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吃坏肚子了。”
从卫生间出来，齐振云不敢走的太慢——虽然校队不见得会多么严苛，但他刚才就那么跑了，裁判是很可能给个黄牌的，就算没给，对他的印象也会很不好，他再慢腾腾的挪过去，一定更糟糕。但他也不敢快跑，因为他现在不可言喻的地方，有一种不好说的不舒服。
在这之前，他一直不敢确定自己真的是吃坏了肚子，他想这也许只是他太紧张引起的连锁反应，虽然这种反应会显得他很没出息，但，也许就是呢？或者，只是单纯的他今天有些肠胃不适，虽然这和拉肚子没太大区别了，但，还是有的！
——前者是能克服的，后者……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所以，哪怕只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想往这方面想。
可是，现在这都是第五次了！
而且出来的东西……
他再不愿意，也必须承认，他这是拉肚子了。
并且，不会是最后一次！
怎么办？
下面的比赛怎么办？
怎么办？
他下面的足球梦想怎么办？
也许有些扯，但在这个时候，他真的想到了命运——难道他命里，就真的不该走足球这条路吗？难道就真的像他妈妈所说的那样，当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其实就是不该？
他不愿意这么想的，一直以来他都不愿意，不管他父亲怎么反对，他妈妈怎么说，他都不愿意承认。
“你想踢足球？为什么？喜欢？喜欢就一定要下那么大的功夫？花那么大的精力？喜欢是什么？喜欢就是玩玩。就像你小时候喜欢玩那些游戏一样，玩的时候高不高兴？高兴吧，那才是喜欢！那才有意义，要把你弄的痛苦难受，那叫喜欢吗？那叫遭罪！我告诉你，你要想玩，随你的便，天天玩都没有关系，但是要想别的，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了。要想改变中国足球，更是开玩笑。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天赋？我告诉你，有天赋的多了！不说别人，叶小天有没有天赋？他要没有就不可能走到今天，然后呢？别做你的梦了！”
他的父亲，很少同他说这么多话，但那一天他说了，而且，虽然是冷笑着的，仿佛不在意似的，他却知道，他是真心的。
他的父亲是真的这么想的，而且，也是他，一个在足球圈子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足球老将的肺腑。
“孩子啊，你知道你最好的路在哪里吗？在学习上。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这是老话，现在变了，没有帝王了，我们呢，也不用向谁跪了磕头了。但不管怎么别的变，学习啊都是那最宽广的一条路，而你在这上面，更好走。你有天赋，不用否认，我做了这么长时间的老师，一个学生是不是有学习上的天赋还是知道的。你知道吗？有的学生是怎么也学不出来的。很努力很用功很踏实，但就是不出成绩，这就是没天赋，也许他的天赋在其他方面，也许在别的地方他是天才，但在学习这个领域，他是真不行。而你不一样，你是有天赋的，你也用功，是的，你当然用功，那种不用功就能学的很好的叫什么呢？天才。你不是天才，这一点我从来不避讳，但你能学出来，这就可以了。你能学出来，咱们家还有这个条件，那你就能学的很好。将来做一个学者，又有面子又有前途，而且，说不定还能改变世界呢。为什么不呢？这个世界在很多时候都是由学者改变的，司马光当年写《资治通鉴》是为了什么，因为同王安石斗斗不过去，在政治失意的情况下，他把自己的一腔抱负都放在了学术上，然后呢？你以为《资治通鉴》只是一本书吗？不，多少人从中汲取营养，多少人从中受到启发，而这些人，不少就是能改变世界的！这难道，不是一个最大的荣耀吗？”
这是他的妈妈，摇晃着红酒对他说的，那一天，他的妈妈有些醉了，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惆怅，但他知道她也是真心的，她从一个老师的角度，给了他最诚恳的忠告。
——其实，他的妈妈，很少，这么同他说话。
足球，是不行的；
这条路，是走不通的。
他虽然是中二的年纪，但并不会犯那些毛病，什么世界虚无，什么人生无趣，在他看来都是无病呻吟——去到工地上搬两天砖头，就都有趣都充实了。
但他，还是想试试看。
也许，他还是中二的吧——在全世界都说不行的时候，他还想着努力一把！
而现在，真的就是不行了吗？
否则，他又怎么会在今天和时令去喝豆腐脑？
就像赵巍说的，有什么话在昨天晚上说了不成啊啊啊啊！
事实上，他之所以昨天晚上不说，就是为了故弄玄虚，不仅糊弄别人，也糊弄自己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那些队员，让他们觉得，他是有计划的会更有信心。
而现在看来，却是糊弄住了自己！
“猜边，你还有意见吗？”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来到了裁判身前，裁判开口，他点点头，“没有。”
裁判把硬币抛了起来。
“一班！一班！”
“十班！十班！”
虽然中断了一下，但看到裁判的动作后，两边还是叫了起来，不过这一次，十班就没能再完全压制住一班——毕竟，声音不是那么齐了，但，在气运上，他们好像还是压制住了，字，十班先发球！
“十班十班！勇往直前！”
“十班十班！胜利不断！”
一看到这个结果，六班就高呼了起来，听的……嗯，一年级的不说，二年级的都侧目了起来，这一场比赛之后，就是年纪间的对抗了，这是说这个一年级的，连他们都要赢了？
当然，更在意这一点的还是五班——他们还没同十班踢呢！
“这六班，真出息啊！”李致远阴阳怪气，“今年不说了，明年也不想了？”
他们两个班就挨在一起，这一声也没掩饰，就红果果的传到了六班那里，顿时，就有些人尴尬了起来，不过随即，他们又振奋了——他们在足球上是不想了，但，他们可以在学习上战胜五班！
就在场下发生这些小事情的时候，场上的比赛也开始了。
十班的球。
他们一向是整体推进的，所以后卫只把球开了一点，甘绍群接到球后很快就传给了李豪，李豪带着球没跑两步，又很快传给了李泰华。
一个又一个，每一次，他们传的都不远，而一个球员同另外一个球员之间间隔的也非常近，这就保证了传球的准确，以及，不管在任何情况下，拿球的人，身边都有两三个护卫。这种踢法，一年级的已经适应了——一直以来，十班就是这么干的，二年级的却有几分奇怪，此时万晚身边的那个瘦高个就摸着下巴道：“这个十班踢的很有趣啊，不过他们的体力够吗？”
回答他的，是万晚一副懒洋洋的，又带着鄙视的目光，少年磨了下牙：“你什么意思？是鄙视我事先没有翻资料吗？但你不是说不用的吗？不到最后关头，咱们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能出来，只要留意最后的比赛不就行了吗？这不都是你说的吗？”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万晚慢悠悠的开口，又在杨明明的身上蹭了下，换了个姿势，继续倒着。
“我没有激动。我说你能不能坐正，别老压在人家杨明明身上！”
“我又没压着你。”
……
“杨明明还没有反对呢，你激动什么？”
“我说了，我没有激动！你做什么杨明明都不会反对的，但你也不能太欺负他了！”
“我有欺负你吗？”这一句却是对着杨明明说的，后者立刻摇头，“没有，没有。队长对我很好，很好很好。”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一次，少年还是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那边万晚继续道：“我没有说你功课做的不好，我说的是在你问这话之前，不妨先看看场边。”
“场、场边？”
万晚挑了下眉：“你看看这场边人的反应，有惊讶的吗？这些人里面，就算百分之九十的不懂足球，也总有那么百分之十的是懂的，如果十班真的撑不住这种打法，你觉得会如何？”
少年抬头看去，见他们虽然对着场上指指点点，却没有太多惊讶，就知道，万晚，又一次说对了……
当下，他的脸就有些发烧，正想说点什么把话题岔过去的时候，场上风云突变，齐振云蓦地插入到十班的队伍里，一脚把球踢了出去，他踢的很高，眼看着就要往场外飞去了，却有一个人蓦地跳去，然后一个头球，把球又顶回到了场上，而那边，又插入一个人，只见那人身体单薄，个头不高，却在拿到球之后，第一时间就抬起了脚。
射门！
那人竟是要射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