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丁头有了钱后,立马去商店里买烟,一沓钱从口袋掉了出来,旁人惊奇,天啊,全是一百的大钞,有人问:“发大财了?”刘丁头不悦,嘟哝道:“娘的,我赢的。”
那天茶馆里稀稀拉拉的,杨大吉又入座了。马依莲怪哉,前几天不是还骂过人吗?说不再邀牌了,怎么又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一边想着,一边倒茶,却并不邀牌,免得受气。杨大吉主动道:“白成约的,说玩大点的,过瘾些。”竟是如此,马依莲扑哧想笑,心想,这回我是半声未吭的。
杨白成随后即到,屁股没上板凳,刘丁头也跨进了门槛。杨大吉惊问:“他?”刘丁头不服气:“县长,在钱面前人人平等!”说完,把一沓钱摔在牌桌上。杨大吉再无阻理,加上马依莲半推半就,四个人勉强开了局。
打牌中杨白成透露一个信息,小学十五万的维修项目经费搞定了,是刘记者出的面,刘记者认识教育局长,拉蔡月牙入伙打了一场牌,什么问题都解决了。维修经费财政专户储存,但教育局长具有统筹权,杨大吉相信这一点。刘丁头又佩服一阵,女人玩牌了不得,像刘记者有学问的也会玩牌了不得!据马依莲掌握的蔡月牙兴趣并不浓,牌技也不高,杨白成道:“不高才好嘛。”接着,借机又数落一句:“县长大人,你要是入俗早点,早就当了大官,牌学会了,可是一门技能,做官的技能。”
杨大吉才不屑他所说,倒是刘澜参与争取维修经费的事引起了注意,后来他亲耳听到了蔡月牙的讲述。蔡月牙感叹说:“局长的牌打得真的好。”杨大吉有些担心,这局长他是了解的,其他不讲,对女性兴趣极浓,不免带些怨意:“你找局长胆子真大。”
蔡月牙忙说:“刘姐帮的忙。局长见到刘姐特别热情,还问到了你。”
杨大吉没什么表情。
蔡月牙隐隐感到提到局长的不快,只道:“刘姐答应帮忙进城。”
杨大吉感到刘澜在干些什么。
蔡月牙又不识时务强调说:“局长对我印象好,应该没问题。”
调进城?何其难哉!杨大吉不无打击地道:“等着看吧!”
关于项目最后还是落到高就的事,杨白成很为自豪,在乡里开会碰到江明明时,多吹了几句。江明明并不告饶:“我通过工作队也打了报告,都是搞钱,也不在乎什么名目。”
杨白成有点发狂:“项目是小事,你局长我县长,谁的能耐大,一见便知。”
他无端地把两村之事上升为江尧和杨大吉之事。
江明明讥讽说:“什么能耐,杨县长的话还会有效?你们干的不光彩的事。”
杨白成辩道:“笑话!杨县长一个电话解决了。”
虽然他明知另有情由。
江明明说:“别讲了,蔡月牙也是春风村的,只是被你们村那个强奸犯带坏了。”
杨白成说:“你别乱说,高碧海可不是高就的。”
“是高就的。”
“不是。”
“是。”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还是蔡鸣出了场,才算了结。
蔡鸣把杨白成喊到办公室问了一会杨大吉的情况。蔡鸣问:“听说杨县长也玩点小牌?”杨白成点点头。蔡鸣的反应没有马合意那么强烈,交代:“玩小点儿,别在茶馆里。”杨白成道:“没在茶馆,玩得也小。”蔡鸣说:“也行,人嘛,千万别无聊,他的心情慢慢会缓过来的,等段时间,得劝他做点事儿。”杨白成显得很高兴:“那是,那是,我一定配合。”蔡鸣逗笑:“你配合个啥?土地菩萨侍候辛苦了吧?”杨白成连忙分辩:“哪里的话。”
杨白成兴高采烈地从镇政府出来,无来由地在六角坪街上兜了几圈,东瞧西望,什么东西也未入眼,正蹩回路时,却见一个叫望乐的电游室有个身影像是刘丁头。不会吧,进去一探,又什么也没见,全是嘈杂声,清一色的小青年。好歹再瞅,还是无影,刘丁头喜欢蹲在茶馆里帮马依莲的忙的,大概眼花了。回村后,第一码事落了马依莲的茶馆,杨白成问:“刘丁头在不?”马依莲道:“不在。”杨白成僵了一下。马依莲问有没有事,杨白成恍惚地答:“没。”又叮嘱道,“晚上再来。”
马依莲的茶馆白天里反而冷清。高大妈高兴地说:“可以休息一个月了,昨天赢了那么多。”赢了两千,全是杨大吉输,不知怎么马依莲高兴不起来。
高大妈察觉她的情绪,劝慰说:“县长有钱,不怕输。”
马依莲说:“不知刘丁头哪里去了?我要找他,别老给我放牌。”
高大妈说:“这怕什么,他也是为你好。”
天黑下来了,晚上,又将是一场激战。杨县长说,晚上打好,很少人看见。
那天晚上的牌局出现了新情况。
新情况的出现,是高碧海来茶馆引发的。高碧海在家里摆弄电脑,一般不参与多人的活动,那晚却意外地出现在茶馆的门口。所有的人把惊奇的眼光投向他,像是他穿了一件不合时宜的衣服一般,高碧海问:“怎么了,我不能来吗?”在场的人全起了身,像欢迎一个很有身份的人,高碧海产生了某种快乐。茶馆两间房摆的牌桌,堂屋里两桌,杨县长他们则在房里,那里安静些,只有一桌。马依莲麻利地站起来,呼唤换他上桌。满屋人鼓励道:“是啊,是啊,来了就上。”他们在热烈地欢迎一个新成员,成员越多,会越觉得这种快乐的价值。但是,有一个人还没有发话,高碧海在等待。终于,杨大吉有令:“先到我旁边看看,指指牌。”高碧海连忙应声。马依莲领会了,她不能让位,立马复原。这时,杨大吉又问刘丁头:“你今天的手气怎么样?”大家又明白了,杨县长的意思是,要让就他让吧,说实在的,和他打牌,总好像缺点什么味。刘丁头在众人目光的围困下也就明白了,望了望杨白成,艰难地站了起来。
高碧海一上场,形势彻底改观,杨大吉连连和牌,杨白成一输再输,脸始终阴沉着。他们约的是转钟三点,只到转钟一点,杨白成说是夜熬不住了,提前散了场。
第二天,杨白成把小琪的妈——吴大妈约到了村部。
杨白成问:“小高对你还好吗?”
“还好。”吴大妈笑眯眯的。
“乡下的事他也会做?”
“会,他也是乡下长大的。”
“他说过要走吗?”
“没。”
杨白成重重地叹了口气,弄得吴大妈生怕又出了什么事。杨白成说:“这就怪了,我一直想不通,他待在乡里干啥呢,莫明其妙,我怕他有什么企图。”
吴大妈想,他在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是早知吗?他能有啥企图,我不过是个老婆子!吴大妈后来想起铁盒子的事,是不是小琪临终前还有什么交代,说是什么钱藏哪儿了?不会的,不会的。
吴大妈正在疑疑惑惑,杨白成又道:“村里也为难,前不久江明明那家伙还说蔡月牙是被我们村的人带坏了,我背不起呀。那都还是小事,小高又还要你放弃一些救助,万一他什么时候跑了呢?”
吴大妈人老心里闪亮,明白小高还是过去的小高,只是村长不那么喜欢他了,想他走了,道:“费你心了,到那时再说吧。”
吴大妈也是个性子冲的人。
与此同时,蔡月牙也在找高碧海在高就河边谈话。
“哎呀,看来今后说不定我也会去茶馆了!”
“你为人师表,去得吗?去不得。”
“本来是这么想的,我也不爱这个,可不明白人都想往那儿凑呢?那得瞧瞧。”
高碧海渐渐明白蔡月牙谈话的意图了,但一派轻巧,只在河边踢石子儿。他知道,蔡月牙的耐心是比不上的。
“昨晚你去依莲家打牌了?”
“消息真快呀。”
“你不是不去打牌的吗?你不是瞧他们不来的吗?”
“杨县长也去了,怎么去不得。”
“怎么能和他比呢?他是过日子,和老百姓打成一片。”
“一片?听说他老输,我怀疑有人搞他的名堂。”
“那你去帮了忙了?胡说八道。”
“也许是胡说,可我一上场他就赢了。”
经过一系列询问,蔡月牙似乎明白,杨大吉在村里管的事儿越来越多,杨白成多少有点不高兴,而小高呢?看上去又是杨大吉一伙的人,旁敲侧击下点工夫,如是而已。可是,这又有何不好呢?她说:“假期我可能要调进城了。”
高碧海说:“那好哇,教育局长就隔得近了。”
他听到了许多不愉快的话。
“你什么意思?”
“我没意思!”
“你无聊!”
“我本来就无聊,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谈崩了,两个人没料想的事。蔡月牙气呼呼地走了,走时甩下一句:“姓高的,你别以为就是我的什么人。”
高碧海到河边愣了一会儿。他的自尊伤了。他知道蔡月牙不是那个意思,他却总想是那个意思,他们有过几次,均不成功,他是个失败者。
高碧海给教育局长打了一个电话,教育局长有些不耐烦,高碧海什么意思也没讲,只是感谢他对蔡月牙的关心。
一点钟以后,蔡月牙有了反应,只是见面的地点已经变了,变在了高碧海的住处。蔡月牙一进他的屋,“哇”的一声退了出来,稍一镇定,才又跨了进去。高碧海的电脑上全是一些黄色的画面。蔡月牙说:“现在我倒不恼了,你是这么一个龌龊的人。”高碧海并不畏缩:“不必找理由,你早就有异心了。”蔡月牙说:“可请你积德,不要把我们的事扯到第三者身上!”高碧海讥讽道:“第三者?你是指局长?笑话,我们还不是两者,他根本还轮不上,倒是你是第三者。”蔡月牙道:“不同你讲了,我不会讲恶毒的话。”高碧海却并不放手:“别同我装好人,这网上的性教育我是早受过了,告诉你,你的事我不是不清楚。”
蔡月牙心虚:“什么事?”
高碧海说:“你走吧,心照不宣。”
蔡月牙又胆实了些,他绝不会疑到有了的第一次,是和杨大吉,只是让教育局长或者其他的什么人背臭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