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价值
高明伟大的思想首先具有的是欣赏、赏玩与发展思辨能力的价值,是令人眼睛一亮、心智一明、心旷神怡、赏心悦目的同时又赏神悦智的效果,是令人吟咏徘徊、自得其乐、其乐无穷的效果。
它是智慧与高蹈的思想境界的维生素与营养添加剂、驱动剂。
不管你自己怎样强调它的朴素平易,它不是拿过来就能啃就能充饥的大馒头,不是泡上水就能吃的方便面。
“知我者希,则我者贵。”
理解明白我的人绝无仅有,取法我的人更是难能可贵。
《第七十章》
思想在发光
思想是光亮的,而生活太平凡。
思想是深邃的,而生活常常显出来的是浮浅。
思想是犀利的,而生活常常像钝刀子割肉(这是毛泽东用过的比喻)。
思想,尤其是思想的语言文字表述是非常美丽的,而生活经验要暗淡与非美丽得多。
还有,有许多思想很有道理,很有见地,很雄辩也很有逻辑,但是就是难以完全做到。例如克制贪欲,各种宗教、伦理、道德,讲过多少金玉良言啊。相反,我们又看到过几篇倡贪倡纵欲的理论文字?
“言有宗、事有君。夫惟无知,是以不我知。”
我的讲述是有一个宗旨、主题、目标的,是有自己的主心骨的。我的谈论事务,是有一个依据、一个主干、一个总体的思路的。只有无知者,才会不理解我,也不被我理解。
《第七十章》
正面与负面
看事物至少看两面,正面与负面,前面与背面,效果收益与损失危险。
任何事物都不是只有一种解释、一种后果、一个方向的。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灾祸正是福祉的倚靠,福气正是灾祸的包藏。
《第五十八章》
无为而无不为
知识、计谋、欲望、追求、心思、志向,所有这些被文化的发展所充实、发育起来,大大地扩充延伸起来的东西,果真就是那么美好吗?
知识多的人幸福指数一定比知识少的人高吗?计谋多的人成就一定比计谋少的人大吗?为什么情况多半是相反的呢?
不做一切无用的事情,就能够把一切应做的事情做好了。
“为无为,则无不治。”
用无为的方针去做事情,就不会有做不好的情况发生了。
《第三章》
认识到“无”的有效性
万物万事有了“有”,才有了依凭,有了握持的便利。同时,因为预留了空间,预留了缝隙,留下了不确定性,留下了余地,就是说预留了“无”,它才有发挥、使用、运用、发展的可能。
这正像轮子的运转需要辐与辐之间的空隙,需要的也就是空间——也就是无,而不是实物。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
三十根辐条构建成一个轮子,轴瓦与车轴之间是留有空隙的。有了空隙,轮子才能转动,车辆才有车辆的用处。
《第十一章》
少一点,就是多一点
对于今天的人众来说,也许我们应该问:升官发财、追名逐利、欲望获得、奖项彩头、排名先后、酒色财气,能无为乎?能自制乎?能知止吗?能做一个脱离了、至少是减少了好些低级趣味的人吗?
少一点低级就多一点高雅,少一点野蛮就多一点文明,少一点为私利的活动就多一点学问和成就。少一点弄虚作假、瞎指挥、官僚主义、形式主义,就多一点真抓实干。事情就是这样。
“爱民治国,能无为乎?”
你又爱家国(国君)又要治理好百姓,你做得到不矫揉造作、不苛刻烦琐、不主观武断、不强迫命令,而是无为而治、听其自然吗?
《第十章》
柔弱能胜刚强?
并不是任何条件下弱都能胜强,也不是任何情况下柔都能克刚。不是说太极一定能胜少林,或者刺刀,更不要说枪击了。
柔弱之道对于已经处于强势的人很有必要多讲一讲,使之看到强有强的局限,弱有弱的优势,刚有刚的脆弱,柔有柔的坚韧;使他们不要自满骄傲,不要忘乎所以,不要恃强凌弱,不要迅速地走向反面。同时对于弱者来说,柔弱之道也有利于他们保护自身,避免无谓的牺牲,长志气,不气馁,技高一筹,棋早一步,另辟蹊径,转败为胜。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都知道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的道理,但是没有谁能做得到。
《第七十八章》
柔韧的力量
柔性,可以弯曲,可以变形,可以压缩,可以抻拉,叫作经蹬又经踹,经铺又经盖,经拉又经拽,经洗又经晒。
这些只有柔软的布匹才能做到,而坚硬的铁片是做不到的,更不要说其他片片了。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
一个人,活着的时候是很柔弱的,而他死后才会变得坚硬难以曲弯。
《第七十六章》
以柔克刚,以弱胜强
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但是用以攻打坚强的东西,没有比水更难以战胜的了。
对手一方无法改变水的存在,无法改变水的不屈不挠、无止无歇。水冲上来了,在铜墙铁壁或者岩石山崖前撞个粉碎,然而水还是那么多水,还是那么大潜力,还是会不断冲撞上来,还是不会变易变形变性变力的。而恰恰是经过一段时间,变易了的是铜墙铁壁,是岩石山崖。是锈污、是损缺、是氧化、是风化、是侵蚀,使坚强变易,而柔弱如水者无所变易。
以柔克刚,以弱胜强,是事物的一个特殊层面的道理。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天下没有什么东西比水更柔弱,但是用以攻打坚强的东西,没有比水更难以战胜的了。
《第七十八章》
刚柔相济
刚与柔的关系很复杂,只能说刚柔各有其用,少林与太极各有妙处,软功与硬功各有所长。所谓柔有时是绵里藏针,日本的柔道其实充满杀机。所谓刚也不能够拒绝一切调整与转弯。
一味地柔就会成为稀泥糨糊,一味地刚就会成为二百五、十三点、二杆子。
刚柔相济的说法是有道理的,强弱易势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都知道以弱胜强、以柔克刚的道理,但是没有谁能做得到。
《第七十八章》
知行合一
从根本上说,知与行是不能分离的,知识的魅力在于它对生活实践的发现。生活实践的魅力之一,在于它丰富发展了知识。
然而知与行又不可能完全同一,行是有自己的最直接的目的的。农民种地要的是丰收,政治家执政是为了国泰民安,不能仅仅是为了求知。
不能将知与行分离,也不能将知与行同一。二者既互相滋养又各有特质、各有侧重。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
我的讲述非常容易明白,也非常容易实行。但是天下没有人能理解明白,更没有人能去实践躬行。
《第七十章》
有与无
那些卑微,那些低下,那些愚蠢,那些笑柄,那些倒行逆施,不恰恰是一心占有,一心争夺,一味计较,一味抠搜的“有”个没完的结果吗?他们的恶言恶行,与其说是由于少了什么无了什么,不如说是,恰恰是有了太多不该有的神经兮兮、吹牛冒泡、私欲膨胀,患了多动症吗?
无了至少是少了私心杂念,才有澄明清晰。无了意气用事,才有客观公正。无了鸡毛蒜皮,才有正经成就。无了啰啰唆唆,才有见识境界。无了、少了蝇营狗苟,才有真正的人物。无了怨天尤人,才有勇猛精进。无了卑躬屈膝,才有堂堂正正。
无了或少了垃圾废物,才有了回旋的空间、调整的空间、前进的空间。
“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
开门凿窗做成房舍,由于室内并无堆积占据,门窗都是留下了空隙的,才能当作房舍来使用。
《第十一章》
胜与败
胜与败,表面上看是一个气力与技术加偶然机会的问题,实际上关键在于谁掌握了主动,谁无懈可击,谁有懈可击,谁破绽百出。
谁胜谁负,实际上是战略与道的问题,是主动与否、错失与否、沉着冷静与否的问题。
“善胜敌者不与。”
懂得怎样才能战胜敌手的人,绝对不给敌手以可乘之机。
《第六十八章》
美与丑
都知道什么是美,就丑恶了,因为知道了美也就等于知道了美与丑的区别,就有扬美贬丑的事情出现,就造成了纷争、夸大或缩小、伪与饰各种美的其实非美丽的弱点。
此话是一面之词,但确有洞见卓识。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矣。”
天下都知道什么是美,那就反而不美了。
《第二章》
黑与白
黑格尔说老子:虽然知晓光明,却将自己沉浸在深深的黑暗中。
在黑暗中才能看得清光明,包括日光、月光,甚至星光也是在暗中看得更清楚。在黑暗中可能看清光明,包括光明的种种弱点与黑点。但是在光明中很难看清黑暗。
黑格尔的话令人想起顾城的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以白寻黑,从白处看黑,则到处皆黑,带来的是对象的黑暗。以黑寻白,则除了刺眼什么也看不见,类似雪盲的效应,带来的是灵魂的彻底黑暗感、寒夜感、长夜感。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
一切看得清楚明白,如临永昼,但是我们宁愿保持难得糊涂,韬光养晦,如同生活在黑夜中,形成当今天下的另一种处世模式。
《第二十八章》
贵与贱
正如手机段子上所调侃的:人们都知道大众的伟大,却常常不想做基础、基本的大众一员;都知道高处不胜寒,却常常向上攀登得十分辛苦。
这是现实对于老子的贱本下基说的刺伤与嘲弄。
“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
富贵是以低贱为根本的,高尚是以卑下为基础的。
《第三十九章》
义与理
正义当然是好东西,麻烦的是各人角度、背景不同,对于正义的理解弄不好是针锋相对。以主持正义自居,弄不好是包打天下、世界宪兵、霸权主义。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上品的义气、义理则是有原由、有依据、有把握而为之的义气、义理。
《第三十八章》
辨证地看文明
人类的原始、半原始状态,前文明状态当真是那么美好吗?
人类的发展固然未必都是正面的进步,那么笃定是退步是毁灭吗?原始状态包含着单纯也包含着愚昧,包含着淳朴也包含着野蛮,包含着善良也包含着残酷。许多人类学的研究发现了下列原始风习:杀害俘虏、虐待罪犯、祭天杀人、暴力滥用与性变态的风习(如割去女人阴蒂)……不能将文明文化万能化,同样也不能把拒绝文明文化万能化,把文明文化万恶化。
“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虽有舟舆,无所乘之。”
有各种器具,却不去用;有船有轿,但不去乘。
《第八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