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可。”夏知予叹了一口气,用力的叫了一声,向可可的笑声戛然而止,无比认真的看着夏知予。
“知予,你说我做的对吗?”向可可似乎也迷惑了。
“对的。”夏知予说,“就是应该给他点教训,谁让他不好好珍惜你的。”
向可可沉思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就转了话题。
从美容聊到减肥,又聊到最后的逛街购物,一下午的时光就在这么不经意间缓缓溜走了。
直到章文慧打电话来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夏知予才想起涵涵还在家中等她,于是只好恋恋不舍的与向可可道别。
“下次我们再一起过来健身吧。”向可可朝她挥挥手,与她背道而驰。
夏知予匆匆赶回家,涵涵已经被奶粉喂饱,夏知予抱歉的对章文慧说:“对不起啊,妈,遇到可可,忘了时间。”
“我们没事,只是夏老等你很久了,”章文慧小声说,“我就悄悄给你打了个电话,要不你过去看看?”她指了指里面的偏厅说。
夏知予眉头一拧,看到了里面神色焦灼的老人,抿了抿唇,走了出去,但是却不知道称呼什么才好。只有相对沉默着。
“知予。”最后还是夏明翰先开的口,对于一个强势了一辈子的老人来说,能够这一步已经非常不易,夏知干涩的嘴唇,干巴巴的叫了声:“夏老先生。”
夏明翰似乎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仍免不了失望,尴尬的笑了笑。
夏知予赶紧问:“您找我有事吗?”
夏明翰坐回了原位,他身后跟着的男人站出来,拿出皮包里面厚厚的文件道:“夏小姐,我是夏明翰先生的委托律师,麻烦您先坐一下。”
“什么?”夏知予愕然的愣在那里,看着律师面前的那些文件,立刻摇头,“对不起,这些我不能要。”
“你是夏明翰先生唯一的合法继承人,他希望在生前就把所有的财产过度到你名下。”
“对不起。”夏知予站了起来,“我不需要这些,如果你真的要给,那就请给那些有需要的人吧。”
夏知予自认不是圣人,可也不是什么贪图便宜的小人。天上掉馅饼以及突然掉下的这一大堆财产之于她而言,只是另一种沉重的枷锁罢了,所以她不给任何机会便拒绝了。
可即使如此,也改变不了夏明翰行将就木的事实。
当天晚上,苏沐文还没下班,夏知予一个人在房间带着涵涵,却心绪不宁,涵涵也一直哭,哭的人更加心烦意乱。她抱着涵涵不停的在房间内抖,涵涵很想这么哭,恰在此时,她的手机响了,是苏沐文打来的。
还没等她说话,苏沐文就通知她:“你爷爷正在医院抢救,我让杨叔送你过来。”
夏知予只感觉眼前一黑,脑袋轰的一声响,脑中似乎有一根线绷紧了,在那里嗡嗡作响,全身的力气也被抽离,差点摔了涵涵,好一会儿等骤然而至的晕眩过去,她才反应过来。
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十点,苏沐文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外,天蓝色的口罩悬挂在耳边,夏知予脸色惨白的跑进走廊,苏沐文将手术同意书递给她,夏知予茫然的看着他,他解释说:“手术有风险,需要家属签名。”
“我吗?”
苏沐文默然。
夏知予哦了一声,缓缓的提起笔,却始终签不下自己的名字。她的脑子此刻一片空白,根本思考不出任何的东西,久久没动笔。
苏沐文突然接过她手中的笔,道:“手术是著名的脑科医生主刀的,我从旁协助,你相信我吗?”
夏知予虽然眼神空洞的不知在想什么,可看到苏沐文的脸却依旧定定的点了点头,于是,苏沐文刷刷刷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让她在外面等着,手术室的门无情的被关上。
开脑手术。夏明翰晚上的时候突然脑中风,倒在了办公桌前,紧急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不省人事,情况很严重。
杨叔安慰她说:“少奶奶你别太担心了,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和苏伯恩很快也赶来了,忙问出什么事情了,夏知予也不知道究竟怎么了,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手术室的大门。
最意想不到的是杨美方也来了。
“妈,你怎么来了?”夏知予奇怪的问。
“听说你爷爷进医院了,所以我来看看,严重吗?”杨美方的表情看起来也甚是担心。
“还不知道,还在里面呢。”
“好,那我们等等。”
于是一群人又各自沉默下来,坐在医院走廊冰冷的椅子上,凉气从底下慢慢钻进骨子里,她不自觉的用双臂环起了自己。
没多久,宋墨凡也来了,来的还有一些公司的高层。
大晚上的西装革履,队伍浩浩荡荡,走廊似乎一下子就拥挤起来。
不过双方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交谈的意思。
夏知予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倒是宋墨凡略一思索,将自己西装外的大衣给夏知予披上。
她想要还给他,却在宋墨凡的眼神下制止,说了声:“谢谢。”
宋墨凡点点头,望着手术室的眼神也是忧心忡忡。
手术一直持续到凌晨三点。夜里已经很冷很冷了,可是她早已冻得腿脚麻木,只是苏沐文开门出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想要站起来,然后一头栽在地上,饶是苏沐文动作再快,也没有接住她,夏知予在地面上摔了个结结实实,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可是扶起她的,却是距离她最近的宋墨凡,还轻轻的责备了她几句:“怎么那么不小心。”
苏沐文意味深长的看着宋墨凡握着夏知予的手,夏知予却好似不察,站稳了便跑上前来问苏沐文:“怎么样了?”
苏沐文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又颔首:“情况不太乐观。”
抓着他的手一紧,夏知予急忙道:“怎么了?手术不成功吗?”
“病人年纪大了,各方面生理机能都处于退化状态,还需要做进一步观察,先送去监护病房吧。”
夏知予木然的跟着苏沐文的脚步走。这里只有她姓夏,似乎所有的重担都落在她的身上,突然,苏沐文回头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掌心却异常温暖:“别担心,还有我。”
温暖从掌心一直蔓延到心间。
夏知予终究还是原谅了夏明翰,就在他醒来的那一天,她用一声怪异而艰涩的叫声宽容了这个老人,也饶恕了自己。那一刻,她感觉如释重负。
虽然第一声无比艰难,可是到最后,慢慢就成了习惯:“爷爷。”
夏明翰因为这一生爷爷,身体似乎恢复的很快,说话也流利了不少,杨美方也来看他,只不过这一次夏明翰没有赶她走,反而叫夏知予出去,单独留下了杨美方。
夏知予在外面一直很担心,病房内静悄悄的似乎什么都听不到。
差不多一个小时,杨美方出来了,气色很不好,手脚还有些不听使唤。
“妈,你怎么了?”夏知予握住她的手。
杨美方抬头看着夏知予,眼底却有惊慌失措。
再三追问下得不到答案,夏知予只好去见夏明翰,只不过夏明翰坐在床上努力对她微笑,满脸的皱纹都堆在一起,夏知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问他:“爷爷,你晚上想吃什么?”
夏明翰说:“我夏明翰这辈子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孙女啊。”
夏知予愣了愣,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辈子心心念念,年轻时的坚持与执念,到最后全部都化为了一场空,唯一剩下的,只是一个早年被他赶出去的血脉至亲,人也只有走到尽头的时候才会缅怀过去,看看曾经做过的错事,从而生出一段悔恨之情。
“您别想太多了,还是好好养身体最重要。”夏知予微笑着说,“我回家去看看涵涵,明天再过来。”
夏明翰想留下她多看几眼,可是夏知予已经退了出去。
那个晚上,夏知予再次接到苏沐文的电话,夏明翰并未,让她立刻去医院。
夏知予冲进医院的时候,只看到苏沐文和另一个护士正拿着白布往夏明翰的身上盖去。
夏明翰鸡皮鹤发,脸上却挂着平静而安详的笑容。
“不”夏知予发出剧烈的惨叫,苏沐文看到了她,白布并没有直接盖到夏明翰的脸上,而是在脖子处停住,让夏知予能够见最后一眼。
夏知予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双腿仿佛灌了铅,那么沉,泪光顷刻迷蒙了她的双眼,她声音哽咽,却哭不出声来。
苏沐文用力紧了紧她的肩膀,无声的安慰着。
“他走的很安详,并没有痛苦。”苏沐文最后说。
夏知予却呆呆的看着夏明翰好像睡着了一般的神色:“可是怎么会这么突然?”
夏明翰是在睡梦中离开的,等看护发现的时候,已经气绝。
“要是我没有回去,说不定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了。”
“这跟你无关,是他身体的缘故。”
“可是前几天不都好起来了吗?”夏知予真的感觉好突然,无法接受。
“那只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因为你原谅了他,他心愿已了。”所以也就没有了求生的意志。
“这么说是我害了他吗?”
“不是,生老病死只是人生的自然阶段而已,我们每个人都要经历,只是时间早晚而已,我们应该学会坦然。死者也不希望生者继续悲恸。”在医院每天都上演着生离死别,苏沐文早已麻木,见怪不怪,然而夏知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