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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衣锦还乡

冬天来啦春天还远的很,鹤岗城里的小伙姑娘们回到家里等待就业、等待春天。生活在最底层农村来的盲流们没有了这份工作,没有了这点微薄的收入,面对漫长寒冷的冬季,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哩?红岩二办的汽车来到了工地,于主任吩咐着:“大家先把所有的工具和食堂里所有的东西装到车上去,之后再装各自的行李,明天到办事处去取行李和领取工资。”在青石山采石场返回市里的小火车上,李柱全、葛苗苗、王立秋、赵英子他们坐在了一起,没有了一点往日的欢乐,要分手了,纯真的友谊把他们几颗洁白的心连的更紧了,虽说他们不是一个战壕里的,可的确是一个山头上的,虽说他们已成年,可从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更多的是娇嫩,这不有些男孩性格的赵英子,在他们默默无语中已经开始流起了眼泪,葛苗苗总是那么容易受感染,紧接着也是泪流满面的了。女孩们真爱哭,理由也不需要那么充分,能使她们为你流泪,这好象也不需要太多的理由,不,也并非是她们爱哭,少男少女们在一起就是这样。也许有很多、很多的朋友年少时,也都有过这种女孩为你掉泪的经历吧!即便有时显的是那么平常和简单,但也会使人终生都无法忘记,铭刻在心里。小火车快到大陆时,葛苗苗问李柱全:“你回市里后打算怎么办?还到向阳林场去吗?”李柱全说:“年前还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在市里是找不到合适的事干,很有可能还要到那里去的,不过我担心的是你这个傻丫头,再一个人跑到大山里找我去可怎么办呢?”葛苗苗看着李柱全“哼”的笑了一声说:“你才傻哩!那时候人家心里是怎么想的已向你表白过了,你却什么都不知道呢?咱俩到底谁傻啊?”李柱全说:“是的,我俩都够傻的啦!”葛苗苗看了一眼窗外,好象是看小火车来到什么地方了,她对王立秋和赵英子说:“今天下午都到我家去玩吧!晚上在我家吃晚饭。”葛苗苗这一说,大家不约而同的摸了摸肚皮,王立秋说:“晚上这酒我是不喝了。”赵英子冲他瞥瞥嘴说:“我还想在晚上咱们好好较量较量呢,现在就打退堂鼓了,扫不扫兴呀!”说笑着,四人在南山下了小火车,快乐地来到葛苗苗家,一看门上一把大锁一声不响的挂在上面,葛苗苗说:“妈到哪里去了呢?”随说着随掏出钥匙把门打开了。玩了一会,赵英子说:“这有啥意思?前几天我听说新街基公园里铁树开花了,有好多人都去看,咱也到公园里去玩吧。”王立秋说:“我也听说啦!都说铁树开花很特别,象个乳白色的大包菜长在了铁树杆的中间,四周的叶子往外分开着,有一米多长,二、三十公分宽,叶子的两边长的象鱼刺那样。”葛苗苗说:“我也听说啦!是从佳木斯运来的,没几天就运回去啦!可你们知道吗?这棵铁树二百四十年才开的这次花,可花期很有限,等到我们在山上听说了,黄瓜菜都凉啦!没看到挺遗憾的。”李柱全说:“那我们明天一起到佳木斯去看吧。”葛苗苗说:“花如果谢了呢?那还有什么意义啊!”李柱全说:“是挺遗憾的,千年铁树开了花都没有看到。”他又想:这世界上让人遗憾的事太多太多了。赵英子说:“到隔壁我家去玩吧!不过我家不如苗苗姐家好,脏而八唧的,我都不好意思叫你们到我家去。”葛苗苗说:“你回来家里不就干净了吗?”他们刚一出门,正好碰到赵英子她妈从外边回来,她惊奇地问:“你们怎么回来的这么巧啊!苗苗,你爸在井下受了点工伤,我刚从南山矿医院看你爸回来。”葛苗苗一听吓坏了,惊慌的问:“我爸伤的到底怎么样啊?重吗?”英子妈说:“没事的,放心吧!脚后跟碰块皮,一点小伤,你们去看看吧!”葛苗苗拉起李柱全的手就往医院跑,英子妈说:“看把这孩子吓的,南山矿医院这么大,你们到哪去找呀!”于是急忙把葛苗苗爸在几楼几床位告诉了她们。

从葛苗苗家到矿医院三里来路,他们四个人一路上几乎都是在跑,等赶到病房都气喘吁吁,汗水直流,他们来到了葛苗苗爸的床前,苗苗爸妈惊奇的问:“你们怎么知道啦?”葛苗苗、李柱全他们就忙问伤的怎么样?苗苗爸说:“没事的,只是在左脚跟搓去块皮,咿唏,可悬啦!因为我在掘进,昨天我是大夜班,在井下打掌子,一块一米左右的大石块从上面拍了下来,要不是我经验多,闪的快,那可就真没命了,真是万幸啊!”葛苗苗弯下腰,心疼地看着她爸包着的脚,李柱全说:“叔叔脚好后别再下井啦!”苗苗爸笑着说:“煤矿工人不下井挖煤,还能干什么呀!多注意安全就是了。现在井下设备的各方面比原来可强多了,事故也少多了。”天很快黑了,苗苗妈要回家做饭,李柱全说:“立秋和英子也跟着回去吧!有我和苗苗在这里就行啦。”过了一会,李柱全回去把饭给苗苗爸带来了,他对苗苗说:“我给婶说好啦!晚上叔叔有点事,你在这里也不方便,我一个人在这里就行啦!”葛苗苗说:“那咱俩就都在这里吧。”苗苗爸说:“明天早上八点,矿上给我找的护工就来啦!”

第二天护工来上班了,他看上去有六十多岁了,没说几句话,苗苗她爸就要大便了,护工忙着给他拿便盆,李柱全不让护工动手,说:“我来吧。”护工说:“我是护工,我就是来干这些事的,以后就不用你们家属来管这些事啦。”李柱全说:“我是晚辈,只要我在这就让我来做。”苗苗她爸一米八以上的大个,长的又白又胖,饭量也挺大,每天早上大便都是很正常的,一有这事,李柱全就是不用护工来动手,弄的护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两天一过,人一熟,话也多了起来,护工对苗苗爸妈说:“这小伙子心地善良,真不错,你看这姑娘漂亮、小伙英俊,真是天生的一对,你们一家人好有福气啊。”葛苗苗笑眯眯地看着李柱全说:“看,人家夸你了。”后来护工说,他是佳木斯上边香兰那边的,话一落地,葛苗苗看着李柱全说:“真巧,前段时间咱遇见的讨饭的那叔叔父女俩,也是香兰的。”李柱全说:“香兰那地方我是知道的,原来那里有个劳改农场,后来属于东北农学院啦!”葛苗苗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李柱全说:“苗苗,还有更巧的哩!这都是我听我娘说过的一些过去的往事引起的,以后我再慢慢给你说。”护工说他姓许,他女儿婆家就在香兰五分场。李柱全问他:“许大爷,你这把年纪了,怎么到鹤岗来啦?”许大爷说:“是女儿她们先到鹤岗来的,女儿和女婿都在这里有事干,我们老俩口年纪越来越大,老伴又有病,离不开人啦!这不,我俩也就过来啦!到这来有亲戚照应着,别的我干不了,在医院伺候伺侯病人,一个月对付几十块钱就够我们生活啦!”李柱全说:“您不和女儿生活在一起吗?”许大爷说:“别提啦!我那个女婿和我们过不到一起去,原来是和他们住在一起,但他见了我俩总是爱搭不理的,多咱吃饭,也是一个人往那一坐就吃,从来不喊俺一句,俺俩有点毛病那啥的,他也不问一声,还老挂着个脸,女儿给俺买口吃的他还生气!唉,有时候俺有点搬不动、拿不动的活,实在没办法,叫他干一下,他都疵牙咧嘴的,别说给俺端屎端尿啦。你对你岳父这么好,俺看着都眼馋死了,还有平日里,连个好脸俺都看不着他的,光这还不说,那脾气才大哩!有时候他对俺老俩口说话,俺听着就象训小孩似的,心里觉的可难受啦,唉!为了女儿也只有忍受,还能咋办呢?总不能叫女儿在中间为难吧,你说俺老了,俺还能指望谁呀!唉,他穷点富点俺从来没在意,可他这个人挺叫俺伤心的。”葛苗苗说:“要一个人脾气大,禀性再不好,要比他贫穷可怕一百倍,您还让女儿跟他干什么?”许大爷说:“别管怎样,他对俺女儿还行,不打不骂的,再说还有孩子,就为这个咱还能说个啥,唉!有的儿媳妇不讲理那啥的,公公、婆婆也得受着呀。”李柱全心想:这种人也是,光认老婆,可老婆是哪来的,天上能掉下个林妹妹来吗?那可是岳父岳母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生命延续的命根子,他们看着自己的女儿比自己的老命都重要,人家含辛茹苦的把女儿养大给了你,对她的父母应该跟对自己的父母一样亲,这样才对头。他那个女婿,简直是一塌糊涂。

这天,李柱全和葛苗苗来到了病房外边,葛苗苗说:“看着你对爸爸这么好,我觉的在爸妈面前可光荣了,唉!你老家是山东的,离这里有六千来里地,那天你怎么说过去和这里的汤原县香兰镇有关系哩?”李柱全说:“说来话长,这要从我外公说起了。”我记的,俺娘在我小时候,经常给我讲她过去的那些事。有时候还唱两句:小白菜呀心里黄吆,三两岁里没了娘嗷,问问亲娘怎么死地,鬼子扫荡……。苗苗,我就给你说说,娘常对我说的抗日战争时期的那些事吧,那时候,我外公做铺当先生,就是现在的会计,外公他不仅在我们当地是个有点名气的人,他十四岁就有文化,算帐能用两手打算盘,还会些日语,我娘说我舅舅和她那时候都是抗连的人,反正不是新四军,也不是八路军,听她讲的那意思,就象我们从小说和电影里看到过的抗日游击队那样。我外公抗日不抗日,娘没对我说起过,她只对我说,我外公是爱自己同胞姐妹的。娘说我外公有个很大的嗜好,爱赌博、打麻将打牌什么的,还听娘说,我外公有时候背着钱褡子和日本鬼子在一起赌博,也有时会被二鬼子叫去算算帐。苗苗,我说这个你也许不相信,光听说过日本鬼子在我们这里杀人放火,奸**女的无恶不作,还没听说过在抗日战争时期老百姓有这么大胆的,敢背着钱袋子去找日本鬼子赌博的哩!这不是小鸡飞到狗窝里,有去无回吗?要是输了那还好,要是赢了,日本鬼子会从自己口袋里掏钱给你吗?这不是瞪着两眼做美梦吗?不要你小命才怪呢?无非有其它的目的,那就另当别论了。苗苗,这个世界上我谁的话也可以不信,但我可信俺娘给我说的这些话,我还是原来那句话,我外公抗不抗日的不说,但他什么坏事也没干过,还有,我也不知道,我外公为什么有那么大胆子,竟敢和日本鬼子在一起赌博分高低?

有一次我舅和我娘被小日本和二鬼子抓了去,我们老家过去那地方,说日伪军是二鬼子。那次小日本一下抓起来我们十几个人,被关在了一个院子的东屋和西屋里,都用粗铁丝把他们的两个手掌串起来了。我外公听说,我舅和我娘都被抓起来关在了西屋里,还听说第二天就枪毙,他买通了二鬼子,到屋里一看,七八个人的手掌被用铁丝串在了一起,那时候不象现在,到处都能找到钳子什么的,到哪去弄钳子哩?我外公都快急死了,对我舅和我娘这些人说:“豁出两只手来吧!要不就没命啦,明了天人家就枪毙你们啦!男人一个跟着一个的把手掌都挣烂了,我娘那时还不到二十岁,也没那么大力气把手掌挣烂,我外公急的哭着上前就要帮我娘来用力,我娘痛的受不了了,又不敢大声叫,一叫就都没命了,她对我外公又哭又跺脚的说:“死就死吧!我就等着他们枪毙吧!”那时候我娘的双手被那小日本,用铁丝给穿起来该有多疼啊!”李柱全说到这里泪流满面,骂到:“小日本,没有人性的东西,该把他们全部消灭。”葛苗苗也流泪了,李柱全感到在葛苗苗面前流泪,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赶紧用手擦起眼泪来,说:“苗苗,真不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还这样,是不是我太软弱啦!”葛苗苗说:“这怎么能跟软弱扯到一块哩!这是自己的娘呀,谁的心也受不了的。”李柱全说:“苗苗我了解我自己,就是日本人砍下我的双手,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的,我也不想在你面前这个样,我克制不住更掩饰不住自己,也许我太想娘啦!长这大也没离开过她,这一别就是两年多,再加上讲起她痛苦的过去,所以我就这样了。”葛苗苗看着李柱全说:“有泪就流吧,快别擦啦!眼睛都有些红啦。”李柱全看着葛苗苗说:“你的眼睛也有些红啦。”他舒了一口气,接着说:“我外公看到自己的女儿这样,他心如刀绞似的,那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去枪毙啊!他急中生智,跑到别的屋里找了一把菜刀,又找了一块石头垫着,还怕弄出太大动静来,慢慢的用刀好不容易把铁丝弄断了,才把我娘的双手从铁丝上赶紧撸了下来,刚出大门不远又猛的想起,东屋还关着人哩!我外公返回院里想去东屋救人,这时北屋里的二鬼子出来了,我外公一看救不成了,他们爷仨跑到一户人家里,从梯子上到屋顶上,钻到高粱杆里去了,就这样三条命都活了下来。第二天东屋的几个人都被小日本枪毙了。我娘说,后来她们打死的那些日本人也没人去给收尸,狗就在那里吃死尸,吃的眼都红了,要不是小时候我娘亲口给我说了多少回,我才不信狗还会真吃小日本的死尸哩!后来东屋的人被枪毙后,还有人怀疑我外公和日本人有关系,但什么证据也没有,而且还是我外公去西屋把我娘、我舅和另外一起的那七、八个人给救了,再加上我外公在老百姓眼里口碑也不错,这件事就算了,但解放后,我外公还是被送到了几千里外的香兰劳改农场来,到后来,曾和我娘我舅一起被捕的那些人中,其中一人在地区当了干部,了解调查过我外公的情况后,给他平了反,我外公回山东后不久就去世了。”葛苗苗听李柱全讲完这段往事,说:“真是太激动人心了!”

过了几天后,苗苗她爸换药布,葛苗苗和李柱全这才发现,这次她爸伤的可不轻,后脚跟的皮全没了,差一点伤到后脚肋,十来天了才敢下床活动,有些事才能自理。

李柱全回到大陆后,又去了两年前的向阳林场二道沟伐木点,这里的情况和两年前差不多,只是干活的地方远了些,元旦这天休息,早饭和平常一样,窝瓜粥、玉米窝头。早饭一吃过,工棚里扣在地上的用大半个油桶做成的大火炉里,就有勤快人闲着没事不断往里加木头了,一会工夫便把大铁桶烧的通红、气温也急骤上升了。工棚里的五、六十人随着温度的上升也开始热闹起来了,自己找自己的老乡开始吹牛了,李柱全算了一下,天南地北的光自己知道的就有八个省的人,东北这地方就是好挣钱,要不然谁不知道在家守着自己的老婆孩子过好哩!干啥跑到这冰天雪地的大山里,连个女人都见不到,李柱全感觉,所有关里人和东北三省的人关系差一些,也许他们觉的东北人是当地的,关里人都是远路而来的。也有少数人能和东北人唠到一起的,这可算不上叛徒,更不能说是汉奸,什么关里关外的,只要谈的来就算是好朋友,在这与世隔绝的大山里的工棚里,全是带巴的,一个差样的也没有,这吹牛时说的浑话,那可有些露骨了,女同胞们可就没这个福气来享受了,还有没结婚的小伙子,也只有听着津津有味的甘拜下风了。就这样,热火朝天的闹了一上午,把嘴笑的都快和耳根连在一起了。

中午开饭了,过节了嘛,老爷们在一起的主要内容那自然是喝酒,这也得找和自己对事的在一起了,要不然喝点小酒头脑一热,话不投机再打起来,这可是常有的事。什么菜哩?条件有限,一荤一素。荤的是冻大头菜炖猪肉,素的是冻豆腐炖土豆,主食是每人三个大馒头。过节啦,这菜是不是少了一点啊!哥们们可别这么想。都说吃饱了不想家,在这里应该说吃饱了更想家,老婆孩子、老爹老娘的都在家吃什么呢?弄不好他们在家还饿肚子哩!这怎能不让他们心里挂念哩!工棚里大伙都喝了小酒,有哭的、有笑的、有唱的,特别有这么一位,喝酒喝的那才叫潇洒哩!等大伙把这位山东老哥从雪地里弄回来,这老哥双手早就冻僵了,大家把他送到市里医院去,双手是否能保住那就得看他的造化哩!你说这盲流当的,出门在外想挣几个钱养家糊口哩!喝点小酒再把双手给冻了去,那日子,可是难上加难了。

原来这老哥一开始是这么表演的,几人在一起喝酒,这伙计一口就闷下半碗去,就象八辈子没喝过酒似的,光怕这酒都喝到别人肚里去,自己喝少了吃亏,喝着喝着自己还显摆自己,看我多能喝!这才叫本事!你们哪个能敢和我比?全都是些草包、饭桶的。只有我才是大酒篓,真英雄。就这么三喝两喝的,这老哥越来越不正常了,一声不吭的站起来就走啦!干啥去啦?和他一伙的这几个人认为,不是拉屎、就是撒尿去了吧!酒还没喝完,除了这两件事,他还能干啥去?可过了一大会还不见这老哥回来。有人说:“这伙计是不是觉的和我们在一起没喝够,又跑到别人那里喝去啦!”那就找找吧!工棚里看了一遍也没有啊?这喝酒喝的,可真是喝出新鲜事来了,怎么还把人喝丢了呢?拉肚子这也早该回来啦!这一炸锅,都跑出来到处找人去了,终于在工棚外的雪地里找到了他,只见他四肢伸开,头冲西南老家的方向,脸朝下,这是喝酒喝醉想起老婆孩子来了,唉!你说这老哥这盲流当的。要不是大家及时找到,这小命不是没了吗?你再想老婆,小酒一喝再迷糊,也不能抱着这里的雪地来当老婆睡呀!这可是零下几十度的东北啊!他这一闹,五六十人在一起牛皮也吹破了。

李柱全感到无聊了,看看天气还好,稳稳当当的,一丝风没有。他中午喝了点小酒,也一个人出来陶醉了,他来到积满白雪的山脚下的山林里,半米多厚的雪地上连个野兔的脚印都看不到,显的有些孤寂而神秘。李柱全想:看来这片山林里只有我是喘气的了,这种孤独真好。他顺着一棵棵树干往上望去,挂满淡淡寒霜的树枝搭在一起,从缝隙里往上看,灰白的太阳发出微弱无力的光,勉强的照进树林里,显的有些灰暗,有限的天空中也好象飘着白霜似的。他一人只身于这漫无边际的林海雪原中,感到整个世界都成了这样,他又想起了葛苗苗,如果她在我身边多好啊!那样她就能和我一起分享、领略这奇妙的自然风光了,她离我不远,就在这座山的那边——鹤岗。为了遥望到葛苗苗所在的方向,他情不自尽的趟着没膝的积雪,一步一步的向山上爬去,越往上树木越稀,来到山顶,他急忙向鹤岗的方向望去,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视线虽然是开阔的了,但怎么会看到你日夜想念的葛苗苗哩?只有放飞自己的心了,慢慢的,从鹤岗那一方上空飘来了几朵深青色的云,随着满天的雪花飞舞起来了。李柱全站在高高的山顶,就象伴着雪花飘在了空中,飘在了人间仙境,他心情激荡着:啊!太壮观、太迷人了,苗苗,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呢?你要是能看到我多好呀!你现在和我一样,也在享受这满天的飞雪吗?我们分开有两个来月了,时间过的好漫长、好漫长啊!我每天都在想你,相信你也在思念着我,我真恨不的马上就象孙悟空那样翻过这几座山头,一下就看到你。快了,再过不到一个月,我们就能相见了。雪慢慢变小了,他的心也慢慢的静了下来,由东又向南望去,山连着山,天和山又紧紧相连,在那一座座白茫茫的、白里透着黑的大山里,有多少个和我一样的穷苦兄弟在那里艰难地劳动着?劳动是光荣的,不知哪位名人说过,没有劳动的生活是罪恶!可盲流们的劳动不但得不到尊敬,还被看成是不光彩的,真让人搞不懂这究竟是为什么?就象那位乞丐大叔那样,权益得不到保障,砸断了双腿都没人管,还常常拿不到工钱,唉!不想这些了,天下不公的事太多太多了。西南方那可是我山东老家的方向,他又慢慢的向西望去。最多也就有三公里的地方有一座白里透黑的摩天岭大山,遮住了西面的小半个天,就象真的要去和天一比高低似的,他在想:山这么高,为什么还要说这里是小兴安岭呢?也许不是因山的高低而说的吧!再往西北一点,就是山势险要、神秘莫测的石砬子山了,在那座高高的山顶上还有几块高低不一的巨石立在上面,在几十里外都能看见它直插蓝天,听人说,那座山上从没有人上去过,只有春秋时节,护林防火的飞机在那里盘旋,由于那里山高势险,野兽也最多,大白天都常常听到石砬子那边传来的惨人的虎叫,使在这里干活的人对那里更加产生了恐惧感。之后李柱全望着摩天岭心中在说:“山再高也挡不住我回家的路。”再有个把月,我就飞回山东,回到爹娘身边去了。

这一天终于到了,一九七五年的春节来临了,李柱全和几个山东老乡们从山里回到鹤岗,准备到工农区新街基立新饭店去吃饭。这几个老爷们,在与世隔绝的大山里有好长时间没看到和自己差样的了,从大客车上一下来眼睛就不够用的了,感到自己又回归了人类,见了姑娘们就从上到下的看,还目光一送就老远,一进立新饭店条件更是充足了,美女服务员拿着菜谱让他们来点单,这几个家伙魂都没了,谁还认的菜谱哩?李柱全想:姑娘们的魅力可真不小,盲流们的生活这么落迫,也没挡住这秀色可餐的诱惑,这到饭店来是来解嘴馋的?还是解眼馋的?眼珠子是吃饱了,可肚里还是饿的,一会菜上来都不吃了那才算你们本事大哩!李柱全开始点菜了,刚点了两个加一起不到五块钱的,这就有人受不了了,小声说:“点便宜的吧!都还指望着这几个钱回家养活老婆孩子哩!”李柱全可是要面子的人,说:“怕花钱到这里来干什么?一伙老爷们往这一坐,三十二十的不多吧!要不然多掉价,扣了吧唧的,姑娘们能看得起我们吗?虽说都是些盲流,可眉头上也没写盲流二字,姑娘们白看不要钱这就够便宜的啦!”于是李柱全大声叫起来,故意让服务员们听到说:“哥几个,一个月都一百多块钱的工资留着干什么?不吃不喝的这么多钱往哪花呀!”李柱全这一叫,可把这几个盲流笑坏了,就这几个救命钱,还愁这钱没处花哩!你李柱全见了小服务员不眼馋,往这饭店一坐还摆阔,心情又这么好,那是因为在这鹤岗的城里,你那可是有个美丽出众的葛苗苗哩!要不是这样,说不定你比谁都掉价哩!话又说到家,盲流这价没有比这再低的了,再掉价还能掉哪去哩!这几个山东盲流在饭店里看了半天的美女,其结果一点也不实惠,到头来个个酒也没少喝,菜饭的一点也没少吃,分手时相互握手,客气话说了两大车。

李柱全来到一个商店,心里总想着给葛苗苗买点什么。马上就可以看到她了,他心里觉的神仙都没有他这么快活了,买什么哩?把整个世界都给她我也愿意,只可惜不是我自己的。花钱多了没有,花钱少了也太不象样子,他在商店逛了半天,终于精心的给葛苗苗买了一条鲜红的羊毛围脖,花了二十多元钱,算是满高档的了,要知道,一斤猪肉才只有六毛钱。之后他又买了些水果什么的,兴高采烈、满心欢喜、得意洋洋、洋洋得意、满面春风、春风满面的来到了葛苗苗家。李柱全一进门,一家人就象迎贵宾似的,葛苗苗那个高兴劲,心里又蹦又跳的,就象几年不见那样,她忙着赶紧倒了一杯水递在了李柱全手中,还一直问这问那的,还没等李柱全问苗苗她爸脚痊愈的事,苗苗她妈就叫着苗苗爸上街买菜去啦!李柱全说:“我和几个老乡刚从饭店吃过。”李柱全和葛苗苗在大屋坐了一会,葛苗苗说:“咱到我的小屋去吧!”李柱全和葛苗苗来到苗苗的小屋,一眼看到小木柜上粉红的纸花下摆着一些她在校时的课本,李柱全看看这本、看看那本的,追寻着葛苗苗学生时代的踪迹。葛苗苗说:冬天我呆着没事,有时喜欢就拿起来看看。”李柱全说:“苗苗,你初中时的课本还都留的这么全。”葛苗苗说:“嗯呐,我会好好保留着它们,看到这些就回想起学生时代来了,我学习不太好,不认真、也不用功,现在真有些留恋了,害怕一年比一年的长大,可这些又都是不可避免和无法逆转的,早一天晚一天的,谁也跳不到这个圈圈外面去。”李柱全说:“是的,这一点都是我们所要面对的。”葛苗苗靠近李柱全坐下说:“咱俩分开有三个来月了吧?”李柱全说:“苗苗我好想你,我好需要你,我真的离不开你了。”葛苗苗说:“我和你一样,因为我知道你是我的。”李柱全一下把葛苗苗抱紧了,俩人吻在了一起,这是他们的初吻,比蜜还甜,此时小屋里被李柱全和葛苗苗的激情燃烧的象火炉一样温暖了,两颗心在烈火中跳动,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两个人象铁打的一样熔为一体,谁也舍不的离开谁了,恨不得不吃不喝,永永远远的光这样才好。

以前李柱全在葛苗苗家吃饭时和葛苗苗坐在一起,总觉的有点不好意思,这回什么顾虑也没有了,葛苗苗更是理直气壮地坐在李柱全身边,还不停地给他夹菜。苗苗她爸让李柱全喝酒,李柱全还是喝那么一点就不再喝了。葛苗苗用肩膀靠了李柱全一下说:“快别装啦!谁不知道你是海量?男中豪杰呀,喝吧!没人笑话你的。”李柱全想:是的,我要成为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了。吃过饭李柱全和葛苗苗收拾了一下碗筷,玩了一会,李柱全便对葛苗苗父母说:“自己有两年多没回老家了,今年春节准备回去看望父母。”葛苗苗她爸拿出五十元钱来,说:“这几个钱拿着给你父母买点东西吧!”李柱全怎么好意思收他的钱哩?葛苗苗把钱接过来说:“我们到街上买点东西让他带着吧!”李柱全想:一斤猪肉才六七毛钱,这五十块钱可不是个小数,他们俩人来到街上买了一些东西后,葛苗苗把剩下的钱一把塞给了李柱全。李柱全说:“苗苗,你来送送我吧!咱俩一起到我叔家去。”

俩人一来到大陆,正赶上弟弟妹妹都在家,他们早知道他哥在南山有个漂亮的女朋友了。这一见面可不得了了,一起调皮的围了上来,这个说:“嫂子真俊。”那个说:“嫂子真美。”这个推一把,那个拉一下,把葛苗苗围在中间就象过筛子似的,葛苗苗被弄的都招架不住了,微笑着东躲西闪的,李柱全的堂妹说:“别再给嫂子闹啦!再闹咱哥就心疼死了。”过了一会葛苗苗对李柱全说:“快送我回去吧!”李柱全想:我和葛苗苗还没结婚,你们就对她这么闹,这东北怎么这个风俗哩,葛苗苗这是被他们弄的不好意思了。于是便送她一起来到街上,葛苗苗说:“这天气贼拉冷(特别冷),你快回去吧!”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来递给了李柱全,说:“咱俩还没在一起照过象哩!你把我这张照片带上吧。”李柱全说:“你说我傻不傻,我怎么没想到哩?回家也好让爹娘看看呀!”李柱全拿着相片看了又看,说:“真漂亮。”葛苗苗说:“照的不好,别看啦!”李柱全说:“照的不错,和本人一样美。这回可好啦!想你的时候就慢慢看吧!”葛苗苗甜甜的看着李柱全,没说什么。李柱全说:“天太冷了,你快回去吧!过完年我早点回来看你。”葛苗苗慢慢地把口罩带上,李柱全发现,葛苗苗把口罩一带也是那么俊美,好象她的神彩不但一点也没被遮住,反而显的两只大眼睛更迷人了,白嫩水灵的皮肤也从口罩四周的边沿流显出来,李柱全伸出手来说:“苗苗再见。”葛苗苗也伸出手来,葛苗苗的手指又圆又嫩又白的,就象半开的莲花瓣,李柱全每次看到心里都感到甜甜的,俩人握手告别后,葛苗苗走出很远,还回过头来在微笑中向李柱全挥手,李柱全的目光一直紧紧追随在葛苗苗的身后。

七五年的春节前夕,李柱全坐上了由鹤岗发往济南的列车,车箱里欢快的音乐和列车运行的节奏声,伴随着李柱全激动愉快的心情,一起飞向了山东,回家的感觉真好!车窗上挂着厚厚的霜,往外什么也看不见,好象把李柱全回家的这颗热乎乎的心完全的包裹在车厢里了,从每个旅客们的脸上看到的都是喜气洋洋,一看就知道,这是要过年了。李柱全心里装着心爱的姑娘葛苗苗,更觉的自己是满载而归了,不知是什么时候,车窗上的冰霜不见了,这是列车从北疆进关了,李柱全的心情也更加地兴奋和激动起来,可爱的山东,我的爹娘、我的父老乡亲,我又看到我童年欢乐的故乡了,啊!我又看到您了,我从一个白色世界一下又看到这满地绿油油的麦苗了,这人可真是活宝,几十个小时又来到山东了,李柱全一来到济南长途客运站,旅客们虽然没有一个认识的,但他们那一口口亲切的乡音,让他感到真的是到家了,一来到通往集镇的客车上,他就观望起每个人的面孔来,看看是否有自己认识的人,看过半天,还是一个也没看到,但他看到了他所熟悉的每一个村庄,两年多啦!都还是那个老样子,一点也没有变,看来还是穷的那么够呛,我的故乡我回来了,虽然我囊中羞涩,可我收获了爱情,还成了一个吃皇粮的人,这些都是我没想到的。我好自豪,我好高兴,我在北大荒虽然还失去过家庭,但这并没有影响到我心中的喜悦,到家了,真的是到家了。

李柱全从大客上下来,还要走一里多的小路,他回顾四周,亲切地感到这条小路路边的沟沟坎坎都和原来一模一样,千年、万年都不变,一直都是这样才好。一到村口,李柱全便和乡亲们热情地打招呼,乡亲们有的帮他拿包,有的问这问那的,李柱全看到葛苗苗给他买的这件高档上衣,着实为他增光不少,他感觉自己象个高级人物似的,和省城里下来的大干部相比也不逊色,有的乡亲已经跑着去告诉李柱全的父母了,二位老人都高兴的跑出来迎到了胡同口,李柱全叫了一声:“爹、娘”,幸福的泪水就再也忍不住了,娘也掉泪了,乡亲们都高兴地看着李柱全说:“人家就是有吃馍馍的命,长的又白又胖的,一点也不象个庄稼窝窝了。”李柱全看到爹娘一点也没有变,只是头上的白发多了些,他把葡萄牌香烟和哈尔滨香烟拿了出来,还给左邻右舍的孩子们拿出糖来,对孩子们说:“你们变的可不少,二年多不见都长了大半头了。”柱全娘说:“你们说话,我去给柱全做饭。”李柱全在和乡亲们的谈话中得知,这两年家里过的好了一点,基本上孬好的能吃上饭了,但手里还是一个钱也没有。吃饭时李柱全把他这两年多的情况,给父母详细说了一遍,特别他和王小凤离婚的事,仔细的讲给了父母听,因为怕他们心里难过,李柱全把他和葛苗苗的事又详细讲给了父母听,之后他把葛苗苗的照片拿出来给他们看,父母都说:“这不跟画上的一样吗?”李柱全说:“她真人比画上都好看。”

过年了,尽管社员们都很困难,但过年的年味总是浓浓的,特别是农村的有些老习俗,新年一到就象改天换地了那样,集市上人挤人的办年货,各家各户的都早已把包子、馒头、枣年糕、枣卷、枣糯窝头的蒸好了,谁家炸丸子了瞒也瞒不住,那香味老远就闻到了,饺子包的够吃好几天了。大人贴对联,小孩放鞭炮的,搞的又喜庆又热闹,村子的西北上有一大片老坟地,里面还长着一些老柏树,一到过年,家家都到那里去把老人请回家过年,之后大门处横着放根棍子,说这样小鬼进不来了,李柱全每年都会爬到老柏树上去,掰下一些柏树枝挂在门框的两边,上面插上香。年三十晚上,那更是非同一般了,太阳一落,晚饭吃饺子前要忙活好大一阵子哩!各家的院子里都有树,枣树、槐树、榆树的最多,大人和孩子在一起把蜡烛放在灯笼里,点着挂到树的高处去,把年三十这个漆黑的晚上照的满院子通明,再接下来首先把院子里的香台上插上香,家家院里都有香台,因为那是专门为老天爷准备的,之后就轮到土地爷、龙三爷、财神爷、灶王爷、关公(关云常)关二爷的了,中国的老百姓千百年来为什么把关云常这个三国的历史人物供为神,供为关公关二爷,并给他尊重的烧香、烧纸、磕头呢?为什么没把刘备他这个大哥供为刘大爷哩?可想而知,我中华民族对忠、情、义是多么的崇拜和敬仰,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一直都敬仰和感动着!下面还有好多神哩!宅有宅神,屋有屋神,门有门神,井有井神,坑有坑神,山有山神,树有树神,连碾子石磨的那也是神,碾是青龙,磨是白虎哩!这些神年三十晚上都要烧香磕头打发好以后,才能放鞭炮吃饺子。吃过晚饭以后,大人们拿着杆草(捆的谷子杆)到街上去把它点着,说这是照庭。最快乐的还是孩子们,一个个都拿着鞭炮、蜡烛、滴滴筋(一种小烟花)跑到街上来一起玩耍,李柱全记的前些年更加热闹,村里一进腊月就扎排坊,踩高跷,扭秧歌,唱大戏的,一直闹到正月底。三十晚上年夜饭这顿饺子里,要包上钱、大枣、花生、糖块的,吃到钱,有钱花,小媳妇吃到大枣花生的是早生贵子,吃到糖那是甜甜蜜蜜,吃过年夜饭,还有节目哩!就是爬到房顶上去,看哪方亮哪方年头就好。

大年初一这一天,往村外的路上看,一个行人也没有,都不走亲戚,在自己村里各家各户的去拜年,过了初二以后路上就满人了,先走新亲戚,后走老亲戚的,一直走到初七、八。说起来走亲戚也没啥拿的,个个竹篮里放上几个大馍馍,上面用块毛巾一盖,这就完事啦!等走到亲戚家肚里也饿啦,酒菜的好招待,吃饱喝足了,回家时来到半路上往竹篮里一看,馒头也就少了一两个,又带回来啦!有去就有回的,都是这个样,那样谁招待的客人多,走的亲戚少不是赔本了吗?一点也不假,要不说,过了年,亲戚要走到初七、八哩!白天走亲戚吃一肚子好东西,晚上得赶紧消化消化呀!这机会可有的是,人口多的村子里,年后都有文艺节目一演演到二月二,当然是一些样板戏了,就这样每天晚上东村看了西村看,看了一遍又一遍,谁也不嫌烦,台词都背的滚瓜烂熟了,甚至比演员记的还熟哩!要不信您就来听听。沙家浜里一段台词是这样的,刁小三跑到前台对胡传魁这样说:“报告胡司令,不好啦,打起来啦!”胡司令问刁小三:“谁跟谁打起来啦?”刁小三回答说:“沙奶奶和阿庆嫂打起来啦。”胡司令说:“把沙奶奶给我抓起来。”这段台词就算完啦,可这回演员来了省事的啦,还没等胡司令问“谁跟谁打起来了。”刁小三上台来就说:“报告胡司令,沙奶奶和阿庆嫂打起来啦。”胡司令一听,我这也无话可问啦!只好顺水推舟地说:“她俩怎么又打起来啦?”这一闹,搞的观众们一片大笑。

过了正月十五,李柱全就准备回东北了,虽和父母难舍难分的,但可比李柱全第一次出远门时好多了,不再是那么难过和牵挂了,父母只是一个劲地嘱咐他说:“年龄不小了,早点和苗苗结婚,回去带些什么哩?还是山东的大枣、花生吧!又甜又香、经济实惠的,特别是苗苗,她一定喜欢。”

李柱全告别了父母,来到了鹤岗。第二天他便去南山葛苗苗家了,他上前敲了两下门,叫了声:“苗苗。”一点动静也没有,又敲了两下,喊了两声:“苗苗、苗苗”,还是没有动静,李柱全想:这屋门也没上锁,家里怎么会没人哩?先等一下再说吧!他刚转回身,屋门突然被打开,葛苗苗一下冲了上来从背后抱住了李柱全:“哈哈哈、哈哈哈”地笑个不停了,李柱全回过头笑着说:“你真是个调皮鬼,快放开,让爸妈看到。”葛苗苗说:“爸妈都不在家。”她拉着李柱全来到屋里,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柱全说:“昨天上午到的,我本想过来看你,可又觉的不太合适。”葛苗苗说:“家里父母都好吧?”李柱全说:“父母都好,你懂的真是不少,知道先问咱父母好。”葛苗苗说:“是你父母,我都多大啦!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李柱全看着葛苗苗心里想,是的,苗苗也不小了,可脸上却一脸少女童年般的稚气。本来雪白粉嫩的脸,冬天一过,水灵灵的含水欲滴了,好象滴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心一动一动的。他问葛苗苗:“叔婶他们那?”葛苗苗说:“你不知道,我们这个地方是冒顶区(地下煤炭掏空的地方),今年春天就要拆迁了,居民要搬到南大营的安置房去,爸妈今天到那里的老乡家去了,顺便看看那里的环境和情况,正好今天你来啦。”李柱全说:“苗苗你过来,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啦?”他正要把包来打开,葛苗苗说:“这么多天,你也不想我。”李柱全说:“我从心里早就亲你了。”说完把葛苗苗抱的紧紧的。李柱全说:“苗苗,你真美。”接着在她的脸上就亲了一口,葛苗苗说:“妈走的时候说过啦!今天中午不回来啦。”葛苗苗这一说,李柱全彻底放下心来了,豪无顾忌的和葛苗苗抱在一起,他感到葛苗苗嘴里好象刚刚吃过糖那样甜,就这样,俩人在炕上滚来滚去,李柱全知道,无论怎么样,两人也不能有婚后行为,这种事也是对她父母两位老人的不尊重,过了不知多长时间他把葛苗苗慢慢抱起来:“苗苗,你知道吗?在刚才那一瞬间,我看到你闭上眼睛,美的更不寻常了,我用语言是无法表达出来的。”葛苗苗什么也不说,只是深情地看着李柱全,李柱全慢慢地给葛苗苗整理着腮边的流海,轻轻的吻了两下说:“我真的现在就想娶你。”之后他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把放在炕上的包打开,葛苗苗欢喜地说:“大枣、花生,这都是我最喜欢吃的,都是自己家产的吗?”李柱全说:“对,这都是咱山东的特产。”葛苗苗边吃边说:“真好,又香又甜的,等以后我跟你回山东天天吃这个就行啦!”葛苗苗活泼、天真、可爱的象个小孩似的啦。李柱全说:“你光知道喜欢吃大枣花生,吃这个可是有说道的。”葛苗苗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李柱全说:“那就盼着这一天早点来吧!”葛苗苗微笑着看了看李柱全,甜甜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快到中午了,葛苗苗说:“咱俩到街上去买点菜吧!我好给你做饭吃啊!”李柱全看着葛苗苗心里高兴地想,我今天可以吃到她亲手给我做的饭了。

一到街上,葛苗苗就问李柱全喜欢吃什么,李柱全说:“就咱俩个人,随便买点素菜就行啦!”葛苗苗说:“鸡啊、鱼啊的我还真不会做。”回到家俩人就一起忙活了起来,葛苗苗说:“你把炉子点着就行啦!从老家刚回来,路上一定很累,没事了你就躺炕上休息吧!”李柱全把炉子点着,站在一边看葛苗苗是怎么表演的,葛苗苗笑着把李柱全推开了,说:“我不让你看,你看我就不做啦!”李柱全知道,葛苗苗这是不好意思了,他看到她围了一条围裙在身上,还真象那么回事,一下子变的象个家庭小主妇的样子了。他心想:葛苗苗就快是我的妻子了,以后她会天天呆在我的身边,我能天天看着她给我做饭吃了。能让葛苗苗伺候我一辈子,我真是万万想不到,我太有福气了。中午了,葛苗苗终于做好饭了,她笑眯眯地端到饭桌上四个菜,李柱全一看就感觉不错,刀工也挺好。心想:这小姑娘什么时候学的这一手呀!有土豆丝、萝卜丝、肉炒豆角丝、肉炒酸菜丝、用心良苦一看便知,一丝又一丝,丝丝表心思。葛苗苗说:“吃吧!尝尝我做的怎么样?”李柱全尝了一口,不咸不淡、味道也不错,便赞赏着说:“你这个小姑娘,什么时候学会炒菜啦!”葛苗苗说:“也许我有点这方面的天赋吧。”说着,把酒和酒杯也拿了过来,说:“来,喝点酒吧!”李柱全说:“苗苗,我觉的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一个人了!来,你也陪我喝一杯吧!”葛苗苗说:“你不是不知道,我从来都是滴酒不沾的。”李柱全说:“苗苗,自咱俩认识以来,这还是咱俩第一次单独在一起这么象模象样的吃饭,就当是咱俩新婚之夜的交心酒吧!”葛苗苗微笑着推了李柱全一把,拿起酒杯轻轻的闻了一下说:“满香的。”接着喝了一大口,她连着咳嗽了好几声,脸都有些红了,不知是辣的、还是喝的猛了些,她赶紧把嘴捂了起来。李柱全看着葛苗苗那粉白微红的脸说:“苗苗,以后我一定会让我们天天象今天这样,过这样的日子,我们离这天不远了,苗苗你跟着我,我一定会好好的疼你、爱你、保护你,不让你受半点的委屈,若让你受半点的委屈,那对你都是不公平的。”葛苗苗说:“你从山东回来,就要到建三江去了吧!我要和你一起去。”李柱全说:“到连队播种忙起来还有俩个多月的时间,我和表叔早通过信了,我想再到向阳林场干两个月的活,咱俩的婚事,总要花点钱的。还有,我的行李还在那里,等我从林场回来,咱俩再一起到建三江去好吗?等连队给我分了房子,咱俩就结婚,也不知叔婶是否同意。”葛苗苗说:“我爸妈还能有什么意见。”葛苗苗和李柱全又来到了她的小后屋,李柱全摸了一下葛苗苗的小炕,上面热乎乎的,她抱着葛苗苗往炕上一倒,好似再也不能分开……到半下午了,李柱全担心葛苗苗的爸妈回来,这才和葛苗苗一起从炕上坐了起来,李柱全对葛苗苗说:“咱俩快去大屋吧!父母回来看到多不好意思呀!”不大会苗苗爸妈就回来了,他们在一起热情的说了一会话,李柱全便回了大陆。

第二天,李柱全就又来到了向阳林场,他在银装素裹、朔风凛冽的山林里想念着葛苗苗。干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就接到了市里来人交给他的一封电报,内容是:团里办机务康训班,柱全速回。他高兴、激动极了,想:我是多么喜欢这种工作呀!这就是说,我也将是连队的机务人员了,在人生的道路上我又向前迈了一大步,他一看开学日期,只有三天的时间了,事情紧急,他急忙收拾了一下,心想:到鹤岗后必须先到苗苗家去,把这紧急的事情告诉她,也好让她有个安排,一看还有个大行李,看来我这个盲流当不够,它是不会离开我的,背着它象个大王八似的,到葛苗苗家去象什么样子哩?一个讨荒要饭的能配到人家去吗?让苗苗邻居们看到不笑话苗苗吗?又一想不对,这可是老娘给我准备的,打江山护驾的东西,怎么也不能丢啊!忘本也不能这么快吧!他找到自己最好的老乡,说:“你回市里时,无论如何把行李给我送到大陆六委一组我叔家去,山不转水转,等以后咱回山东老家,过了大年初一,我就挎着馍馍篮子看你去。”李柱全想,这些虽都是临时的客套话,但我李柱全说的可是自己的良心话,谁对谁有帮助,大小不说,不能存心丢到脑后去。可这种人我还真遇到过,连做人的基本人性都没有,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李柱全一辈子也忘不了这句话。

李柱全一下客车,轻装上阵,急忙向南山葛苗苗家赶去,还没到地方,就小日本看戏傻眼了,到处已是断墙残壁,一片狼籍,显然这里的居民都已搬走了。李柱全到处走了一走,想看看能不能找个人打听一下,转了半天连个猫狗的影子都没有。葛苗苗说过,她们家要搬到南大营安置房去,他赶紧坐上车来到南大营,一打听便有人对他说:“南大营这么大,他们又是新搬来的,连个详细地址都没有,到哪去找哩!”李柱全不甘心,总希望能在南大营看到葛苗苗。他象个流浪狗样到处的乱跑了一阵子,也没看到葛苗苗,他心想,这可怎么是好哩,我总不能:“葛苗苗、葛苗苗”的一条街、一条街的可着嗓子去喊吧,如真这样,苗苗听到还好,如果让她父母听到了,还以为我这个傻小子这是想他们女儿想的疯了哩!不行,这样可不行,别的先不说,光丢人也丢不起。唉!这可怎样是好哩,李柱全一着急,急中生智,又想出来个好主意。他想,我到每家大门口时,装模做样的,假装自己知道苗苗就住在附近,再把嗓门控制好,“苗苗、苗苗”的喊两句不就行了吗?苗苗听到我叫她,一定会跑出来迎接我,如果她不在附近,也没啥关系,我再马上换位置,这不就行了吗?谁说土老冒脑筋不会急转弯啦,净胡说八道,就凭我这聪明劲,还能找不到苗苗?李柱全心里一高兴,一阵激动,激动变行动,他站在一家大门口,刚“苗苗、苗苗”的喊了两声,忽的一下,从院子里窜出一条黑狗来,对着李柱全“汪、汪、汪”就是好几声,之后那黑狗伸出鲜红的舌头,哈哒哈哒地喘着凶气,随着,左邻右舍的狗都“汪、汪、汪”的叫起来,李柱全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这狗没有二尺高也差不多少,叫过后,竖着耳朵、瞪着露出凶光的三角眼,嘴里又发出“呜呜”的示威声来,意思在说:“谁让你到我家门口这里来叫的,这是狗叫的地方,不是你人叫的地方,再不赶紧滚,别说我给你来一口。“李柱全两眼盯着狗,吓的心里直发慌,他在心里骂起狗来:“塔马的,光兴你叫,不兴我叫,太不象话了,我这不是在喊我的女朋友吗?我又没到你家偷东西,冲我凶什么?简直一点道理都不懂,唉,你说我这不是胡闹吗?狗怎么也懂这个理呀。”在这时,黑狗见人还不走,对着李柱全又是“汪、汪”好几口,吓的他慢慢转身往回走,一步一回头,担心黑狗再从背后冲过来给他来一口。等他来到安全地带后,一看红红的太阳已经坠到地里一半去了,天一黑,狗的警惕性更高,不能在这冒险了,苗苗没找到,我再被狗咬得了狂犬病,那可不得了。最终李柱全自己跑回大陆去了。

回到大陆,李柱全把找葛苗苗的经过对叔婶说了,柱全叔婶也着急了,电报已经收到,可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明天必须回建三江了,李柱全想了想对叔婶说:“南山葛苗苗到咱家时,您就告诉她,我到南大营去过了,没有找到她,还差点被狗咬了,您让她和我通信联系吧!告诉您吧!她可是您的侄媳妇了,别误会,现在还不是,马上就是了,别不信,您就等着高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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