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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遗憾的是,今天的天气雾霭沉沉,难见一丝光亮,就好似蒙在阿拉伯女人脸上的那一层面纱,让人摸不起透虚实。

凌煜今儿起了个大早——这或许有他不怎么睡得着一份功劳。整理好一身行头,再享用一份勉强过得去的早餐,整日该有的精气神都到齐了。走上街头,吹着微凉的风,耳边有早市的喧嚷嘈杂,眼前有行人匆匆的车水马龙。一切,是那样叫人熟悉的亲切,又叫人陌生的厌烦。这一熟一生,只是一夜的修整,却恍若隔世。

少年走得极慢,仿佛回到了久别后的故乡。他张望着:谁家小孩儿又有了新的玩具在跟伙伴们炫耀;谁家的小狗小猫又产下了一窝崽子;路边儿的一群中年妇女们手提着一个袋子,叽叽喳喳地聊着。他望着这乐和的景象,不禁暗自神伤。“要是妈妈也能看看,多好。妈妈,妈妈……”悲伤被揭开了铺盖,抖落了灰尘,一股脑儿地涌进脑里、心里。

“振作些吧,我应该足够优秀,才算是对的起妈妈。”少年于是坚定了许多。

走进校园,艾凌煜驾轻就熟的走到自己班门口,停了一下,才走了进去。这个时间点,到教室的人并不很多。只有那么三两个人——往往只有那么几类人会这么早到教室:热心于学习者或是要补作业的人。总之现在无论是哪种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走近来的艾凌煜,那眼神直叫人心里发毛。凌煜倒早已习惯这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也不管那小有规模的一层灰,一屁股坐下去,拿出英语书来开始背书。

嗯,认真学习,抓紧每分每秒!

渐渐地,班里的同学都来的差不多了,整个教室也就热闹了许多。男同学们三五成行地聊着游戏,眉飞色舞;女同学们莺莺燕燕地谈着某个男明星,满面春光;或是某一对情侣站在楼梯间不起眼的小角落,依依告别,含情脉脉。

整个校园都静下来了,就像是朝圣的庙会,很快又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读书声,就是住持念叨的一串的梵文。

校园里的生活确实是有条不紊的,安宁得让人足以忘记烦恼。凌煜久违的享受着书卷翰墨香,台上老师唾沫横飞,他也受益良多。高考在下学期就将进行,大家都铆足了一股劲,课下都偷偷学习,更不用说课堂的效率。只是有一个人除外。

凌煜只舒适了上午的三节课。第三节课下课,谦乐才不慌不忙的走入教室。凌煜这才想起今早确实没人来找麻烦,原来是谦乐没来——这倒是很符合他的一贯风格。凌煜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低下头把缺的课赶紧补回来。

突然,艾凌煜猛地一抬手,挡在脑袋前。下一瞬,一股巨力撞击在了他手臂上。凌煜只觉得手臂生疼,整条手臂都抖个不停。可以想象,这一巴掌要是不偏不倚地落在脑袋上,那可就不好受了。少年放下书本,抬头看了一眼在桌子边嚣张跋扈的谦乐,眼中寒芒闪烁。

“能耐了,几天不见,还能挡了?”谦乐冷笑不止,倒不像瘪三,反想一只遇了敌的公鸡。他一把扯开凌煜前边做的同学,蛮横地望哪位同学凳子上一座,恶狠狠地盯着凌煜。

这倒是提醒了凌煜。他仔细想想,好像自从天台以来,他的直觉和反应力就大大提升了。与以前相比,这儒雅书生的形象倒是多了几分久经沙场的味道。但明显现在不是得意的时候,凌煜丝毫不畏惧的与谦乐四目相对——连他自己都想不到他竟然可以这么泰然自若。凌煜直截了当地说:“你要干什么直说。”

谦乐反倒是有点绷不住,凌煜越是冷静淡漠,就越是衬得他像个滑稽的小丑——却是没有引得观众发笑的能力,这是要丢饭碗的事。既然饭碗早晚都保不住,干脆自己摔碎,摔个痛快、摔个清净,免去了受人口舌、受人委屈的罪:谦乐把桌子拍的山响,霍地起身,仿佛俯视着艾凌煜就能有居高临下的气势。“昨天,刘思去你家干了什么?”他脸色铁青。

凌煜恍然大悟。是了!谦乐对刘思有意思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了,自己却好死不死的忘了这事。这般看来,前排后列约莫整个班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保不准早已嚼了老半天舌根了!得现在就解释个明白。他淡淡一笑,笑的全是僵硬,活像一张打满破尿酸的脸。“没干什么,就叫我来上课。”

谦乐半信半疑地瞪着他,廉价的眉头紧锁。正欲再次开口发问,一个好听的声音冲入了二人的僵持里:“谦乐,你干什么呢?走开,不要打扰人家学习。”谦乐一听到这声音,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容。这笑容像是在他相扑选手的脸上用刀子刻下一道疤痕,脸上光亮得像是蒙了一层猪油,空气中都能嗅到那猪油的腻味。

来者自然是刘思。作为纪律委员,她有权利,更是有义务阻止谦乐做出出格的、对凌煜有害的事。脸上就站在桌子边上,先看看凌煜,再看看谦乐,后者哈巴狗似的站在一旁,脸上开了油铺子,就差吐出舌头向主人要肉骨头了。刘思没有搭理谦乐。把手上拿着的笔记本放在了凌煜的桌子上,平淡地说:“艾凌煜,这几天的笔记你看一下,别托我们班的后腿。”

艾凌煜看着笔记本,又看看一脸严肃的刘思,愣住了。谦乐肥腻的笑容僵在脸上,一字一顿地质问道:“思思,你这是……”

“关心同学,不行?”刘思不耐烦地扭头要走。谦乐忙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我怎么不记得你们关系这么好?”

“我和你也不熟,不要碰我,更不要乱叫我。”刘思一把甩开她的手,走了。谦乐的手僵在空中,仿佛石膏蜡像一般——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只能就凝固在空中。他那肥脸上的表情更加精彩——一双眼睛瞪得老圆,仿佛要窜出狮虎来;两颊气得通红,让人怀疑是否有铁匠师傅在他脸上动过工,肌肉一下一下的抽搐,在缓解着方才工作的压力;一张大嘴像鱼样的张开又闭上;嘴角不时的上扬,不知悲喜。这胖子已出了一身大汗,汗臭味混着醋酸味和火药味在空气中调皮,冲入人们的鼻子,那真是一种折磨。

忽然,他大笑着向后退,一步又一步——人在气急时总这样的,所谓是“否极泰来。”他面朝着艾凌煜,一手指出,不住的点头,声音森冷的地说道:“好……好!艾凌煜。好……很好。”

艾凌煜看着谦乐愤然离去的背影,也是百感交集。至于谦乐的狠话,是无所谓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再加上凌煜近段时间自身的进步,他有了不少信心。最让凌煜在意的,还是刘思。他拿起了拿个笔记本,随手翻了一番,一个个小巧秀丽的汉字映入眼帘,仿佛能看到少女抄录时的倩影。凌煜心中像下了一场春雨,早已芬芳满溢,春意盎然。刘思是为数不多善待它的人,他怎能不感动?

少年吐了一口气,握紧了笔记本。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艾凌煜终于可以好好地拥有美好的学习时光了。拿本本笔记本两天之后凌煜就还回去了。凌煜囫囵吞枣地把笔记看了一遍,笔记里有哪些重要的知识点记了个七七八八,但对于本子的作者就揣摩的九九十十了。在此不得不感慨,“借”这个字——这个行为实在是妙不可言。在能无偿获得之外,还促进了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尤其是在青年男女之间,借这一行为就更奥妙无穷,一借一还两次见面,许多萌芽就来自于此。

几日以来,凌煜倒是把先前遗漏的宝藏寻了回来——并且绝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经这般用心的学习过程,他也是把学习的美好尝了个遍:向古时大学者们,只有亲身游历,用心动情,才领略万里河山之美一般。

一次小段考后的放学。凌煜在教室里又将考过的知识点整理一遍,起身伸了个懒腰。学生大都如此,考试无论规模大小,考完总有一种任务完成的轻松感,定是要早早离去,好生潇洒,大有始皇横扫六合,一统天下后的豪气云天;只是青年最终还是得记起:学习不止,考试无数。即使是始皇大业已成,也还有治理之任,也还有后面许多朝代的更迭与进步呀。艾凌煜深有此感,所以在“革命尚未成功”之前继续努力。凌煜走出教室,温暖的橘红色的霞光懒洋洋地趴在安静空荡的走廊上,仿佛一对恋人依偎着享受观看日落的浪漫;一边天空中夕阳还半落未落地探出半个脑袋,另一边夜色已经带着月抢上了天空,夜色浓得似一汪潭水,而月就是水中的芙蕖,是出浴的美人,借着微风漾来的云半掩着身子,如娇似嗔,欲拒还迎,迟迟不肯将牛奶似的月辉抛洒下来——也不知那上边是否嫦娥心疼这琼浆不愿施与凡人呢。

凌煜走在去刘姨店的路上,夜色渐渐罩在头上,能见度变得越来越低。他皱了皱眉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左顾右盼,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他压住心头的不安,快步离去。

邻近的巷子里,灯带着影子一齐摇动,平日里聒噪的猫也失去了声响。

少年来到刘姨店旁的一条小巷子——穿过它,就到了。少年远远地停下脚步,望着那条巷子,黑漆漆的深巷中什么也看不见——可能其中有数不尽的杂乱,也可能空荡寂寥。凌煜望着它似望着深渊:或许就是深渊。到底为什么,他说不上来,这条巷子他熟悉每一个角落,但今天却十分陌生,每当他迈开步子想走,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去。

少年静静地站着,巷子深沉地黑着,只有一缕缕夜风喋喋不休。

凌煜转头走了,选择一条绕远的路。他很快就消失在昏黄的灯光里。巷子里,光与影子纷乱地闪烁着,夜猫受惊的啼叫。很快地,巷子又恢复了死寂的黑。

刘姨的小餐馆。精致的装潢简约而温馨,淡雅和暖的黄色灯光映照在每一位来客的颊上:让他们微醺的脸庞多了几分柔情,或是平淡的脸上填了几抹幸福。数不清的人将小餐馆挤得密不透风,扰扰攘攘,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话题:有人大声嚷着他公司的盈利,有人大着舌头称兄道弟,也有年轻的情侣在你侬我侬。伙计们在拥挤的人潮里艰难的穿行,扯着嗓子喊着:“请让一让。让!让一让!”一边脚下要小心翼翼地挪动,大有过刀山的架势。你的汗沾在我的衣服上,又传给某个他,自然没有人在意。收拾碗筷的伙计把餐具一股脑推入餐车内,餐具呻吟着,尖叫着,声音大的压过满堂的喧哗。小小的空间嘈杂纷乱却也默契地秩序井然,其乐融融。

门开了,凌煜快步走入店内,看到店内热闹忙碌的景象,他有些不好意思。他急忙走入换衣间,拿起放了许久未穿的工衣。少年把它拿起来,并没有灰尘,干干净净,凌煜抿了抿嘴唇,握紧了端着衣服的手。愣了一会儿,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快速地换好衣服,走出换衣间。

一出门,他迎面遇上了刘姨,刘姨满头大汗,忙得不可开交。刘姨自然也看到了他,眼中冒出了欣喜的光芒。凌煜走近去,刘姨笑着说:“小煜,你来了!”艾凌煜充满歉意的挠挠头。“刘姨,不好意思,我……”

刘姨摆了摆手。“哎,说什么呢……待会再说!”刘姨忙朝着挥手示意的顾客走去。凌煜见状,也麻利地干起了活,算是帮了伙计们一个大忙。加之他又特拼命地能干,伙计的压力瞬间就小了不少。

一日忙碌之后,店内所有的伙计都集中在了换衣间。另一边女人们雀跃地聊着要去哪吃夜宵,表示明天早上要睡一个好觉;男人们光着膀子打趣,年轻人们在聊着游戏;中年人们抽着烟,家长里短的闲扯着。无论是谁,在擦去一日的汗水后,笑容也会遮盖住疲惫。

少年在换衣间的长凳上坐下,揉了揉太阳穴,让自己被久违的嘈杂扰得胀痛的大脑放松下来,耳朵被来往宾客吼得极度不适。他长长地回了一口气,拿出自己的衣服,利索的换好。他走出换衣间,看见刘姨仍在统计今天的营业额,在总结店内一天事宜。他走上前去,在刘姨身边的凳子上坐下。“刘姨,我来帮您吧。”

刘姨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也没多少事儿,财务有会计来弄,我只是总结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地方。”她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也好,给你一个有思想的好学生帮我看看,也许我有很大的收获哦。”说罢把手中的笔记本递给凌煜。凌煜脸有些红,让刘姨更是眉开眼笑,好生欢喜。二者就那样坐着,少年望着本子,妇女看着他慈爱的笑。员工们陆续都回家去了,有几位年轻的姑娘在走之前还专门跑过来未为刘姨捏肩捶背的,惹得刘姨更是春风拂面。

很快,店内就只剩下刘姨和凌煜二人了。凌煜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刘姨,我翘了几天班,不好意思。”

刘姨急忙摆摆手。“不能这样说的,小煜。你这……你这也算是事假,事出有因。”刘姨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你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你这孩子……哎,节哀顺变吧。”刘姨见他又湿了眼眶,拍拍他的肩膀,劝慰道。

凌煜摇了摇头。“我没事儿,刘姨。”说罢,他又把视线移回了笔记本,来掩饰自己的泪目。刘姨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蹦出一个字。突然,她一拍脑门,叫到:“是了,我该把工资给你。”

这倒是把少年吓得冒了一身汗,他焦急地说到:“刘姨,不要开除我……我……我会好好干活的!”

刘姨没好气地在他额头上一弹,笑骂道:“想什么呢!上个月的工资前两天都发了,只差你!还不想要了?”说罢把一个信封递给少年。“我说你也得买个手机办个银行卡了吧,不是老不方便”刘姨提议道。

艾凌煜通红着脸,伸手接过信封,声如蚊蝇地应诺了声,把信封放入背包中收好。

刘姨帮他把衣领整了整,拍了拍给他的肩膀。“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吧。我送送你。”

凌煜赶忙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刘姨。”然后走出店门,与刘姨挥手告别。突然好像想起了什么,对刘姨说:“刘姨,那个改进我回去再想想,改天告诉您!”然后转头没入夜色。

刘姨哑然失笑。

邻近的巷子,摇曳的灯影安静下来,流离的生命早已经入了安定的梦想。

艾凌煜背着包,乐呵呵地走在路上,倒是忘记了许多顾虑。他驾轻就熟的拐进了旁边的巷子里——过了这儿,离家就进了。他时不时傻傻地憨笑一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好事。

黑暗目睹了一位少年如何经过,它笑了笑,漏出的獠牙如此狰狞。

少年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又微微皱起。他放缓了脚步,用心听着、感受着:

静,死一般的寂静,像有一只手握住了这一方天地,阻住了月亮暧昧的轻唤,扼住了风放声的歌喉。只有,只有自己心跳的声音,在耳旁鼓响,越来越响,越来越快,像恣意的雨点,像炸响的雷鸣。呼吸似乎冻住了,血液像一汪岩浆在身体里冲撞,烫的怕人。

突然,艾凌煜猛地一转身,瞳孔极速收缩,仓促地一抬手,拦住那只来势汹汹的拳头。凌煜向后踉跄了两步,掌心火辣辣的疼。他抬头,盯着眼前来者。那个人把拳头收回,拍了拍手,捏了捏手指,才抬头似笑非笑地与凌煜对视。如同一只猫在盯着一只无处可逃的地沟老鼠:戏谑且残忍。

一阵嘈杂过后,艾凌煜发现自己被团团围住,每个人都眼露凶光地盯着他。在这群人中,艾凌煜看到了一张熟面孔——谦乐。看来,今天是他策划的了。

也是看的起我。凌煜冷笑一声,继续盯着出手的男子。

谦乐一脸谄媚地跑到了男子旁边,用“甜”得让人恶心的声音对着他说道:“顾哥,就是这小子。”若是哪天能拍一部合家欢的电影,谦乐绝对能胜任哈巴狗的角色。

也正如大部分人对野狗的态度一样,顾少并没有理会谦乐,只是一把推开她,依旧是满脸戏谑地与凌煜对视着。他把双手插进口袋里,一边缓步走向凌煜,一边说道:“你知道吗,今天有两件事,让我很意外:第一,你一开始竟然躲开了我们。而且,你们那是什么破店,生意那么好?害我们又等了一个晚上;第二,你的反应出乎我意料的快,能挡住那一拳,我本来是想欣赏一下你一脸鼻血躺在地上的样子。而我,就这样看着你。可惜啊,可惜。”

说着说着,他停在了少年一步之外,上身微曲将脸贴在少年耳边说道:“兄弟,我也没有办法。一只狗在主人面前苦苦哀求,主人还是会心软的。毕竟他要的‘肉骨头’也不难弄。”说罢,他拍了拍凌煜的肩膀,丝毫不在意凌煜捏紧的拳头。他退后几步,双手张开,张狂的大笑。“要求只是教训你一番,我们不会下重手的。放心,不会让你在医院躺太久。”话音刚落,他的表情突然变冷,漠然的说到:“上!”

周围围着凌煜的人全部一拥而上像洪水一样淹没了凌煜。凌煜深吸了一口气,气势一凛,周围的一切都变得迟缓了起来。“让我看看你改变了我多少。”艾凌煜心中默念。凌煜冲向了理他最近的一个人:甲,抓住他的手腕,以一个过肩摔的姿势把背贴紧了甲的胸腹,再猛地一转身,用甲的身躯架住了许多进攻。

凌煜松开了甲,转身与众人肉搏。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少年完全无所畏惧地冲上去,顶着别人的拳头,也要打出血性。头上背上挨了多少拳头,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脑袋昏沉得像蒙了一层油,脸上红的紫的一起绽开,也不会去擦,更不会因此害怕。艾凌煜的拳速莫名得快,力量也惊人的大——当然他自己并没有发现。他一拳打到对方脸上,对方脸上的染坊就得开张,被凌煜打的头昏眼花,几乎丧失再战能力。

一阵混战之后,顾少这边的人先慌了:艾凌煜完全就是一个疯子,扛着这么多拳头硬是还在反抗,他们又不想打死人。但你放松吧,这疯子的拳头又不是可以轻易无视的,谁也不想受伤不是!说撤退又没面子,打下去又怕出事。但看到凌煜完全是困兽之斗而不肯认怂,他们也有了一丝火气。久而久之,很多人也热血上脑,不计后果的出手了。局势越来越凶残。

艾凌煜呼吸越来越重,感觉胸腔内挤满了水,每一次呼吸都像抽风箱,喉咙里堵着一团粘液,他轻轻地一咳,吐出一口血痰。他擦了擦嘴角,觉得眼前蒙了一层雾,整个天地都在移动,腿脚越来越重,几乎是靠着惯性挥拳。说来也怪,他伤的很重,但就是不会倒下,每次他认为没有力气了,又不断有力气挥出下一拳。艾凌煜一拳打在了面前的人的脸上,有抬手挡住了旁边袭来的一拳,却不能挡住所有进攻,后背又像是被重锤砸中了一般。他踉跄着往前跌去,突然一个人抓住他的衣领,艾凌煜只觉得腹部剧痛,控制不住的张口一喷,吐出一滩混着胃液的血。

艾凌煜身子一斜,侧倒在了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断有血沫从他的嘴角涌出,他眼神涣散,瞳孔也想呼吸一样忽大忽小。他眼前突然不再是漆黑的巷子,不再是凶残的人,而是一幅幅画面,他忽然看见了自己尚是襁褓中的婴儿时,躺在妈妈怀里……一幕幕、一天天……艾凌煜看着自己的曾经。“就这样吧,就这样……”他就要闭上眼睛。突然他的眼前闪现出了刘思的俏脸,连他自己都十分惊讶。他疲惫的眨了眨眼睛,又看到母亲弥留之际在床上摸着自己的头……

不,不能就这样。艾凌煜眼睛又有了一丝光,他挣扎着翻身想要起来。

一秒、一分……一次起不来,就再来几次。

顾少眉头微皱,眯着眼睛看着艾凌煜颤抖着又站起来。他摇了摇头,口中啧啧有声,右手在腰间不着痕迹的一抹,快步走向艾凌煜。等他到了艾凌煜面前,脸上早已挂满了和煦的微笑,上面写满了关切,仿佛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他左手搭住艾凌煜的肩膀问道:“兄弟,你怎么样?”

艾凌煜岗站起来,就发现顾少在它面前,一脸的灿烂,还搭着他的肩膀。见他嘴唇蠕动,却不知在说些什么。凌煜没有理睬他,像魔怔一样把左手缓慢的伸向顾少。

顾少没有在意,笑容闪过一抹阴冷,眼神一狠,右手往凌煜腹部处猛地一送。艾凌煜没有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能在顾少手停止时低头看一样:

一只带着黑手套的手紧紧握住了顾少拿着刀的手,让它无法寸进。那刀的寒芒吞吐,像一只凶残猛兽的獠牙,这牙的锋锐已经贴近了凌煜的皮肤。

顾少扭头向右看去,他们俩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掩饰,却奇怪的难以看清。来去如风,行如影随,这神出鬼没的男人让在场所有人都紧张不已。顾少的手下将他团团围住,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顾少抽了抽手,发现那男子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顾少的脸色霎时就阴沉如墨,他森然地问道:“你是谁?”

艾凌煜也紧张起来,昏沉的眼睛警惕的望着黑衣男子。黑衣男子转过头来,与他对视一眼,凌煜感觉一阵无力感袭来,脑海瞬间被混沌淹没,一头向前栽去。

黑衣男子依然没有理会顾少的意思,另一只手伸出搂过已经失去意识的凌煜,然后把抓住顾少的手松开,转身就若无其事地要走了。

顾少嘴角一抽,旁人都能感觉得到他心中燃起的怒火。“老子问你话呢!”顾少怒喝一声,脚下一发力,就向黑衣男子冲去,手中的刀毫不留情地向男子的后背刺去。刀芒如同蛇芯子一样电闪而过,划破漆黑的夜,留下一痕死寂的白。刀结结实实地碰到了黑衣男子,却没有任何声音。手上因反震而传来的阵阵酸麻感,让顾少以为自己刺中了钢板。

“今天,我只是来救人的,不能杀人。所以请你自重,好自为之。”黑衣男子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他冷冰冰地回了一句,就继续往前走。

顾少刚欲破口大骂,手中刀已扬起,力量就要迸发而出之时,顾少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手中的刀轻若无物,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流过他的虎口。他猛地转头一望,手中的刀早已不复其形,莫名其妙地融化了。那“刀”流过他的虎口、手背,原本寒光逼人的金属却变得灰暗晦涩,一滴一滴的在地面上溅开,砸在地上,凝成一朵朵阴沉恐怖的小花。

顾少骇然失色,急忙松手,冷汗从皮肤的每一个毛孔里冒出,像海绵里的水;脸色霎时变的苍白如纸,嘴唇毫无一点血色,瞳孔里写满了恐惧:活像一具被抽干血的死尸。他大口的喘着粗气,如梦初醒般地抬头一看,眼前早已没有什么身影,只留下一股扰乱的风,遥远天边的月忽隐忽现,像是一张偷笑的脸,嘲笑着他的无知无畏。

顾少退后了两步,眼睛死死地盯着二人消失的方向,脸上表情渐渐恢复平静。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在一圈手下的拥护下离开这个地方。

巷子又恢复了死寂,只有如水的月光倾泻在道路上的美妙声音为夜添了一丝生气。这温柔的月光拂去了巷子的疲倦,却带不走它的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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