟重要。
等到下楼后,衍道拉他手一下,说:“师兄,我错了。”
“什么呀?”
“师兄,我不该用你的符,也不该多嘴,他们都是坏人,我就不该……”
“小师弟呀,别哭,咱没错呀。治病救人,斩妖除魔的事哪里算错呢?”萧逐菲眯眼低头,看着衍道。
“可……”
萧逐菲劝慰道:“俗世凡人,观物如隔纱,不见本源。好比一株桃木,追日光肆意生长,终究不知日光由太阳散发,而太阳又随着四时变化。我辈修士好比剪枝匠人,平时放任桃木生长,待出错时指点修正,遇虫害则拔剑除之,增长功德,至于感不感恩呀,就是他们的事。道恒,吾等昌之。”
“呜,不懂。”
“emm,大致说我降妖除魔我爽,那些人爱爽不爽关我屁事。”
“是吗?我回去问问师傅?”
“好呀。”萧逐菲说,“你可要把我说的脏话省略了,不然你师兄我又得吃禁闭呀。”
“不要!除非……除非师兄请我吃糖!”
萧逐菲满脸窘迫,摸摸兜里仅剩的几个钢镚,叹道:“不多呼,不多也。”
衍道很乐得萧逐菲窘迫的样子,咯咯笑了好久,心头淤结也就消散。
萧逐菲一把将衍道举起,笑眯眯道:“小师弟呀,不许欺负师兄,师傅怎么教育你的。”
“师傅说从心所欲,道法自然。”
萧逐菲为之气结,将衍道背在背上,手轻轻在他屁股上拍拍。
“叫你贫嘴!”
衍道依旧笑得欢畅。
萧逐菲背着衍道,借一路月光前行,两个人没有说话,但很心安。
“师兄,我们回观吧。”衍道突然说。
“我送你回去。”
“师兄,你知道吗,你每次回来都一身伤,泡在药桶里我可心疼了,特别希望你不受伤,一生平安。师傅嘴上骂你,背后可心疼你了,上次你受伤,师傅都把祖师留下的丹药拿出来给你用,他特别怕你心情不好,天天训我们,叮嘱我们给你换药,生怕看到你……”
衍道说着说着困意便又涌上,在萧逐菲背上,鼾声轻微。
萧逐菲等衍道呼吸均匀,才轻声道:“小师弟呀,快快长大,等长大了,师兄带你去山海天看看,那可真是百家争鸣,大道并行。”
衍道在他不算宽大的背上呼吸均匀,朦胧里应了两声,口水则滴落在他后背衣衫上。
“那男的和那女的,都挺可怜。”他又忽然说。
等走得有点累,他随意找一处路缘石坐下,小心将衍道放在怀里,仰望星空。可惜城市雾霭飘散,霓虹亮闪,看不见几颗星辰。
他之前探查刁静身体时,发现其神魂及周身阳气经脉竟淤积有大量带着狐妖气息的灵气,这些灵气分属三人,三者似敌意很大,灵气一直在不伤及刁静经脉情况下相互攻伐,倾轧融合。不过灵气目的相同,就是将刁静炼化成一女体丹鼎。
至于文强,则会在不经意间被采补成丹鼎内的一枚阳丹。
萧逐菲是有可能封印三只狐妖灵气的,但很费事,而且这有很大概率与红尘天三个最大的狐妖家族有关,处理之后还有一屁股烂事需要收尾。
既然文强出言阻止,那便全做不见,不去理会。
萧逐菲把身上长衫脱下,盖在衍道身上。
“关我屁事。”
他瞧着衍道,微笑着说。
衍道睡得很香,十五的月亮把他的脸镀上一层银辉,恬静淡然。
萧逐菲休息够了,横抱衍道,大步走着,头顶星北极星为其引航。
若如此一生……
萧逐菲突然冒出这一想法,旋即被他扔到脑海深处。
既成修士,哪有一生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