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崇元山脉有一水,自山中而出,汇聚众多支流,途经天门山,开白猿峡,以浩荡之势,冲破天奇山脉阻拦,最终流入蜚州,汇入綦江。
其名为洛水,长六千里,自西向东横跨青州全境,为境内第一大河。
然青州多山地,地势崎岖险峻,除一苇渡、凌空涧、白猿峡外,洛水沿岸,多是山林荒野,怪石险地。若有人烟,也必为林中蛮子,仗着熟识地形,结寨而居,做那强人勾当,安分守己者,殊为稀少。
洛水的船客若是遇到这些蛮子,幸运的交出一点钱财,不幸的则是被船夫和强人勾结着交出钱财,如若不从,便是人财两失,被掼下河去,做那水底怨鬼。
但即便如此,洛水依旧多船客,多浪子,甚至多商贾,多巨船,多江湖豪杰。
只因青州多银矿。
还有,缥缈无踪的仙道。
……
亳虫寨,正是与洛水前半段的一条支流相近的寨子,其名来源于寨中人祖祖辈辈饲养的一种亳虫。
亳虫,其身躯大如磨盘,无毛,三足,两首,通体漆黑,可生撕虎豹,粉碎青石。成年后可比后天武者,若有虫王出世,据传可力敌先天。
亳虫寨就坐落在支流边的一座山谷中,寨中人好习武,生性勇猛,常入洛水劫掠往来行客,因支流偏远,又有亳虫相助,向来无往而不利,罕有失手之时。
然而今天,一个戴着斗笠的侏儒,却一个人挡住了一队惯行劫掠的好手。
“敢问阁下是那方来客?还请报上名号,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
一身穿硝制皮衣,手持银环阔面大刀的八尺大汉按照规矩行了一礼,等待对方的答话。
“我的名号,恐怕你们没有听说过。”
斗笠人沙哑着声音,手中的粗陋长剑放在一只恶形恶状的异兽脖子上,异兽的另一端虽然还有一首,却动也不敢动,因为野兽的知觉告诉它,动之必死。
“阁下是山外的人?”
大汉虽是在问,语气却越发肯定起来,“既然如此,阁下不知道我亳虫寨在歧舸山的威名便好说了。”
“亳虫寨?”
斗笠人语气中出现了好奇。
“我亳虫寨有上百后天武者,上百可比后天武者的亳虫异兽,寨主更是后天九重的强者,在这岐舸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寨。”
汉子看着斗笠人,“而阁下这样有着后天三重以上修为的强者,更是寨子期望加入的力量。”
“加入我们,财权女色,便是唾手可得。”
汉子说着,同为后天四重的气势在其身上升腾而起,一同施加压力的,还有七八名后天武者,三四只亳虫异兽。
“我可以加入你们,”斗笠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还未等大汉面色缓和,又抛出一句话,“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杀了他,”斗笠人指着躲在亳虫寨人身后的船夫,“我不允许算计过我的人活着。”
“可以。”
大汉话语刚出,船夫便跪在了地上,面色挤满惶恐和后悔,“歧夫长,饶命啊!是你让我这样做的啊!”
大汉面色一冷,扬起银环大刀,便要劈下,光洁的刀面上,映照出船夫被吓得惨白的脸。
“铛——”
劈下的大刀被一把粗铁长剑所阻,斗笠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大汉侧面,用看起来摇摇欲坠的长剑,巧妙地卸去了大汉手中银环大刀的力道。
刀刃划过松软的土地,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
“阁下这是何意?”
大汉不动声色地后退两步,将大刀立起,两条粗壮的眉毛微微抖动。
“我改主意了,”斗笠人操着沙哑的声音,“我不想让他死,我要他跟着我。”
“当然可以,”大汉心下对斗笠人的评价又高了一个层次,对于对方刚才施展出的自己丝毫没有察觉的身法极为忌惮,“入我亳虫寨为客卿,权力自然是有的。”
“我这就引您入寨。”大汉不知不觉放低了姿态。
“好。”斗笠人应声。
大汉留三个人收拾船只,带着其余的人和亳虫,引着斗笠人,离开了篷船停靠的岸边。
斗笠人不是别人,正是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黎远,他借着维度间隙的规则,逃过联盟黄金阶强者的锁定,穿梭到有着其他自己存在的世界,继续进行他进化的进程。
幸运的是,他没有在大殿遇到其他黎远,避免了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不幸的是,他来到的这个世界对于法术体系的限制非常严重,他的大部分法术都失去了效力,几乎仅剩一具可比神兽幼崽的强大身体。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便在一条河边遇到了几个抛尸的水匪,在凭借巨力加持的虎啸拳打死他们后,迭戈赠予他的长袍自动变成了符合当下时代背景的斗笠和短袍,倒是省了他扒衣的烦恼。
在那个时候,血色王冠再次自他头顶浮现,这个他无法控制的至高神器给了他两个选择:吸收几具尸体的精气神,得到他们去芜存菁的记忆,或者拒绝。
黎远选择了接受。
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
但可惜四颗黄豆大小,仅有他自己可见的血球入体后,他只知道了这里是洛水的一条支流,位于青州境内,以及周围某些势力的划分,其他有用的信息,便只剩下了一门粗浅的炼体武功——白猿金刚九炼。
名字很是憨厚,效果也是极差,按照水匪的记忆,即使大成,也不过开周身九窍,臻至后天六重便是极限,无望之后境界。
自那之后,黎远便开始顺着支流而下,沿途与几股小势力起了冲突,将其全部送下幽冥后,除了吸收精气神后身体微不可察的增强,也得了几部残缺的武功,对他了解剖析这个世界的修行之路,也起了一点帮助。
之前他在被船夫称为歧夫长的大汉面前所展示的,正是一门和粗铁长剑一起得来的剑技,名为——一字快剑。
他做了一些改动,但由于缺少这个世界的武功基础知识,效果并不好,若不是身体素质的支持,绝对挡不下汉子那一刀。
“阁下,寨子到了。”
大汉出声提醒,黎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原木和巨石搭就的丈高寨门,还有寨门上寒光闪烁的弩箭。
“很宏伟的寨子。”黎远应道,由于他交流的语言是通过当地人的记忆得来,难免带着口音,有些卷舌头。
这口音听在包括大汉在内的其他人耳中,显然与他之前来自山外的说法起了冲突。
黎远也明白这一点,不过对方之前没有拆穿,现在更无这个必要。
亳虫寨的人无疑怀着鬼胎,他也一样。
“寨主近来广招四方豪杰,想来必有阁下一席之地。”
大汉嘴角流出笑意,从手下人手中接过一面赤色的旗子,向着寨门呼喊,声音传得极远。
“第六梁歧商携新客卿回寨!开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