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梅的家是个三层的独立别墅,别墅四围的草坪已经干枯,草坪上几丛灌木仍挺着老青色顽强地抵抗着严寒。
一楼大厅里一盏三层宝塔般的水晶吊灯,放出温黄的光,使人一走进来便心生暖和。厅的右半靠墙围了一圈沙发,三张长几在三面的沙发前排成一个凹字,几上有苹果、橘子、香蕉、冬枣、梨子各色水果,黑桃、栗子、花生、瓜子各色坚果,还有长的、圆的、方的、硬的、软的各色糖和巧克力。
正面主座上坐着朱萍的母亲赵婷婷,和一个年龄跟她相仿的老妇人,右侧沙发上是崔氏父子,四个人正你一言我一句的海聊着,不时发出一阵欢笑。
这时朱梅提着一盒六层蛋糕,肖雅捧着玫瑰百合满天星的一束花,后面跟着秦路由和许媛媛两人各捧着彩色的一个礼盒,四人鱼贯而入,又径直走到赵婷婷前面排成一个横排,齐声道:“奶奶生日快乐!”接着齐齐的一躬身。
赵婷婷自她们进门那刻起,嘴巴就咧开着没有合拢,此时更是由三分张到了七分,哈哈地笑着,哈出一连串的“好”来。
四人又转身对着旁边的老妇人和崔氏父子尽个礼“奶奶好”,“师傅好”,“师兄好”。这才跟着朱梅去放置好手中的物事,欢呼着奔向里面的厨房,去见朱萍。
餐厅是在大厅左后侧隔出的一个60平米的房间。一张乳白色的荷花吸顶灯照得桌明几亮,四壁生辉。
赵婷婷在主位坐定后,众人便按尊卑长幼依次入座。
也许肖雅是第一次来到府上,又是朱梅的上司,赵婷婷硬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右手,依次过来是秦路由、许媛媛、朱梅,那位老妇人则安坐在赵婷婷的左手,再依次下来是崔长贵、崔来福和朱萍。
“今天把大家请到家里来吃个便饭,是把大家当成家里人待,不成敬意了。我老婆子一晃65岁了,你们看看我老成什么样子了,老成怕出门怕见人了,只好躲在家里顾影自怜了,你们也只好受点委屈了,照顾一下我这个老神经的变态心理了。不好意思,再次跟大家打声招呼。”说完哈哈一笑,望望面前的酒杯。“今天这个汾酒是我藏了20年的老汾酒,不是市场上吹嘘的什么20年的年份窖藏,是货真价实的20年私藏,大家尝尝。”
“敬寿星,生日快乐!”
“奶奶,生日快乐!”
“妈,生日快乐!”
在一连串的祝贺声中,开局的三杯祝寿酒转瞬下了肚。
也许是心里高兴,也许是酒的助兴长劲,肖雅发现赵婷婷原本就光洁饱满的脸上更是透出红亮,两只眼睛泛动着精光,再加上一头黑亮的卷发,一丝也看不出已是65岁的人了。
“三杯落地,我现在介绍一下我这位大妹子,”赵婷婷声音比刚才又响亮了三度,“肖雅,朱梅,还有你们两个,都是朱梅的好姐妹,我看得出你们四个姐妹情深,情同手足,用你们的话说叫闺蜜。但是你们没有经过岁月的考验,生活的见证,是真是假现在都不好说。而我这位大妹子跟我那是30年,不对,加上小时候是40多年的考验,我们俩不离不弃,相互搀扶着一路走过来,这才叫姐妹,叫闺蜜。”说着眼光由朱梅依次往右扫过来停在肖雅的脸上,如锥如刺入骨三分。
“奶奶,我们一定以你们为楷模,哪怕沧海桑田,永远不离不弃,相互搀扶,修成真姐妹,真闺蜜。”肖雅说罢,站起身,端起杯,“我们四姐妹敬两位真闺蜜。”其他三人也唰地立起,“向前辈学习,做真姐妹真闺蜜。”四人一饮而尽。
两位老人相视一笑,也举杯饮尽。
“吃菜,吃菜,别光顾了喝酒。尝尝我的手艺。”朱萍见酒喝得有点过猛,忙提醒大家。
肖雅这才注意到今天的一桌菜竟是以淮扬风味为主:清蒸鲈鱼、大煮干丝、红烧狮子头……
“我生在长治,后来又回到长治,前后在这里生活了三十多年,但还是喜欢淮扬菜,今天朱萍亲自下厨,忙了一天,也是要满足下我这张老馋嘴。就不知合不合你们大家的口味。”赵婷婷边吃边说边招呼着大家。
吃过一阵,崔长贵端起酒杯,站起身,望向赵婷婷,显然是要敬酒。
“慢着,长贵,先坐下。”赵婷婷边说边打着手势,“我这还没介绍完,”说着又转过脸望着肖雅,“听朱梅说,陈丽娜是你们老总。”
肖雅一怔,猛然想起陈丽娜是长治人,难道这个赵奶奶熟悉她。“是,奶奶认识陈总?”
赵婷婷神秘地一笑,用手朝上指了指,“看到这个荷花灯了?”
肖雅顺着她的手望向那盏发着乳白色光周围镶了一圈亮晶晶似水晶的荷花灯,不明就里。
“这就是陈丽娜的母亲陈荷花送来的。”说罢抿着嘴圆圆的脸笑成盛开的荷花。
“原来奶奶跟陈总家是世交了。”肖雅掩饰不住惊喜了。
“什么世交,闺蜜呗,刚不是给你们介绍了嘛。”赵婷婷夸张地挤挤眼望向她左手的妇人。
原来这个赵婷婷的闺蜜老妇人竟是陈丽娜的母亲陈荷花。
“啊呀,陈奶奶,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哪,众姐妹,来,敬陈奶奶,相约不如偶遇啊。”肖雅一行倏地站起脸上全是惊喜。
朱梅惊喜之中却多了一份尴尬,“奶奶,你怎不早告诉我,这多尴尬。”
陈荷花喝完酒朝朱梅使个眼神,“你奶奶,就是个保密局的,你去西安她也没跟我讲,我现在才知道。”
“你俩咋了,这一老一小,一唱一和的,兴师问罪啊。今天可是我的好日子,你们得让着我。肖雅你说是不是?”赵婷婷又回头望着肖雅,“我要早说了,会有今天这个惊喜吗?”
“妈,你越来越像个老顽童了。”朱萍今天忙上忙下的忙得不亦乐乎,看到母亲如此高兴心里乐滋滋的,这时插进来说道,“丽娜是不是老总,你们四个都要自己努力,既然她现在是老总了,多了这层关系你们更加要为她争口气,千万别给她添乱。”
“怎么会呢,妈!我们三剑客四姐妹是那种人吗?”朱梅嘟囔了一句,夹起一只虾放到母亲碗里,朝她调皮地笑笑。
赵婷婷望着她们母女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脸色沉了下来,刚刚一直发亮的眼睛也慢慢暗淡下来。
坐在旁边的肖雅眼睛余光捕捉到了这个瞬间的敏感信息,她体会到了赵婷婷强作欢笑的背后深埋在心底的痛楚。她抬起头望向对面的崔氏父子,准备转移开赵婷婷的注意力。
崔长贵发现了这个短暂的空隙,不失时机地举起杯第二次站起身朝向赵婷婷,“我们父子俩祝寿星身体健康,鸿福无边。”崔来福也紧跟着站了起来。
赵婷婷倏然一惊,回过神来,圆脸又绽开微笑,眼睛又放出光彩,“坐下喝,长贵,都是自家人,不要弄生分了。”端起杯喝完又响亮地说道,“这些年,多亏了你们父子俩,尽心尽力不计得失,帮着朱萍撑持着这个厂子。听说山东那边最近要货要的紧,你们也掂量着,尽力而为吧,可别累垮了,也都一把年纪了。”说这话时声音里便带着些感激之情。
“他们那边出什么幺蛾子,我这边也是撵着脚跟要货。”陈荷花望望崔长贵又望望赵婷婷。
“哎,听说中了几个大标。”
赵婷婷话音刚落,崔来福接了上来,“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他们能中标,还不是我们的供货价低嘛,现在好些药材涨价了,我们的供货价几年都不变,几乎没有什么利润了。我们是不是也适当提提价?给他们的价格,全国市场都找不到的啊。”
崔来福一席话,大家都沉默了,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有的目光注视着桌上的菜,有的目光盯着面前的盘子,但就没有人动筷,也没有人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