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辙!”阿惜突然从梦中惊醒,她抬头看向浅蓝色的窗帘。天色尚没亮,她呆呆地看着被冷清的月色缠绕着的窗帘。
她摸向自己的脸庞,毫无意外的湿润:“钟辙?”
苍白的唇瓣轻启,她有一瞬间的茫然。好像......很熟悉的名字,她觉得自己遗忘了些什么。阿惜掀开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缓缓地穿上拖鞋。借着窗台上舍不得退去的莹白,她找到自己回来后的第一个日记本。
……
2003年9月22日,周一
今天是我回来后的第一个农历生日。老妈给我准备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菜。其实我也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如果不是前一天晚上,她问我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唔,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不太喜欢过生日欸?可能上辈子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唔……我上辈子几岁来着了?好像不太记得了呢。明明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嗐,不想了!反正一过了20岁的生日,就可以说是加入到奔三的浩荡大军中了。
昨晚,我又梦到那位无名氏了。不对,对方姓“钟”——应该没写错吧,是这个字吧?就是看不见脸,不知道长得怎么样。他和自己应该是情侣关系吧?毕竟自己——怎么说呢,也不像是(划掉),也不会找py的人。嗯,那对方应该挺好看的吧。不然本·外协会元老级别·惜也不会和他酱酱酿酿吧。
自己只到对方的脖子处呢,他还蛮高的,就是有点不够清瘦?自己不是喜欢竹竿的吗?高高瘦瘦、斯文败类(呸,划掉),斯斯文文的那种。啊……这样看来,他应该是自己曾经很喜欢的人吧?情人眼里出西施,才会无视自己原来的所有底线与原则。(欸,我还挺有文采的,这句不错!加个下划线!)
他陪自己逛超市……我整个身子隔着手背贴在购物车上,他就站在身后,环着自己推着车子向前。
“欸,酸奶打折了。我们买一些回去吧?”他刮了下自己的鼻子,回了句什么,听不清。但自己的神情,看着挺失望的。
“薯片!还第二包半价欸,这个可以买了吧?”自己眼睛都发亮了,扭过头问,得到对方的点头。我就直接挑着喜欢的口味,放进购物车里。他站在旁边一袋袋地拿起来看,应该是在检查生产日期吧?数了下,一共拿了六包,每包都是最大克数的。然鹅……
“你干嘛!不是说让我买的吗?花的又不是你的钱!”当时的自己超生气的,还是没听清他说什么。
“我现在很好,可以吃的!”看着对方留下了一包原味的和另一包黄瓜味的,其他的,通通放回了原位。对方这次没搭话,但明显地,可以感觉得到他也不开心了。然后梦里的自己鼓了鼓腮,扔下他和购物车,一个人快速地往前走,独自消气?(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他就默默地推着车子,跟在几步之后……
总结下,无脸男不准我买酸奶,不让我吃薯片。最重要的是,还不来哄生气的自己。本惜觉得,这个直男已经没救了,快叫家属领回去吧。
没想到,当时的自己喜欢的是这一款的?真的不是暖暖的小奶狗吗?木楞楞的,既戳心又戳肺的。嗐,自己选的人,能怎么办?跪着也要宠完……当初应该是自己追的他吧?发出灵魂的拷问——难道本惜已经颜控到这种地步了?!不然也解释不了对方这么不善解人意,自己还能忍受得下去……
阿惜看了会儿,就合上了日记本。因为她记起来,后面自己越来越少梦见对方了,哪怕醒来了也忘得七七八八了。
“钟辙……”他究竟会是个怎样的人呢,有点好奇呢。阿惜摩挲着日记本有点破损的边角。
她来到书桌前,打开桌上的台灯。暖黄色驱散了一角的冷清,她折回书架前,拿出最新的日记本后,坐到桌前的椅子上。阿惜抬头看了眼窗外将亮未亮的天色,开始记录刚才的回忆。
2011年6月25日,周六
今天终于知道无脸男叫什么了。钟辙……唔,感觉是个很有寓意的名字。辙也,车轮压痕、车行路线、方法等。
哦,不能再叫他无脸男了,起码自己看到对方的眼睛了。很好看,但带着点疏远与冷漠,还有藏得很深的消极厌世情绪。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读得懂这样的眼神,可能曾经真的很喜欢过这样的一个人吧?啊?为什么用喜欢过?虽然现在自己是有点好奇这个人啦,但是要真说起来,也谈不上多喜欢的。毕竟,我只是在翻看那个自己曾经的记忆,入戏的人早已不是现在的自己了。这样想来,自己还挺冷血的???
唔……梦里的自己居然哭了耶,好像挺伤心的。那我也没办法的啊,又没法改变什么。幸好一切都过去啦。
那这辈子就不要再碰到这个人咯。反正自己也打算考市一中了。应该可以考得上吧,要不是因为自己作死,语文作文写了记叙文。往事呀~不堪回首,随风去吧!这次就乖乖地写议论文好了。
说起来,不知道无脸女什么时候才会再出现。嗐,满脑子的黑人问号无处安放。嗐,小小的我,大大的疑问。哦,邻居家养的大公鸡起床了,昼长夜短的夏天。
阿惜打着哈欠,关灯、放好本子,躺床上继续眯一会儿。
七点四十分,阿惜的母亲大人准时来敲门了:“阿惜,起床了!”
“妈妈……今天周末,不上学。”阿惜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被子拉起来盖过脑袋。
“阿惜,我进来咯!”她走到床边,一把拉下阿惜的被子,“说了多少遍,不要蒙着脑袋睡觉。会头昏、做噩梦的。快起床,太阳要晒屁股了!”
“那就当杀菌好了......”
“快起来洗漱。待会跟着我和你爸爸去施叔叔家一趟。”她和阿惜拉扯着无辜的被子。
被子:我好无菇,我好想枯,嘤嘤嘤......
“为什么?”阿惜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睡意朦胧的双眼。
“还好意思问为什么啊。”她弹了下阿惜的额头,“自己车技烂,摔了人家的儿子,不得去赔个礼、道个歉啊。一人做事一人当。给你十分钟,快起床啊!”
“……”阿惜半坐起来,发了会儿呆。然后她揉了揉本就够乱了的秀发,不情不愿地去换衣服洗漱。
早餐吃的是粉肠粥加包子,她慢吞吞地用过饭后,已经七点五十五了。一家三口收拾妥当后,刚走出屋子的门,就看到阿铭一家三口站在自己家的街门外。
“?”双方都是一阵疑惑。郑太先一步走过去,打开了门,把他们迎进来。
施爸爸带头打破了无言的局面:“阿哥,阿嫂,早啊。一大早就去菜市场啊?”看着眼前的夫妻俩一个拿着钱包、一个拎着购物袋,他就顺着起了话头。
“阿惜,”郑太把自己丈夫身后的女儿叫到身旁,摸着她的脑袋,笑眯眯地说,“昨天我们家丫头不懂事,正打算去你们家一趟呢……我们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阿铭爸爸、舒娴,要是你们不嫌弃的话,中午过来吃顿饭当作赔礼。”她低头看了眼背着手、低着脑袋的阿惜。
“老公,不是我们家阿铭惹的祸吗?”听得一头雾水的施太太上前半步询问丈夫。虽然她自认为降低了音量,奈何在场的其余五个人都听见了。
各人面上不显,自个儿心里琢磨着......
施爸爸用余光扫了眼右手边默默退了半步的阿铭:“阿嫂,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阿铭也要承担错误。他还害阿惜弄伤手臂了,该是我们上门赔罪的。我们带了些吃的过来,也不知道阿惜喜不喜欢。”说完后,他上前一步把手中的纸袋递了过去。
“?”郑太觉得事情的发展有点诡异。她偏了下头,发现自己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退回到丈夫的身后。
“这……太客气了,大家都做邻居这么久了,这就显得见外了。小孩子嘛,正是调皮的时候。磕磕碰碰,在所难免的。”郑太示意了下身边的丈夫。
“是啊,宏轩。阿铭还在长身体呢,该多吃点。也别谢罪来、谢罪去的了,多生分啊。你还喊我阿哥呢。你们中午过来,大家一起吃个便饭吧。”阿惜爸爸接收到来自妻子的暗示,默契地开口道。废了一番口舌后,施氏夫妻俩准备的没送出去,还额外地收获了一顿午饭。
好不容易送走了阿铭一家三口后,郑太打算先不去买菜了,现在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她决定临时召开家庭会议!
“说吧,怎么回事。”只见母亲交叉双手抱于胸前,气场全开地坐在客厅沙发上。
“妈妈~”站在沙发扶手旁的阿惜,她在母亲的一个挑眉下,怂怂地收回准备撒娇的双手,“我,我身体不舒服嘛。阿铭,他也是好心的嘛。哪还能……”
一边是老婆,一边是女儿,这回坐在一边的爸爸机智地保持沉默,静观其变。
“原来阿惜是这样看我的呢~”郑太听懂了女儿的欲言又止。她皱着眉头,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阿惜知道——要开始了,奥斯卡·郑何氏。
“妈妈~”阿惜迅速地坐到母亲的身边,双手圈着对方纤细的胳膊拉向自己,“皱眉容易长川字纹的,会不好看的。我妈妈是全天下最好看的母亲大人了~”
“你个小滑头,就知道说好听的。”她没忍住笑意,捏了下阿惜小巧的鼻子,“来,说说还瞒了我多少事儿。”阿惜一个激灵,原来郑太等在这儿给她下套呢。
“哪有,就这一件啦。妈妈~原来你这么看阿惜的啊。”她哪敢真的实话实说啊,看了眼挂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八点半了,你和爸爸再不出发,菜都要被挑剩了。”郑太抬头看了下,才八点十分呢。
她从阿惜怀里抽回了手:“都多大了,还这么黏糊,也不知道害臊。大热天的,放手放手!”
“……”阿惜讪讪地坐直了身子,心里嘀咕还不是因为您老。
“老公,我们走吧。”一言不发的爸爸坐在单人沙发上突然被cue,点头站起身来,做好当阿四的觉悟。
“妈妈,记得去一趟超市哦~”阿惜趁着郑太转身前,眨眼提示。对方女王范十足地微微点了头,表示听到了。
等父母都走了后,她溜到书房里打开电脑,登录了QQ,点开对话框。
XYZ:叛徒[滴血大刀][滴血大刀][滴血大刀]
等了会,阿铭没回。她也就知道对方也不会好到哪儿去,顿时就心里平衡了。鼻息轻哼一声,阿惜关机,看电视去。
机智如她,真的猜对了!
“你是自己亲口交代还是打算书面检讨?”施氏夫妇坐在沙发上,隔着茶几“审问”站得笔直的阿铭。不知不觉儿子都这么大了,施爸爸仔细地观察着身前的人儿。
“干嘛啊你,这是你儿子,又不是你员工。”阿铭母亲锤了下自己丈夫的胳膊。
“……”施爸爸缓了下语气,“怎么一回事?”
“就……”阿铭哪还敢藏着掖着,一五一十地交代,“我们回来前就是这么商量好的……没了。”他把阿惜身体不舒服的情况,含糊地带过。
“没了?”施爸爸眼神颇为奇怪地瞄了他一眼,“我看......不止这一件吧?”
“没了……”阿铭盯着自己的鼻尖,低声说,“又不是别人,她可是阿惜欸。你们不比我清楚啊?”实则,他心里慌得一批,不敢再卖队友了。不然回头等他的,得是绝交。
“去,练字!加练半小时。”施爸爸提前握着妻子的手。
“哦。”阿铭逃过一劫,迅速往书房方向撤退。
虽然施爸爸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来不及多想,就听到自己妻子的埋怨:“好不容易会考完,还不让孩子放松一下。”
“慈母多败儿~”他抓紧手中的温热。
“不许你这么说儿子!阿铭虽然有时候是调皮了些,但从小到大也没惹过事呢。”秦舒娴护犊子地瞪了他一眼。
“好了好了,你唱白脸,那就我来唱黑脸好了。”他毫不介意地笑了下,“你追的电视剧准备开始了。”他摸到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电视机,还没忘记自己手里握着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